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浦线蚌埠淮河沿岸阵地,两日激战后沿河两岸到处是死去的尸体,硝烟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河水已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映衬着初升的朝阳,到处是一片沉重的红色。
淮河岸边一处名为大锅盔的阵地上,宪兵团正在紧张的加固工事,不出粗人所料,校官服和新军衔的虚荣还没消失,粗人们便被他们的团座拉到阵地上,嬉皮笑脸的团座大人用升官换来的唯一好处——是粗人们否定了他片片地这个绰号,而正式命名为“战刀”
片片地也好,战刀也好,这位邋遢的团座好象并不在乎下属怎么称呼自己。阵地上,他像一只永不衰竭的机器,上窜下跳的监督下属们加固工事,而巴丹,则神情郁郁的跟在他身后。
一棵绚丽的信号弹冲天而起,决定众多人生死的信号弹在晴空中如烟花般美丽。信号弹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度,弧度落下后,日军要进攻了。随着信号弹升起的,还有战刀地心,鬼子的进攻马上就要开始,战刀提起他的毛瑟驳壳枪。“兔崽子们,各自找掩体,鬼子要进攻了。”
战刀的话音未落,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在阵地炸开,菜鸟们惊慌失措。“七五山炮,这是鬼子的试射,不要慌乱,各自隐蔽。”
战刀虽然说的轻描淡写,故做镇定,但没人买他的帐,不知道谁大叫一声,“跑啊!”于是炮灰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奔跑,人与人在推挤,扒拉开别人也被别人扒拉。阵地前日军的枪弹在炮灰中间攒射,尽管远成了这样只能算是流弹,但因密集仍有人栽倒,看着栽倒的炮灰,刚刚从军进入战场的难民菜鸟更加慌张。
阵地上混乱一团,战刀一头扎入了那一团混乱中间,一手挥着他连鞘的战刀,一手提着驳壳枪,双手齐抡简直是赵云百万军中救少主的神勇,跑在前边的炮灰的被他一枪托砸倒,另一个被他拿战刀砸得喊爹叫娘。w/w/w/.xiaoshuoyd/.c/o/m 首发一个中尉军衔的炮灰奋勇当先猛扑上去,却他被用连鞘的战刀给生顶了回来,中尉狂怒地一拳轰了上去,打完后才看到他打的是谁,他愣了对方可不愣,驳壳枪顶在中尉的脑门,他毫不犹豫的开枪,中尉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倒了下去。
战刀鼻血长流地瞪着炮灰们——被中尉的一拳所赐——他瞪着所有人。
“准备战斗!——不想死在日本人的枪下,却死在我的枪下,值得吗?”
没人做声,但身后的人仍在拥来,把前边的挤得向他直撞,于是那家伙用一种快得目不暇接的速度把战刀往腰上一挂,驳壳枪的一匣子弹全打在炮灰和菜鸟们脚下。很多炮灰身不由己地被挤向弹着点,差点儿没被他打死。
人潮终于止住。而那家伙毫不耽误地又上了一个弹夹,他斜提着枪继续瞄准,“军官带头进入阵地,3秒钟不回阵地的者,格杀勿论。”
从他的表情里,没人怀疑他真会打死任何一个人。原宪兵团的士兵和陈鸣等死忠们已经熟练的举起了枪,枪杀战场退缩者,是他们经常做的事,也是宪兵团被司令部派到淮河阵地的任务。
“半个中国都逃没了,中国的沦陷,就是你们这些逃兵造成的,你们还有点军人的尊严吗?”他怒目圆睁的瞪着炮灰们,一棵棵流弹在他身边穿过,他表现的很英勇,但他的咆哮很徒劳。
炮灰们还是默不做声的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炮灰们深知法不责众的道理。
站在战刀身边的巴丹小声的嘟囔,“当宪兵真好,杀个中尉和杀个小鸡子似的......”他讽刺的话还没说完,战刀一巴掌扇了过来。“不想吃花生米,马上回阵地。”
巴丹被他打的愣了神。“***,我又没......”他本来还想辩解,但他忽然明白了,这家伙是让自己带头回阵地。
