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巴丹在战刀未醒之前溜了出去,因为今天他见谁都好,最不愿意见到战刀,因为几天里,俩人一直在受到最大的刺激。\\巴丹昨晚弄出的满身伤痕绝对是他奚落的对象。
可运气和他的命运一样不济,怕见谁偏偏遇到谁。山坡下战刀已经姗姗而来。巴丹知道,战刀在粗人奚落中活下来的绝招是对着子须乌有说有,索性他也给自己定个应付方式,不管它有没有一概说没有,巴丹也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在他的恶语中忍无可忍地成为一只刺猬,最后成了扎成一团的两只刺猬。
迎面走来的战刀对着巴丹紧走两步,和他并肩。“心放宽点好不好,我们今天不争论那些。”
巴丹楞了一下,这家伙竟然主动放弃奚落他的机会。“好!”巴丹痛快的答应着。好字说出去的时候两人都知道,两人每并肩多走一步,心里的刺就又抖擞一分。
战刀因巴丹爽快的回答而微笑了。“其实我们就是心里绕了太多弯。绕得自己都饶不出来了。”
“嗯!绕得就像盘陀路。”
“我还好点,你总有一天能叫自己的屎憋死。”战刀本性难改,还是恶毒的奚落着,不过好象马上又后悔了,歉意的对巴丹点点头。
巴丹并没因为他的歉意消除脸上的怒火,他盯着战刀的眼睛。“……你放过我好吗?我求求你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能什么意思?”巴丹因怒火而彻底的激奋了,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是没有尊严,我知道的。从来没有你那样面对喜欢的人说不喜欢的勇气和尊严。也没有朋友,虽然有九死一生过来的同伴。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当不当我是朋友。因为我从没把他们当朋友。我奴颜婢膝,嘴里说不、心里却说是。而你甚至都不向32年没碰女人的身体屈服。我很讨厌你,你像纯洁的天使一样可爱。我的痛苦也是你的取笑对象。我很阴郁,你却很恶毒。我很痛苦,你却很快乐。我透过放大镜看你,你也透过放大镜看我!”
巴丹愤怒了,所以出口成章。不知道是黑龙的成家,还是战刀“总有一天你能叫自己的屎憋死”给他更大刺激,但印证了一条真理。语言,要在暴怒下才有震撼力。
战刀讶然地看着他,其实他也不那么讶然。
巴丹感叹完了开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战刀也歉意的笑笑。“真的,我也真不是那个意思。”
巴丹恨不得现在老天爷马上一个霹雷把自己劈死,希望火山马上喷发把自己毁掉,因为现在他想把面前这家伙掐死,掐死他之后再跪在他的尸体边哭泣。巴丹转开头,想找一个别的可以掐死的什么,他看见救星,一枝花和卫雅向两人走来。
卫雅已经看到巴丹,因为巴丹愤怒的转头,俩人互相瞪着,巴丹满眼怒火,卫雅满眼幽怨。几乎每次见到都这样,连意外都成了不意外。
战刀到是很意外。“你们……?”
战刀的意外马上得到解释。一枝花说:“我们亲事定下了,我找你商量怎么报仇,然后……”一枝花的然后不言而喻了。
“我也想问问巴丹什么时候通知家里,征得二老的同意。”卫雅也说。
昨天晚上躲掉的问题究竟还是没躲过,巴丹挠着脑袋,“昨晚喝多了,早上出来透透气,一直没时间,回去马上写。”
卫雅马上蹦到巴丹身边拉他的衣角。“现在回去写,我看着你写。”
巴丹知道是躲不过了,理直气壮的向战刀投去眼神求助,战刀装没看见。巴丹在心里暗暗诅咒他变成太监。巴丹被卫雅拉着向山下走,巴丹边走边喊。“商量报仇你们找个没人的角落,不用回去了。”
巴丹这样喊也是有目的的――因为他们俩住一个房间。
回到房间,准备好纸墨,经过黑龙洞房刺激的巴丹却傻傻的看着卫雅的身体发呆,卫雅不知道巴丹在想什么,一巴掌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你看什么?色迷迷的?”
巴丹痴痴的如在梦里。“看你!”
卫雅马上低下头,看巴丹的神态,到也不象故意哄他开心。定了亲,卫雅本身大方不拘小节,到也不忸怩,把纸递到巴丹眼前。“快写信,以后很多时间看。”
被纸墨档住视线,巴丹才回过神。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给家里写信了,从奉天撤出,他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不死又能怎么样呢?父亲连军阀混战都骂国人自私,一盘散沙,而今自己的儿子屡战屡北,巴丹只能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见巴丹迟迟不动笔,卫雅在旁边催促。“写啊?”
巴丹抑郁的放下笔。“卫雅,不是我故意推脱,他们已经认为我死了!”
巴丹不明白,卫雅对他倒很明白,他很失落,失落来自失落了七年的家乡,他望着远方出神的时候,谁都知道他的魂已经飞回白山黑水。从碰到战刀,他就被彻底征服,然后一次次反抗自己。试过很多次,失望很多次。与粗人们嬉笑怒骂,可意的尖酸,他极力想把自己也变的和他们一样混噩,不去想家乡,不去想父母,甚至不去想自己在做什么。卫雅很明白他,他却不明白卫雅。
卫雅抚摩着巴丹深深低下的头。“你没死,你还活着,既然活着少不了牵挂,牵挂亲人,牵挂爱人,虽然你不曾流露。人这一辈子,就两个字,‘坚持’不管环境怎么样,总要往宽里想,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牵挂的人活着。”
巴丹缓缓的抬起头。“活着的只是一具躯壳,早已没了勇气,没了自尊,与从小父亲教诲的孔孟之礼背道,与父亲教诲的报效国家甚远,为口吃的从卫萍姐手里抢食物,为保自己小命做逃兵,我一直在打败仗,即使自己尽力了也败,败到今天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败不是你的错。”
“无论谁的错,我们败了。”
“败了不见得错了,你父亲会理解,我也理解,大青山所有的人都理解。”
巴丹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古人有灯下看美人之说,虽然不是在灯下,甚至阳光都不算强烈,甚至石屋里还有些昏暗,卫雅在这种光线下却有另一种朦胧的美,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闪动,白皙的脸颊上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精致而笔挺鼻梁,鲜润的嘴唇微微蠕动,此时的巴丹心里竟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生理上的?还是感情上的?巴丹有些搞不清,他有种想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但他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冲动。
巴丹瞪着她,一直瞪着她,瞪的卫雅有些发慌。“你真理解?卫伯伯也理解?”
卫雅终于明白了巴丹瞪他的含义,轻抚巴丹的头发,如同母亲爱护婴儿。“真的理解,我想你父亲也一定会理解。”
巴丹楞了一会,然后以自己绝对意想不到的速度起身,提起笔。“父亲大人,自儿从军以来,深感责任之重大,并坚定报效国家民族,效忠领袖之心,日寇如洪水猛兽,我辈虽英勇抗敌,奈何实力相差甚巨,国土日益沦丧,每当想起每每夜不能寐,食之难安!
论我天朝大国仁人志士,威武不屈,华夏军人铮铮铁骨,浴血奋战。汉武可荡寇于国门之外,盛唐威慑于敌胆!寇之凶残尚且不足动我报国之志,此前全国上下万众一心,精武备战,他日必反戈一击,兵锋所指策马扬鞭,荡平倭奴四岛……
……儿欲尽忠,则难尽孝。儿思父恩,则生怆然,今遇一女,温柔文雅,心生暗愫,恐违父命,暂定亲事,婚事另待,望父明示,儿盼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