(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皇帝终于起驾回京了,清河县的百姓也终于解脱了。倒不是皇帝本人扰民不得民心,而是保护皇帝的那一帮子锦衣卫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遭人痛恨。
要说锦衣卫出行,自然是轻装上阵,口粮是不会带的,到哪里办差就摊派到哪里,至于饭钱,自然也是不会付的。可人家是锦衣卫,皇帝的亲兵,他们不找因由盘剥小百姓就算不错了,平头百姓哪里还敢跟他们要饭钱?!
而小小的清河县只有数万百姓,要好吃好喝地供养数以千计的锦衣卫,其负担之重可想而知。如果皇帝在清河县住上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清河县的百姓都会被吃穷吃垮。
在人人哭穷的清河县,还是有一户人家喜笑颜开,就是给锦衣卫提供线报的那家小饭馆的老板,他虽然没有得到千金的悬赏,但也拿到了百金的“饭钱”。一顿饭值百金,这笔买卖实在是做得太过划算了。当然,这百金里面包含了封口费,毕竟皇帝派人去抢食这种事情不值得宣扬。
那饭馆的小两口当然也很识趣,马上三缄其口,就算是外人问起,他们也净往好里说,绝对不敢往皇帝和万仁身上抹黑。
皇帝与随行的文武百官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京城进发,沿途各州县的官绅带着父老夹道相送,排场实在是大。不过,这些人脸上那副欣喜之情非常假,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而他们的意思很明显:再见了皇上,您以后好好地呆在宫里,好吃好住好享受,别跑出来给咱们添麻烦了。
要说在明朝,地方政府财政是吃紧的,所谓的接待费是没有的,上头的官员下来“考察”,吃喝住行都向百姓摊派。虽说百姓所要承担的税负并不算重,但是各种计划外的摊派和劳役是非常重的。
比如说住在驿道附近的百姓,每当官员过境,他们除了要提供食物之外,还要充当轿夫马夫挑夫之类的杂役,这种杂役可多可少可轻可重,全由地方的官吏随意分配到百姓的头上,一些黑心的官吏甚至借以敛财,那些无权无势的穷百姓反而要担起更多的役负,这让百姓苦不堪言。
这也难怪像皇帝“出巡”这种大事件,不是百姓喜闻乐见的事,说到底,还是税赋制度的问题,当年太祖皇帝定下的那一套近于僵化的税赋制度本来是想减轻百姓的负担,却没有想到,这非但没有起到积极的作用,反而给继任的皇帝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自从太祖之后,明朝的皇帝大多一生都禁足于深宫之中,根本没法出宫巡视自己的帝国。
一个脱离了百姓的皇族,一个只能龟缩在皇宫内的帝家,在百姓的心目中自然就没有什么威信可言。因为皇权的根基并不在于紫禁城的三大殿之上,而是深植在民众的心中。臣民们跪在皇帝面前三呼万岁之时,说不定心里正在暗骂“皇帝老儿老不死”。
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道上还会遇上从京城赶来见驾的大臣,这样的速度,走到离京城还有上百里的永宁县时,天时就不早了。大臣们可不敢让皇帝摸黑赶路,这一夜只得在永宁县过夜,这下轮到永宁县的百姓哭穷了。
万仁被随行的太医从马车上移到了一座豪门大宅内,不用说,这里是被征用来当皇帝临幸之地,宅主人自然已经被锦衣卫轰走了。刚安顿下来,万仁就打起精神,对身边看护的锦衣卫李百户道:“劳烦去把那位女刺客带上来。”
“大人,陛下吩咐过,您要休养,不能操劳。”
“没事,我只想问几句话。”
李百户见万仁坚持,自然不敢违背。这些锦衣卫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在皇帝与某些要员面前,他们是非常听话的。很快,被打着手铐脚镣风尘子被带到了万仁的面前。看她披头散发,奄奄一息的样子,肯定是没少吃锦衣卫的“家法”。
“把她绑到那张椅子上,再弄些斋饭来。”万仁正当红,他什么,锦衣卫自然就做什么,甚至还有点争先恐后的意思。很快,风尘子就被死死地绑在了一张椅子上,而那张椅子还被固定在房柱边。至于吃食,那更是随叫随到。
“你们出去吧。”万仁一挥手,示意病房内所有人回避。
“大人...”李百户自然是不放心,把钦犯放在这里,要是万仁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是在责难逃。
“没事,她现在这个样子没法伤到我。”
李百户只得带人退出病房,临走前不忘让人用水把奄奄一息的风尘子泼醒。
“朝廷鹰犬,助纣为虐不得好死。要杀就杀,却休想从本道口中问出话来。”风尘子被冷水一浇就醒了,她以为这是锦衣卫例行的审讯,头也不抬就放狠话。
“你为什么要刺杀陛下?”万仁只是平静地问道。
“无道昏君,人人得而杀之。”风尘子听到是万仁的声音,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又恨恨地道:“若不是你这小奸臣阻挠,本道就能手刃昏君,为万民除害。”
“奸与不奸,昏与不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然陛下继位不过数月,并没行过苛政,怎可说是昏君?”
