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里的花家大院如同一座阴森的地狱,大门前煞有介事的做个环型掩体,掩体上架着一支捷克轻机枪,草率的沙袋工事和工事后的几个哨兵形同虚设,无精打采的哨兵也介乎与兵和贼之间。
两个黑影在花家大院的院墙下潜行,是巴丹和麻溜。大院的四角都设有炮楼,炮楼上的炮手在微弱气死风的马灯下无聊的打的瞌睡。
“得不得手都要迅速出来,我在外边接应你。”巴丹对麻溜做最后的叮嘱。
麻溜不已为然的笑笑。“尽管放心,别说他花家大院,长春的伪皇宫我都进去散步过。”
麻溜的本事巴丹到是见过,但那都是无聊时候的戏耍,这可是戒备森严的花家大院,弄不好很可能会把小命葬送在这里,还是担心的叮嘱。“不要大意,如果不行,迅速撤退,不要让他们发觉。”
麻溜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软锁攀上墙去,转眼消失在夜幕里。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初夏的鲁南夜晚还是很凉爽,并不时有微风吹来,但巴丹莫名其妙的躁热,甚至额头不时的流下汗来。
他并不是害怕,自小深受儒子文化熏陶的巴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做贼,转而巴丹又摇头,自己还有自尊吗?为了生存,从自己在蚌埠卫萍手里夺过玉米饼那刻起早已经烟消云散了,生存远比自尊重要的多。
院内几声狗的呻吟打断巴丹的胡思乱想,巴丹又开始紧张起来,不过很快一切恢复如初,很快,麻溜背着个袋子从墙头跃下,巴丹忙迎了上去。“得手了?”
麻溜点头。“你背的什么东西?”巴丹问。
“花二狗。”
巴丹一楞。“你把他弄来干嘛?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麻溜哈哈一笑。“不会麻烦,我们回去吃狗肉。”
看着麻溜琢磨不定的表情,巴丹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走上去摸了下。“你把狗背回来了?”
“嗯,要不多浪费。”麻溜表情甚是得意。
“正事办了吗?”
麻溜在怀里掏出个小袋子在巴丹面前晃了晃。“扯乎!”
两个黑影再次消失在夜幕里。
回到粗人们赖以生存的茅草屋,战刀带着粗人们怒目而视,毛楞首先站起身,“为何行动不带我们?”
巴丹知道瞒不下去了。“这种事人越少越好。”
迹哥白了眼巴丹。“那你也应该和我们说一下,害我们一直为你们担心。”
麻溜笑嘻嘻走向迹哥。“嗳!你也知道担心别人?”
“我担心你大爷,我是怕你们被花家的狗吃了,骨头都不剩,兄弟们没个祭奠。”
麻溜把身上的袋子丢在地上,“咱先吃花家的狗,让它骨头都不剩。”
众人涌向袋子开始剥皮,煮肉,一直没说话的战刀淡淡的问。“事情办成了吗?”
巴丹低着头。“你们都知道了?”
老赶拍着巴丹的肩膀。“卫雅来已经说了,你那破肝嗳!”
麻溜把一袋钱放在战刀手上。“花家这老鬼,我们翻遍所有地方,只找到这些。”
巴丹看了看,大约有二百多大洋。“花二要一百大洋赎山炮,这些足够了。”
战刀在低头沉思。“务必明天一早在花家发现失盗之前赎出山炮,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巴丹点头同意。众人饱餐一顿狗肉,开始各自休息。
第二天刚蒙蒙亮,众人便起床准备,吃过早饭,粗人们刚出院落,王老汉慌慌张张的跑来,看王老汉的神色,巴丹知道又出事了。
战刀迎了上去,“王大伯,出什么事了?”
