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老军棍前来营中拜见,问:“千总大人,苍山战船所藏货物,如何处置?”
郑一官猛然惊醒,手拍脑袋,笑嘻嘻说:“看我这记性!还比不上您老人家!”
老军棍拱手笑说:“大人见笑了。”
郑一官起身离开帅案,在账内走了几圈,反问老军棍:“依你的意思,这批货物怎么办才好?”
老军棍起身离座,来到郑一官面前,深恭一礼,说:“大人如果不怪罪,在下便抖胆说几句。”
“恕你无罪,有话直管说。”郑一官走下帅案时,其实已经拿定了注意,但还是想听听,这位饱经战火的老军人,有什么更高的见解,还是与他英雄所见略同。
“如您所知,苍山战船早就破烂不堪,经船工修补,才能勉强作战。许心素为一己之私,把官饷贪入自己口袋,镇守营的战船,确实都已失修多年。正如山寨二首领陈衷纪所说,作战打的就是经济,谁有钱把自己的装备搞得强悍无比,谁就在战争中占有更大的取胜几率。”
“镇守营内的战船,以苍山战船为主,这类战船优点十分明显,缺点也十分明显。优点在于船身修长,行速快捷,在与敌军作战中,常冲锋在前。可苍山战船修长的船身,也成为它致命的弱点。敌船如果横冲直撞,苍山船便因吃水浅而容易倾覆。”
“在下身在军营数十载,曾熟知多种战船,比如福船、鹰船,草船、渔船,快船,楼船,海沦船,开浪船,网梭船等等不一而足。其中福船依据载兵多少,还可以分为大福船小福船两类。”
“依老身我的观察,千总虽然年少,但英气袭人,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千总万不可满足眼前的小打小闹,应当放宽眼量,备船招纳兵员,为将来号令三军,统帅四方作未雨绸缪之计!”
老军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船的名字,郑一官一个也没记着,再被老军棍一席赞扬的话击中软胁,那扬扬得意的思绪早飘到云彩眼里去了,他晕晕乎乎地问:“那个,什么来着,什么船来着?”
老军棍再次述说一遍。他仍是没记牢。
老军棍笑说:“老身作战一生,才知道这么多船。千总年少,慢慢来记,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作为统帅,必需了解自己的装备状况,以及不同装备间的差异,才方便使各类装备优点缺点相互配合,有效扩大战斗力,做到事半而功倍。”
“老身的意思是,目前营内只有苍山战船,我们应该适当增加些楼船、快船、福船和草船……”
“造这些船的银两从哪里来?”郑一官终于明白老军棍绕这么一个大弯子的真实意图,立即打断老军棍的话,大笑着说:“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在打我那批货的主意!”
老军棍也哈哈笑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今天拿一批货物增加几艘战船,他日当以十倍百倍甚至千万倍补偿给千总啊!”
郑一官大笑,指着老军棍戏说:“你个老不死的,欺负到小孩子身上了!不过也好,拿去,我这么年轻,怎么处理那批货物,也正在头疼着。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好了。我只要船,越快越好!”
“是!卑职领命!”老军棍虽被郑一官骂作老不死,还是铿锵作答,毫不含糊。
过了十数日,老军棍把货物处理完毕,拿着两万两银票,喜滋滋来到账内,向郑一官报账。
郑一官眼都看直了!想想这些银票转眼间就要化成战船,稍稍有些心疼,看了几眼,又摸了几把,最终仍让老军棍全部拿去,订制战船去了。
过了月余,老军棍带领几百兵士,运来一批形态各异的战船。郑一官在老军棍的带领下,来到南安沿海区域。
老军棍指着一座甲板建有三层高楼的战船说:“这叫楼船,长四十四丈,宽一十八丈,吃水十多丈。可以运载兵员千人,兵粮万斛!甲板上的三层楼既抵挡敌方袭击,也可居高临下对敌船进行射击,是海战中不可缺少的攻击型战船。”
“什么!”郑一官惊声尖叫:“载兵千人!”
“是的。”老军棍答。
“镇守营总计多少士兵?也就一千余人,要不我怎么叫千总?”郑一官的声音居高不下。
“也就是说,整个南安大营,只需要一艘楼船就可以全部开到海上。”老军棍不无得意地说:“这艘船特意为你制造,用以居高临下指挥作战,即使敌船来犯,两船相撞也能把对方战船踏得粉碎。”
“那艘战船是鹰船,船艄两端高启,形似苍鹰展翅高飞,因而得名。这类战船速度比苍山战船更迅速,以易攻易退的特点著称,船艄高启可隐数十士兵,或火铳、或箭羽、或大刀队,一旦接近敌船,迅速抢登上去与敌人展开近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所以鹰船又称战争中的‘赶死队’。”
见到郑一官满意地不住点头,老军棍十分得意,刚想继续介绍福船和海沦船的作用,郑一官突然变了脸色,面有轻愠,说:“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听一遍怎能记得周全?回去详细写来,报奏给我。”
老军棍愕然,弄不明白郑一官怎么突然变了脸色,他摇摇头,为自己缺少一个卖弄机会遗憾不已。
甩开老军棍迈大步走了一会儿,郑一官回过身对老军棍又说:“你随我到账中来。我有话要问你。”
老军棍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做砸了,惹怒这位少年千总,只得尾随而去。
郑一官稳坐帅案前,脸上显出诡秘的笑意,问:“两万两银子够用不?用不用我向知府大人报请,再调拨一批归你支取?”
老军棍明白了郑一官的意思,忙笑着说:“呵呵!这倒不用。两万银子并没有用完,还有五千两纹封没动。不过,这笔支出也是计划中事。战船备齐了,还有火铳也需更新。许心素贪生怕死,极少出海作战,营内还有大量库存,药、铳等暂时并不缺少。”
说完,老军棍从袖中抽出五千两银票,双手递给郑一官。
郑一官接过银票,放在帅案上,这才露出笑意,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也抽出一张银票,放在老军棍手中,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点银两奖赏给你。”
老军棍把银票拿到手中,展看一看,嗬,五百两!
老军棍喜滋滋谢恩,心说:这位千总出手挺阔绰,顶得上十个许心素。他心中高兴万分,从此,对郑一官更加死心踏地,也更加卖力气左右奔波,为镇守营做下许多汗马功劳,使郑一官节省不少精力。
这天天气晴好,郑一官与营中把总研制作战策略,忽听哨兵来报,说南安镇守营出现一只不明船只,看样子像是战船,但行速缓慢,不似攻打镇守营也不像是海盗抢劫的船只,哨兵拿不定主意,便来到中军账报给郑一官。
郑一官带领众把总,来到海边支起望远筒,仔细打量来船,究竟有什么企图。看了一会,郑一官面带微笑,说:“你们回账,令士兵打起精气神,列队恭迎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