巴丹默默的走向阵地,聪明的陈鸣放下枪紧跟在他身后,然后是宪兵们。几发七五山炮炮弹在不远处爆炸,几个同僚的身体和工事在爆炸中分崩离析,死了的人,还没死的人,随同同僚和工事的残骸一起升腾。巴丹呆呆看着菜鸟和炮灰们在爆炸中被震倒。呆呆看着铁汉在枪林弹雨中以武者特有的步伐背着枪在战壕里巡视。
战刀话让他震撼,他以前所相信的,和现在一切所不信的渐渐模糊,面前逐渐清晰的、是铁汉悲伤过度的平静,连长垂死的嘱托,和那瘦弱孩子为了五块大洋、为了全家的安危舍命从军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黑龙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终于没说,紧走几步抓过炮灰身上的机枪对着战刀大骂:“***,老子早晚被你害死。”
返回阵地的粗人和炮灰们开始防御,日军马上就要冲上阵地,炮灰们可以清晰的看见、满淮河刺刀上挑着日本旗的日军在河面利用所乘坐的民船和汽艇向阵地射击。
日军的射击已经不是原来打在炮灰们中间的盲射了,他们在隐蔽物后精准地命中炮灰们,不断有人倒下,炮灰们又慌乱起来。
“少校们,带着你们的兵冲到阵地最前沿,用手榴弹把日军的船炸沉,死俅了,我上报军政部按校级待遇发抚血。”战刀喊完,第一个跃出战壕向前沿阵地冲去。
巴丹对他的行为很惊诧,还不到生死存亡关头,团长带头冲锋,这在战斗中是不多见的。这时候巴丹还能想什么那,只有紧紧跟在他身后,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老赶和原桂系的宪兵,却惟独不见陈鸣。
战刀的话无疑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被他大笔一挥成为少校的粗人们已经誓死血散疆场了,他们本来是个大头兵,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马革裹尸的命运,按校级待遇发抚血,即便尸体回不到家乡,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粗人们嗷嗷叫着向前沿阵地冲去。
不可否认,战刀的方法很直接,也很有效。日军所乘坐的民船和汽艇开始在河中爆炸,代价是,河岸边工事里的炮灰接连的被训练有素、枪法精准的日军准确命中,倒在阵地上。
日军的第一波次进攻很快就夭折在淮河岸边,旁边阵地的51军将士也纷纷效仿,不但巴丹他们阵地的日军退了下去,淮河沿岸进攻的日军全线退了下去。
看似一场简单的战斗,战后清点宪兵团竟然一百多人伤亡。借着日军集结的间隙,宪兵团的炮灰们各自退回各自的阵地,战刀如同一只永远消耗不尽的机器,有在各个阵地组织炮灰们加固工事,准备迎接日军下次冲锋的炮火。
来到山炮和毛楞的川军阵地时,巴丹实在没体力继续和这只猴子走下去,他卧倒防炮洞里死活不走了,战刀轻蔑的看着巴丹。“王八个羔子的,你在军校怎么毕业的,教官没告诉你军人要有很好的身体素质?”
“谁能跟你比啊,你是有炮灰就可以运作的机器。”巴丹一脸的不忿:“我算看出来了,只要有这些送死的炮灰你就不会消停。于学忠已经把宪兵团调到蚌埠做警备团了,你却自己抢着来前线送死。”
战刀不为巴丹的讽刺所动,脸上还是挂着他招牌式的微笑。“你不是骂我自己都任重道远的一条烂命吗,我还真就是烂命一条,从参军以来,一直是打内战和剿匪,现在终于有机会一致对外了,军人抵抗外掳才是他的职责,我们不是军阀的私人军队。”
他虽然还在微笑,但语气却很伤感,巴丹不得不为他的伤感也把自己也弄伤感。“别树立太高的理想,那是给自己挖坑,小心会一头载下去。”
战刀表情凝重的看了巴丹一眼,张了张嘴却闭口无言,他默默的走到一边,巴丹望着他,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战刀沾满硝烟的双手举着望远镜开始遥望自己家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