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山中过一日,世上已千年,这话有点夸张。不过,只从万仁夫『妇』入住终南山,两个多月弹指而过,直到七月十三,他们不得不出山了。当然,他们并非就此打道回京,而是到附近圩市赶集购物,盐油之类的,特别是要买一些纸。这段时间里,赛仙儿一省再省,还是用光了所有纸张,再不进城,那就无纸可用了。
秋雨刚过,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万仁与赛仙儿一人一骑行走于山间小道上,赶在中午之前就来到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市集上。这个圩市只有几个商辅,所贩售的货物不外乎日用品及纸笔之类的,供应附近的山民。
由于隐士们大多守杀生之戒,一般都是用『药』材来交换所需之物,所以商辅也兼做『药』材收购的生意。终南山是座大『药』库,各种珍贵的『药』材散布于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之间,寻常人根本采不到。万仁不是寻常人,那些散布于险地的多年生的灵芝何首乌之类的珍贵『药』材也手到擒来,大多数给赛仙儿滋脑养颜用了,不过用剩的还是很可观,用来换些东西也是绰绰有余的。
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万仁照着事先列好的清单将货物清点了一遍,发现没缺什么,这才满意地将大包小包的货物装上马背,赛仙儿有些扭捏地说道:“小仁哥,给我些银子,我想买些东西。”
万仁转身,见赛仙儿有些脸红,不用想也知道她要买什么。女人嘛,每个月都有哪么几天,很烦的。万仁从钱袋中捡出几钱银子,就把钱袋交给她,道:“不用急,我到对面小摊上喝茶等你。”
赛仙儿独自去选购女『性』用品了,万仁将东西打包好,就到一家山『药』辅兼小茶摊上要了一壶山茶,细品着这种别有一番滋味的苦口余甘。茶过一盏,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忙循声看去,发现来人不是东厂锦衣卫及官差之流,这才放心接着喝茶。
来人下马,而山『药』辅的掌柜忙迎上前去,道:“东家,您怎么来了?”
“北直隶一带有人造反,数万反军一路南下,听说已经攻下大名府,就要打到开封府来了。大『乱』将起啊,只得先在这避过兵灾,看看局势再做打算。”来人说完,就指挥着小厮伙计将马背上的大箱小箱卸下,看样子,真是逃难来了。
那掌柜闻讯一惊,忙问道:“哪小的的家人?”
“放心,他们没事,同货物一起押后就到,你快让人把库房空出来,再建上几个茅屋暂住。世道这么『乱』,都不知要避多久。”
“这位兄台,能否再细说一遍?”万仁也是一惊,他哪里想到自己刚离京不久,朝廷就出此大异变,忙过来打听。
“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听说朝廷为修南北御道,四处征发民壮打井采油,有些人打不出油来,又熬不过官差敲扑,所以就反了,而京郊附近流民望风景从,只是短短一月,反军就集结近万人。反军在霸州跟官军打了一仗,兵败后分兵两路,一路东进山东,一路南下河南。也就是前天,反军攻入大名府,官军一路告退,河南告急,只怕开封也要失守,不得已,只得携妻儿老小来此暂避。”
听了老板这翻解释,万仁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这又是一个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实例,朝廷上那些人怎么就不长些脑子,或者说正德怎么就不长点记『性』。才几个月就激起数万人的民变,照这样下去,这小子很快就要把他老爹累死累活攒下的大好基业给败光。
眼看着天下大『乱』,万仁难以坐视,他将马背上的东西都卸下来,马上转手贱卖给商家,交易刚刚结束,赛仙儿也正好过来,见货物皆失,忙问是怎么回事。万仁也不多解释,一跃上马,就道:“走,回京。”
虽然还不明所以,不过赛仙儿也不再多说,上马就跟着一起向北急奔。
“客官,河南北面皆是反军地界,这个时候上不得京啊。”身后传来好心人的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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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实行卫所军屯制,军户世代从军,打仗时上阵当炮灰,和平时期种地打粮自己养活自己,不要朝廷给军费。这个法子是明太祖费尽脑子想出来的,当时老朱还自豪地下诏宣称朝廷养兵百万却不费百姓一钱一粮。
这个法子看起来很好,其实不是一般的糟,军屯卫所养出来的“兵”,连民兵都称不上,而是不折不扣的农民。明军中除了京军和边军之外,地方卫所的军队无组织无纪律,无兵器甚至连常规的训练也没有,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为零,忠诚度为零,荣誉值也为零,往往未与敌短兵相接就先一溃千里了,连当炮灰的资格也没有。
这不,反军在京郊与京军大战失利后,残部转战京南,却如鱼得水,很快就攻下北直隶山东河南一带多个州县,地方官军望风而逃,根本就不敢与反军交锋。
临清县位于运河边上,此时也被反军攻陷,漕河上数百艘漕运船被劫,有近十万石漕粮落入反军之手。
“这么多军粮,吃又吃不完,搬又搬不走,该如何处置?”一个络腮大胡子站在河边,皱眉道。
“能带多少算多少,拿不了的就连船再粮一把火烧掉。咱们一路沿运河南下,把漕粮抢光烧光,让皇帝小儿饿肚子去。”一个人建议道。
这个主意不错,是人都知道,漕运是朝廷的命根子,抢了漕粮就是端掉朝廷的饭碗。不过,络腮大胡子并没有当场拍板,而是向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看去,问道:“赵疯子,你以为呢?”
