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她,她是驸马都尉独孤明与信成公主之女,即当今圣上的外孙女。她很喜欢剑舞,时常观看雪棠小姐的舞蹈。”
杨承晖瞟了一眼小姑娘,又面带神秘之色道,“听宫中传出的消息说,共有三家女子被定为出降人选,除了独孤雨燕以外,还有废诛太子瑛的女儿李静慧,皇太子妃的小妹韦韵寒。
塞外苦寒,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独孤雨燕跟李静慧俱都不愿意出降,但唯独韦韵寒,居然主动央求太子转告皇上,她愿意为国分忧,出降契丹。”
“那韦韵寒为何要主动出降,杨兄可知内中是何缘故。”
辞亲离乡,去国千里,杳无归期,玉貌花颜,在漫天风沙中逐渐凋零,这样的苦逼生活没有人愿意去过,韦韵寒的行为很是反常,李琅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个小弟倒是不知。”
杨承晖也大为不解,“皇上一直在独孤雨燕、李静慧和韦韵寒三人之间难以选择。从骊山回宫后又召李相、牛相两位左右相爷进宫商议此事。”
“杨兄可曾探听到商议结果?”
“宫中传出消息,皇上有意让独孤雨燕出降。”
杨承晖苦笑道,“独孤雨燕年刚及笄,并不完全通晓事理;李静慧虽芳龄二九,通达世情,但她们都极不情愿出降异域。而韦韵寒则是二八妙龄,并甘愿为国安边,皇上本该选定韦韵寒才是。”
“最好一位也不要选。”岑参忿忿道,“契丹忽降忽叛,汗位变更频繁,出降的公主很是危险。二十多年前,不是有一个永乐公主出降契丹吗,而今不知在契丹是死是活,我大唐又还能有几人记得当年曾经有那么一位公主远嫁塞外,为国安边。”
岑参二十岁至长安,献书求仕,但一直入仕不成,继而奔走京洛,漫游河朔。眨眼一晃已过六年,却依然寂寥落魄,一事无成,怀才不遇,因而他对朝廷也很具成见。
“此处人多耳杂,岑兄慎言。”杨承晖慌忙阻止岑参非议朝廷大政。
他这话中的“人”也包括李琅,杨承晖困惑于李琅的身份,杀了人还大摇大摆地出来逛街。对于行为反常的人自然不能掉以提防之心。
李琅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朝廷还未选定和亲公主的人选,难怪契丹使团不急着进宫面圣。
至于和亲人选的问题,韦韵寒主动央求和亲契丹必然有其特定缘故,皇帝没有选定她和亲契丹也必然有其某一方面的顾虑。
朝堂从来都是一个各方利益派系明争暗斗的场所,和亲当然也可以被当成权力争斗的工具,但这些事儿背后的微妙缘由就不是普通百姓所能了解的了。
李琅再次把目光瞧向独孤雨燕,小姑娘美丽的形容显得十分稚嫩。这样一个可能连家事都不太懂得,一直处在父母羽翼之下的小姑娘,怎么能够维系一个大国的安宁。
细看之下,小姑娘的脸上一片怅惘,神情有点麻木,或许她已经得到皇帝意欲让她和亲契丹的消息。
阻午可汗已然四十多岁,独孤雨燕才十五岁,年龄落差极大,且言语不通,生活习俗迥异,她嫁到草原根本就不可能幸福融洽。
她不要华丽的“公主”头衔,荆钗布裙,像长安城里许许多多贫家女孩一样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平平凡凡地嫁一个老老实实的男人,简简单单,相濡以沫,携手到老。应该还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可惜皇命难违,她没有选择。
“这应该是她今生最后一次欣赏剑舞了。”李琅自言自语道。
“听说契丹使团此次来长安求亲,竟然还带来了四只老虎。声言要与我大唐勇士比试杀虎技击。不论契丹人,还是我大唐汉人,杀虎英雄即为护送公主前往契丹汗帐的护卫将军。”
杨承晖似乎并不理解李琅话中包含的细腻感情,他激愤不已继续爆料,“我朝公主出降,护送公主的护卫将军当然应该由我大唐汉人担当,契丹人此举简直狂妄之极,公然欺我堂堂大唐无人。”
“有这等事,朝廷答应下来了?”岑参闻言微微一怔。
“当然。契丹蛮子如此辱人,朝廷焉能怯于应战?”
杨承晖继续忿忿不平道,“河西节度使夫蒙灵察为此向朝廷推荐了一位名叫李嗣业的昭武校尉入京。听说此人身长七尺,臂力绝伦,骁勇异常,料来我大唐稳操胜券。”
“岑兄,确有其事。老虎目前饲养在城东郊外永田村里,另外,还有三千只羊,一千头牛,三百匹马。”李琅突然笑了。
契丹内部并不是一团和气,其中也有不少倾向于后突厥王庭的贵族们不同意跟唐朝和亲,而是主张迎娶后突厥汗国骨咄叶护可汗的女儿。
但他们不便于直接反对阻午可汗的决策,便提出了这么这么一个为难唐朝的条件,同时也试探一下唐朝有没有让他们心存敬佩的能人勇士。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历来信奉力量,崇拜勇士。
你跟漠北那些狼族讲“子乎者也”,读“四书五经”,吟“诗词歌赋”,他们不但不会佩服你,反而会一刀把你脑袋砍下来挂在裤腰带上当战利品。
李琅正是为了老虎而来的。准确地说,他正是为了夺取护送和亲公主前往契丹的护卫将军一职而来的。
……
在草原放牧三年,北方的游牧生活李琅早已受够了,那显然不再是他生活的选择。
泱泱大唐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三年来,李琅一直呆在草原,不是因为他喜欢在草原上居无定所地放牧,而是因为刘里正被千牛卫打死前,曾告诉李琅关于他身世的部分信息:
李琅的家族一直住在位于剑南道阆州的云台山,十几年前被人所迫,举族迁徙到契丹坠斤部和室韦塞曷支部混杂的小贝尔湖。
那里住着一支名为“乌罗驭”的室韦小部落,李琅祖先曾对“乌罗驭”部落有恩,故而“乌罗驭”部落首领愿意收留逃难的李琅家族。
李琅家族路过骊山时,李琅父母把年仅八岁的他留在清江村,托付给了刘里正,并让刘里正务必告诉告诉长大后的李琅:
一定要避开那些右手手腕上刺绣有一个凤头雀身的“凤雀”标志之人。正是“凤雀”逼走了李琅父母及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