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让一个漂亮柔弱而不熟悉环境的女子,夜晚只身留在凶险的山林中,你想想那该是多么危险和可怜?……既然你认为我是奸细,那你为什么就不愿寻找一下另一个疑为奸细的人呢?”
萧遥说得唇干舌燥,就差当场承认自己就是间谍,凌诗筠也是间谍同伙了。
萧遥刚说完,就见低头沉思的崔县尉突然眼睛一亮,稍稍想了想便点齐六什人马,分成六支十人小队。
“诸位军士好生搜寻,若擒得奸细,重重有赏。如天黑未得,便快些回营。本队复前行,于前路一里处靠水扎营休整。”崔县尉大声发布命令。
“诺!”士兵们齐声应答,随后那六支十人小队便不情愿地分散搜索而去。
萧遥不明白这个崔县尉的想法为什么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他疑惑地望向马背上倨傲的崔县尉,但是崔县尉可没有跟萧遥解释的意思,他不屑地瞟了萧遥一眼便骑马来到阵前,带着本队前行。直到安营扎寨完毕,崔县尉都没再看萧遥一眼,在他眼中,萧遥只是一个借以开脱自己的工具。
蔡琰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昏迷的女子,这个美丽的女子到处透着神秘气息,她的皮肤白皙润泽,肯定不是一般穷苦百姓家的女子。她的妆扮和穿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比如说,苍绿色的服饰一般都是下层平民以及从事贱业的家奴所穿,但她身上所穿的绿色衣服比现下的苍绿色可要鲜艳好看得多,衣料更是上品,缝制也是异常精细考究。等她醒来,一定要好好和她聊聊。
就在这时阿福略显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前方远处有官兵,正散开作搜寻状。”
“人数几何?”蔡琰冷静地问。
“十人以下。”阿福的声音还是有些紧张。
其实蔡琰心中也有些紧张,她是算好了官兵差不多快到三岔道的时候,才建议启程的。却不明白这些官兵为什么又往回搜索,虽然说这一小队官兵人数不超过十人,但是附近未必就没有其他官兵。如果让他们认出父亲,可就危险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心中也就释然了,如果这些官兵知道父亲要路过这里,只需在道上设关卡来检查路过的行人与车辆就行了,而不是分散开来在附近的林中搜寻。
蔡琰想通这一点,也就安心下来,将自己的分析说给阿福听后,就吩咐阿福只顾往前驾车,还要学那些权贵的家奴们那样,表现得仗势欺人,装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阿福听从了蔡琰的吩咐,努力地抬头挺胸,鼻孔朝天。果然,那队士兵看到两辆马车不是普通平民乘坐得起的,再看到阿福那蛮横的表情,连问都不敢问。
“小姐妙算,那些个士卒均未敢直视。”阿福恭敬地说道,想起刚才士兵的熊样,他心中便有些得意,心想有时候趾高气扬也是有好处的,但很快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车子刚转过一个小弯道,迎面又是一队10人的官兵,而这次阿福还未来得及摆出眼高于顶的神气模样,对面的士兵就朝他招起手来。
“敢问足下在来路可有见一长发及腰、身着绿衣裙的女子?”有士兵问道。
阿福想起刚才自己发现的那个昏迷女子便是长发绿衣,但他一时也没想清楚该不该告诉这些士兵真相,再一想第二辆马车上的主人是不能让这些士兵认出来的,所以他有将那个昏迷女子交出来打发走这些士兵的意思。
幸好这时蔡琰在车内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后车帘微微掀开一条缝隙,蔡琰露出如画娇容,朝车外不耐烦地巡视了一遍,才说道:“未曾有见!吾家大人事忙,偷闲坐寐未久,不便滞留,若军哥已无它事相询……”
士兵们一开始都被蔡琰的美貌惊得呆立当场,接着听蔡琰的口气,好像车里还有个大人物正趁行车的空闲睡觉。如果连侍女都有这么美丽的容貌和尊贵的气质,里面那位“大人”的地位和权势更是可想而知了,那可是他们这些小兵得罪不起的,领头的什长连连点头哈腰地说“不敢”和“打扰”,并站在道边恭送两辆马车离去。
阿福和阿友对自家小姐刚才的表现敬佩得不得了,而蔡琰则是淡淡一笑,幸好那些士兵都被镇住了。父亲的画像传遍了泰山郡,再加上父亲长相奇伟,有异常人,很容易被人认出,如果士兵搜车的话,后果还真不堪设想。可是,这些士兵突然回头搜寻这个神秘女子,又为的是什么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营寨中士兵们正忙着埋锅造饭,这也是他们进入军队的重要原因——为了填饱肚子。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有个人正静静地注视着营寨中的一举一动。
这里是费国境内,离县城不远,治安比较稳定,没有成伙的盗贼出没,所以崔县尉并未派人巡哨。崔县尉指挥着本队的40个士兵和10人辎重队,布置全队110多人的营寨,埋锅造饭。
“一个没有身份的神秘女子,一个穿着打扮、神情举止不同常人的美女,如果能找到的话,我就将她献给新上任的王太守,虽然太守大人见过的美女不少,但是这样的美女应该是没见过的。如果太守喜欢,自然就不会再追究我的过失,我到时升官也是迟早的事了。”
崔县尉得意地想,自己原先钻牛角尖,一直想用这个萧遥来推卸责任,幸好那小子的那句“一个漂亮柔弱又不熟悉环境的女子”提醒了自己,自己才能想出这个更好的方法,就算找不到那个女子,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当然,最好是能找到,最好是长得漂亮点……
可惜,天色越来越黑,派出去的6支小队,也陆陆续续地回来,每回来一支小队,崔县尉便失望一次,虽然说找不到那个女的,他也没什么坏处,但是当最后一支小队回来报告后,崔县尉还是忍不住冲进关押萧遥的帐篷里,狠狠地踹了萧遥几脚。踹完了还不解恨,还命人将那个死去士兵的尸体拖来扔在萧遥的脚边,这才拍拍手离开。
萧遥不知道士兵们有没有找到诗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堆满了物资的黑漆漆的营帐,看着脚边那具鲜血早已干凝的尸体,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越缩越紧,恐惧、孤独、恶心和不真实感充斥内心。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就像洪水一样冲决而出,白天因为过于在意诗筠是否安全而被忽视的其他种种负面心理也在这一刻占据了主导地位。
一个人在寒冷、黑暗的环境中,加上恐惧、饥饿、孤独和伤痛,意志便会变得极为薄弱,神智也会变得恍惚。
他想起了慈祥的外婆,想起山村里的两位老师,想起了凌诗筠,她们都是萧遥心中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们都是好人。他想起了两位自私刻薄的舅舅,想起刚出山村时骗过自己的人,想起那些唾弃自己的人……萧遥不恨他们,他们代表了这个世界真实的另一面,老师曾教导过自己,要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就要学着和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打交道。
他想起来自己辛苦制作的游戏,就在自己即将收获这份辛勤劳作的果实时,就在自己充满希望地为将来作规划的时候,他却失去了这一切,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在这里,他第一次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当场杀死,接着又在危急关头救下一条人命,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伤悲呢还是该欣慰,是该惶恐呢还是该开心……
他想起那个倨傲冷酷的崔县尉……想着想着,萧遥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漆黑的夜色中不断地下沉,越来越饥饿,越来越寒冷。
而此刻,一个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人,正在营外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