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个李琅虽是一个流民，但只怕并不容易对付。”另一个恭敬女声迟疑道。

“为什么？”

“因为属下看到他有一双贪婪的眼睛。”恭敬女声沉吟片刻继续道，

“特别是他瞧向杨太真的时候，那种炙热的眼神，真是恨不得把杨太真吞下肚去。”

“男人看到绝世美女不都是这副熊样吗？”娇媚女声颇为不以为然。

“属下今天处在杀虎校场，亲眼感受到李琅那种灼人眼神里包含的不是爱慕，而是占有。很疯狂。”

“你是说，那个流民异想天开地想占有皇帝的娇宠？”

“是的。属下一直认为，不自量力的男人反而不可小觑，因为他们的行为不能用常理揣度。

就如这次杀虎技击一样，属下觉得李琅的获胜不是偶然，里面包含了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的独特方式。

故而属下窃以为，一个会思考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轻视。轻视李琅，有可能像那两头老虎一样，在不明不白中被击败。”

“虽说这个流民的身世咱们已经查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没有多大能耐，但就今天的杀虎过程来看，这个人确实有点心计。”

娇媚女声似乎肯定了恭敬女声的看法，突然语气更冷，声音如同发自千年寒潭，

“你们要加倍小心，此次契丹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这个卑贱好色的流民碍手碍脚，就杀掉他。”

“是。属下明白。”

话语渐歇，一切重归静谧安详，月色中的红楼瑰奇如画。

……

李琅接受皇帝敕封，从兵部领到“鱼符”后，带领岑参、李嗣业、牛延三人直奔龙武卫大营调兵，并一并提调那群反抗阻午可汗的契丹俘虏。

李琅以将契丹俘虏押送给阻午可汗处置的名义，奏请皇帝准许，将这群俘虏随同静和公主一并带到契丹汗帐。

当然，李琅并不是真的打算把俘虏们交由阻午可汗处置，而是准备于沿途设法暗中把他们放了。

俘虏们在草原上还有不少部众，这些部众无疑是一支牵制安禄山和阻午可汗的力量，这对李琅有利。

由于永乐公主突然下落不明，李维泽见不到母亲，也决定随军返回草原。

李嗣业杀虎不成，被皇帝降罪，回不了河西军，被充入护送静和公主和亲的龙武卫特别组建的松漠营军中将功赎罪，让李琅凭空添得一员虎将。

李琅准备一待时机成熟，就命令李嗣业组建陌刀队。

如墙推进的森森陌刀是这个时代的绞肉机，陌刀方队如同一辆辆重型坦克，滚滚而前，刀锋所向，人马俱裂。

李琅希望尽早拥有这么一支能与弓弩游骑、重甲铁骑等混合军种配合作战的强悍武力，碾碎挡在面前的所有敌人。

牛延是主动要求从右威卫调拨过来。他渴望在军中建功立业，这一点其实在馨凝阁听到李琅吟诗时，牛延的热切就已经完全表露出来了。

牛仙客兼着兵部尚书，人员调动当然不在话下。虽然牛相不太同意儿子随军远行，但转念一想，护送静和公主前往契丹汗帐仅仅只是一次毫无危险的风光行程，回京后还可以借机论功升迁，委实有利无害，当下也就不对儿子进行强行阻拦。

当然，牛相并不知道，作为松漠营主将的李琅可不认为这是一次轻松安全的风光行程。

岑参则是暂且放弃科举，以募兵的身份投身龙武卫军中。

唐代科举取士，首推进士、明经两科，但制度远远没有宋代以后公平，“潜规则”十分厉害。考生不仅看考试成绩，还要有权贵名士的推荐。

考生们只得纷纷奔走于公卿门下，向他们投献自己的诗文，即为投卷。

向礼部投献谓之公卷，向达官贵人投献谓之行卷。

这样一来，高门大阀占尽优势，寒门子弟进身无门。长此以往，如同南北朝时期，有趋向于族群固化的危险。

……

长安城东，长乐坡。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从远处的山巅射了出来，倾洒在长乐坡上一片连绵的营帐中。

营帐内，黑色的旗旌迎风翻卷飞扬，旗面上是红色的大字“唐”。

“咚咚”战鼓如雷，“呜呜”号角遽然响起。

“龙武军松漠营诸团到营点卯……”

营门洞开，一队队盔明甲亮的骑兵列队驰入营中，森然有序。

如林的长槊，寒光涌动，隆隆的马蹄下，掀起滚滚烟尘。

“将军升帐……亲兵队入值……校尉以上三鼓未到者，枭首辕门。”

主将营帐内，李琅端坐帅位。

他今天穿上一身从府库领取到的明光铠。明光铁铠，给人以很大的视觉冲击力，非常拉风，他身后还披着一条真正能“拉风”的红色披风。

披风随风展动，既展现出执甲将士的勇武豪迈，也凸显出大好男儿的儒雅飘逸。

松漠营共十五个团，外加一个斥候队，以及一个主将亲兵队，总兵力为3100人，缺额48人，缺额的主将亲兵队。

李琅的亲兵队里只有岑参和李嗣业两人。

牛延本是右威卫长史，官职正七品上，加之又是牛相的公子，自然不能让他充作亲兵，李琅安排他暂且署理营中案牍公文。

李琅自己繁体字认不全，毛笔更是生疏，军中塘报公文往来，暂时悉数委付牛延。

松漠营军士全部为骑兵，单兵配备马槊、横刀、角弓三种基本武器。

这样一支兵种单一，装备简陋的军队显然没有多大的战斗力。

而且他们是驻扎在京城的老爷兵。

李琅极度需要的却是沙场喋血、久经战阵的勇悍边兵，而不是军容华丽的仪仗兵。

但李琅暂且顾不了那许多，不管有没有战斗力，他都需要这支军队去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

这个计划跟他杀虎夺将的计划是连在一起的。

李琅领军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护送公主和亲这么简单，他有一个早就策划好的大胆行动。

这个行动需要军队去实施，松漠营就先凑合着用。

李琅的当务之急是在启程前往松漠都督府之前的这段日子里，尽快招募到一些既忠实于他，又悍不畏死、胸怀仇恨的勇士或游侠，入充亲兵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