王老汉喘息的蹲在地上,战刀拍着他后背,“不要着急,慢慢说。”
王老汉总算顺过气来。“今天一早,花二便带着护院和伪军各家抓人,说什么要为皇军去修工事,村里的男人都被抓了去,花二正带着人向你们这方向赶来,看来是冲你们来的。”
巴丹和众人同时楞住了,事先竟然没一点消息。“现在怎么办?”巴丹看着战刀。
“先把山炮赎出来在说。”
巴丹几乎理所当然咆哮。“我是问抓壮丁的事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既然他们已经来了,我们迎上去在说。”战刀面无表情。从撤到小王庄以来,他一直面无表情。
花二带着打手已经过来了,气势凶凶。战刀迎了上去。“花二爷,昨天你答应的事.....钱我已经带来了,您看?
花二鄙视的看了众人一眼。答非所问。“花家大院昨晚失盗了,你可知道?”
“二爷可真会开玩笑,花家大院戒备森严,是固若金汤的堡垒,那个敢去太岁头上动土。”战刀涎笑的把钱袋递了上去。
花二把钱接过去,“可偏偏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昨晚某些人吃完狗肉,不知睡的可安好。”
巴丹心里一惊,这个花二狗,看来他早已把粗人的住所监视了,黑龙和毛楞马上就要动手,可已经晚了,20几人上来把粗人们按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
“跟花二爷我斗,你们还嫩了点。”花二鄙夷的对众人嗤笑,转而又满意的点头。“五百壮丁,可以和皇军交差了。”
不可否认,论战场军事技能,十个花二也不是对手,但玩阴谋,粗人们自愧不如,粗人们恨的牙痒痒,但有什么用那?
进入关押壮丁的大门,或者更该说是条被封闭的整条陋巷的巷子。巷子很深,两边站着形似军人、荷枪实弹、紧张兮兮的卫兵,巷子也很凋零破败,盛装粗人们和壮丁们这些凋零破败,破败们散落于巷子任何角落、任何院落、危墙之下甚至危墙之上、扎堆或者不扎堆。巴丹和粗人们穿过他们,每个人都被反绑着双手,走得恰似一名刚去势的太监。
所经过的大部分人两眼漠然而茫然,把自己的身子架得横断整条巷子,用所有的生气给卫兵制造最后一点儿麻烦,在卫兵挥舞鞭子打到时再呼痛和叫嚣――相比之下粗人们的死样活气都可算生机盈然。少数是扎堆的,在虚无中振作起一种全无方向的努力。山炮便是这样的一位。
他浑浑噩噩永远带种纯真的愤怒,那种来自乡野的原始的生命力在这样的破败中势头不减。他已经满身伤痕,那来自花二的报复。
“......好好的中国人不做,非要给日本人当狗,花二狗,你别放开老子,放开老子还继续打你十遍二十遍。”
山炮的咆哮是徒劳的,马上招至枪托皮鞭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粗人们被阻滞,看着山炮累累的伤痕,巴丹觉得有必要干预一下。“山炮!”
听到熟悉的声音,山炮一楞,转而惊喜。“你们怎么也来了?”
迹哥死气活样。“陪你来送死。”
“够义气!”混噩的山炮马上露出一个铺天盖地的笑容。而毛楞的声音已经哽咽,“他们把你打这样?”
山炮不以为然的安慰众人。“小意思,死都死十几次了,还在乎这点小伤。”
旁边山炮死对头黑龙用眼睛无声的发泄着怒火,一名伪军举起枪托正要砸向山炮,黑龙飞起一脚,伪军瞬时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才停下,倦曲着身体,在也爬不起来。
更多的伪军冲了上来,铁汉以武者特有的步伐迎上,场面顿时慌乱起来,粗人和伪军扭打在一起。
一声清脆的枪响,众人停了下来,花二枪口朝天的王八盒子冒着青烟。“谁在聚众闹事,当场枪毙。”
壮丁们静了下来,粗人们则继续对花二怒目而视。
花二对粗人的怒目装做不见,吩咐着手下,“这几个聚众闹事的,单独关押牢房。”
于是粗人们便开始享受单独关押花家牢房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