“哼,好一个未行过苛政!你个小奸臣,只知溜须拍马,哪里知道天下百姓疾苦?!你且问问那昏君,李家究竟是犯了何罪,要抄家问斩!”
“李家?哪个李家?”万仁倒是糊涂了,皇帝虽然年幼,但在杀人这方面,向来是不糊涂的。就算是他最痛恨的刘健谢迁李梦阳等大臣,他也是主张把人赶走了事,没动过杀心的。
“还有哪个李家,山东濮州李家。”
“为了何事?”万仁眉头一皱,又问道。
“为了何事?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哥李廷相,只因上书规劝那昏君,就被打入天牢,就连我爹,也被株连入狱,朝廷鹰犬还上门抄家捉人,说要入京问斩。若非我早已出家为道,只怕也被捉了去。”
“李廷相?”万仁沉思了一会,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数月前六部九卿联名所上的那道规劝书,就是出自这位仁兄之手。
可是万仁还是有些不明白:皇帝虽然很生气,但也不至于要把李家抄家灭门。要知道,历史上杀言官的皇帝都要被冠上桀纣之类的恶名,现任皇帝不是傻子,这种冒天下之大不讳的事是不会干的。
万仁可以肯定皇帝不会因为一时愤怒而惩杀言官,可是这种事情却是发生了,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矫上意,也就是矫旨办事。通俗的说法就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办坏事,让皇帝背恶名。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背着皇帝私下搞起抄家捉人?一想到这,万仁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老太监的模样。
不用说,就是他了,满朝上下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办这种杀人放火的事。
风尘子见万仁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以后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又是一通小奸臣的乱骂,万仁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向外面叫了一声“来人啊。”等人进来了,他又道:“把她的手铐打开,让她吃饭。”
“奸臣,假仁假义,本道就是饿死了,也不吃。”风尘子骂了一句,李百户抬手就想教训她,幸好让万仁给止住了,要不然肯定又得吃一顿拳打脚踢。
“如果我是你,我肯定大吃特吃,不吃哪里有力气骂人啊?!”万仁微微一笑,随即就闭目养神了。
风尘子却是一呆,接着就疯狂扫荡面前这几碗饭,可能是饿得久了。她狼吞虎咽完,正要接着开骂,去见万仁摆摆手,让李百户把她给押了下去,末了还说了一句:“叫下面别用刑了,一日三餐定时给斋饭。”
万仁刚审完风尘子,就见皇帝领着几位太监进来了,而宫中第一号大太监刘瑾也出京中赶了过来,正在皇帝身后趋奉。
“朕严旨交待尔等要好生照看万爱卿,不可使其操劳。”皇帝对李百户喝斥道。
“这事不怪他,微臣一时闲得慌,就想过问刺客之事,也好早日查明案由。”
“未被有何好查的,那贼子胆敢行刺圣上,此乃大逆不道,当凌迟处死。”皇帝没有表达,刘公公却抢着说道。
“陛下意下如何?”万仁没理会刘公公的挑衅,只是转而向皇帝问道。
“仁兄说要查明案由,查个水落石也无妨。可仁兄伤重须静养,不宜操劳此事,不如将此事交由法司来办?”
“也好,只是微臣怕有人会杀人灭口。”万仁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瑾一眼,又道:“此人是钦犯,背后可能牵涉某些大臣,微臣建议将她关入天牢好生看押,切不可使这个案子落得个死无对证。”
“仁兄考虑得周到。”皇帝连连点头,对身后的刘瑾下令:“这事交由东厂负责,人若是死了,唯你是问。”
皇帝吩咐下来的差事,刘公公自然不敢不用心办。至于这个刺客是何身份,万仁为何会“贼眉鼠眼”地看他,他暂时还不明白,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一个大坑正在他的前面不远处,就等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地往里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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