“烧掉太可惜,以我看,还是派些人广散消息,让附近的父老来搬粮,搬得多少算多少,搬剩的就一把火烧掉。”
“这样只怕要耽搁时日,万一官军围杀过来,只怕没法突围。”那个人不无担心地说道。
“刑老虎,咱们要成大事,不能只想着如何保命,还要想法子把军队拉大。咱们要打出义军的旗号,一路杀富济贫以收民心,这样才可扩集兵马。”那个被称为赵疯子的书生道。
“疯子说的是,咱们要当义军,该替天行道为民谋利,冒险在此多留一日也无妨。传令下去,让弟兄们今晚在此留宿,去把各位头领叫来,咱们要议定下一步计划。”
大头领下令了,反军很快就占住河边库房以为营地,而且设下了岗哨和栅栏,而各位当家头领安顿好属下之后,也都第一时间赶到中军大帐,如此有组织有纪律的反军,哪里还是什么土匪,简直就是一支正规军,这也难怪明朝的地方军会接连被吃败仗。
“这个月来咱们连战连捷,连下十数州县,各位功不可没。”当家大头领叫杨虎,他见大伙都来齐了,激赏了一通之后,才道:“朝廷连连吃败仗,定不会就此甘休,过不了多久就会派大军前来围攻咱们,咱们现在要未雨绸缪,各位有什么好建议,直管提。”
“杨大哥,咱们这样打打走走,没个根基,朝廷大军若是杀来,咱们也难以应对。要我说,咱们就该攻下一座大城,据城为守,皇帝小儿若是派兵来,咱们就跟他死战到底,若是不派兵来,咱们就外出攻城略地,与朝廷分庭抗礼。”一个头领道。
“刘三哥说的是,我觉得眼下就该先攻下徐州,断了漕运就是扼住朝廷咽喉,皇帝小儿没钱没粮,看他还能撑多久。”
“对,先攻徐州,再攻中都,刨掉皇帝小儿的祖坟。”又一个头领脸红脖子粗。
下面群情激动,看来这个月的节节胜利让各头领信心倍增了,杨总头领的脑子没发烧,他向赵疯子看去,问道:“疯子,你以为呢?”
赵疯子本名赵鐩,为人豪爽,臂力奇大,人称“赵疯子”,他本是霸州文安县一个生员,被反军拉入伙,现在充当起军师的角『色』,他眉头一皱,就道:“咱们现在只有三万人马,多是未经战阵的百姓,且军械不足,只怕难以攻打大城。就算勉力打下大城,也是损失惨重,仅凭这点兵力守城,也难以挡住朝廷数十万大军围攻。以我看,咱们还是一边打一边走,莫让官兵围住。”
“这样打打走走,何时才是个头?”一个头领泄气道。
“咱们先取河北、河南一带,一路扩集兵马。待得兵强马壮,就挥师南克南京,以长江天险为守,以江南钱粮为基,与北朝分庭抗礼;待得北朝与北方鞑靼相斗得元气大伤之时,咱们再挥师北上,取北京如探囊取物。”赵疯子侃侃而谈。
“不错不错,这个算盘打得很响。”中军大帐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来者何人?”各头领一惊,忙起身奔出中军大帐,一眼就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立在帐外,一身青衣随夜风轻扬,隐隐有出尘之态。
男子身后,一个小兵站出来,道:“大头领,这位是仁名满京师的万先生。”
众头领听了这话,皆呆立当场,满眼尽是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倒是赵疯子脑子转得快,他忙道:“原来是万先生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快请上座。”
来人正是万仁,他扫了众头领一圈,并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就道:“不必了,我是来找刘六哥和刘七哥的,既然他们不在此地,我也不必久留。你们若是遇到了他们,请帮我带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只有自绝之人。”
“当今昏君在位,朝廷无道,贪官污吏横行中外,我等被『逼』无奈,没奈何才做此买卖。今幸得先生到此,若肯入股相助,指示一切,我情愿奉令承教。”这时,杨大头领也回过神来了,忙向万仁行礼肯求,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天下运势已定,纵有通天大才亦无力回天,多言何益?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万仁摇摇头,一边自语自言着,一边信步行走于反军的军营中,视身后那帮反贼头领如无物。
被人如此无视,各位头领都很恼火,一个脾气急的头领也不向杨总头领请示,抽刀子就要往万仁的身上招呼,却被赵疯子给拉住了。
“此人听了咱们的计议,又不肯相助,留他定是大祸害,不如早早杀掉以绝后患。”那头领在杨虎耳边低声道。
“杀他?!”杨虎摇摇头,苦笑道:“他敢来此地,定是有恃无恐,且不说他与刘当家有深交,就凭他现有仁名,谁要是敢动手杀他,那就是自取恶名,自失人心。”
“难不成就这样放他走?”那人还是不甘心地看着万仁渐渐远去的背影,而道旁的军士都夹道相送,没有一个人敢拦。
“可惜了,可惜了。”赵疯子一阵摇头,冲自己的亲信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个亲信会意,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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