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叫自己“太白”先生,虽然后世的“太白”是大名鼎鼎的诗人李白的字,但是蒙阴人口中的“太白”显然只是一个有趣的绰号。
稍稍难堪过后,萧遥答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小生东莱徐岳,得以聆听足下高论,幸甚!”
萧遥听到这个名字觉得非常熟悉,仔细一想,便想起刘洪资料里的【相关人物】一项中有徐岳这个名字。
萧遥连忙作礼道:“可是刘郎中(郎中为刘洪前官名)门下高足,徐岳徐公河?”
徐岳谦虚地回礼:“岂敢当高足之称,在下正是徐公河,只是老师门下一末流弟子。”
这时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尖亮的童声:“公河,你俩互为吹捧,却忘了于我做个介绍。”
萧遥听了觉得有些好笑,估计这个男孩是跟着徐岳出门的,见到徐岳和自己说话,一直没他的份,便急着来插话。
徐岳笑着为男孩做了介绍,此人叫杨伟,今年才11岁,有意拜入刘洪门下,想让徐岳帮忙引荐说情。
萧遥对“杨伟”这个名字倒是记忆犹新,当时在研究刘洪资料的时候,翟一鸣一边看一边背诵:“刘洪弟子徐岳、杨伟……”。
听得当时正在喝水的萧遥“噗……”地一声,喷了翟一鸣满身的茶水,翟一鸣刚要责问,自己忽然也笑弯了腰。一边大笑,还一边念着:“刘洪弟子徐岳阳痿。”
正因为这个原因,萧遥对徐岳和杨伟倒是记牢了,其他刘洪的徒弟却都忘掉了。
萧遥既然找到了“知己”,便忙推开人群,将两人迎入自己的客房。
徐岳因父亲去世而辍学回老家居丧三年,现在正要返回刘洪门下学习,顺便还给刘洪带了一个新学生杨伟。路过蒙阴时拜会老师家里人,顺便打听老师最近的消息,他没想到,来客栈住宿的时候,碰到了萧遥和翟一鸣。
听徐岳说,老师刘洪现在并不在蒙阴老家,而是在京城雒阳(“雒”与“洛”相通)担任谷城门侯。
萧遥和翟一鸣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摇头,他俩居然连这个都没打听清楚就直奔刘洪府第拜会,而且看门的家奴竟然连这点消息都吝啬得不肯透露给他俩,可见那家奴根本没把他俩放在眼里。拜访刘洪的计划是要破产了,京城洛阳离这里太远,俩人就算要去洛阳,也要先凑够盘缠才行。
杨伟岁数小,对于算盘这么“复杂”的东西他不大感兴趣,不过他对于萧遥画算盘的这张白纸倒是极有兴趣,看完了不够就摸,摸完了不够就问。
汉代纸张较为粗厚,色泽白度差,结构疏松而易碎。所以杨伟一看到萧遥手上的纸张便来了好奇心,后来徐岳的注意力也从算盘上转移到白纸上,他也极为惊讶:“此纸白而细,既轻又薄,纸面柔滑,当为纸中之王,不知出自何处?”
萧遥虽然在整理游戏资料的时候了解了一些古代造纸的技巧,但他自问还是造不出这么好的纸张来,便只能再次抬出自己的那位“老神仙”师傅来做搪塞:“算盘与纸均为我俩师傅所制,可惜该纸已用完……”
“唉……我等在师傅门下学艺未精,现追悔已莫及,可惜师傅已仙逝……”翟一鸣也感叹道,他的汉语比萧遥的汉语更为不堪,萧遥自小使用的方言还多少与汉语有些相似,而翟一鸣的汉语则完全是“普通话版”古汉语,但是翟一鸣的撒谎和编故事的水平明显比萧遥要好得多。
……
随后萧遥和翟一鸣便互相配合,把早就编好的身份和故事说给徐岳和杨伟听,虽然是第一次合作“背诵”这个故事,却也听得徐岳和杨伟这两位后生感叹不已,想想一个老人凭着一人之力游历这么多地方,去过这么多国家,见识了这么多人种,有这么高深的学识……其中有许多更是连汉朝廷的官方都不曾记录,于是徐岳和杨伟也不由自主的接受了萧遥和翟一鸣的刻意暗示,认准了萧遥和翟一鸣口中的师傅是一位老神仙。
为了配合汉代的取名习惯,萧遥现在是姓萧名遥,字启明,而翟一鸣是姓翟名望,字一鸣。徐岳和杨伟是第一批听到这两个名字的人,此后,这两个名字将逐渐传播开去,直至深深地植入这个时代,成为一段人类历史的关键词。
“老神仙如何得以预知天下将乱?”徐岳和杨伟称呼老神仙时已是恭敬无比。
“吾等亦未知,吾师言,快则一年,迟则两年,天将大变。然此等谶言【注1】却需慎言,稍有不慎则恐获妖言惑众之罪。吾与师兄视公河兄为知己,才交浅言深,却是不想连累公河兄,公河兄切不可将此事轻易告知他人。”萧遥编故事也已编出了状态,连他本来觉得别扭的文言文,现在也脱口而出,丝毫不见迟滞。
虽然萧遥有点故作神秘,但他也确实怕被官府以妖言惑众之罪追捕。
“启明兄,一鸣兄放心。徐某不才,竟为兄等引为知己,徐某自当三缄其口。两位仁兄志向高洁,但亦不可专美,如若天下当真大乱,吾徐公河愿助兄等一臂之力。”徐岳此刻便像一热血青年,感到自己被萧遥和翟一鸣所信任,年轻人特有的理想主义更是让他自觉得应该身负起匡扶天下的重任。
杨伟也用他那略显稚嫩的清亮嗓音叫道:“吾虽年少,但志不输人,各位哥哥切不可忘了我杨伟。”
不过杨伟再怎么正色,再怎么憋出高音喊叫,总让人听了很想笑,只是这种现场是绝对不能笑的,只能放在心里笑。
萧遥接下来便慢慢引开话题,将使用新式算盘的技巧传授给徐岳,还将后世小学生背诵的乘法口诀教给了徐岳和杨伟,徐岳高兴得不得了,忙让杨伟去街上买来笔墨,将萧遥话中的要点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不过萧遥觉得光凭这些还不够,为了让刘洪对自己更为重视,他决定再展露几手厉害的,于是他在徐岳整理知识要点的时候,偷偷翻了翻游戏资料中的【数学天文篇】,后世有人认为《九章算术》一书可能是刘洪整理编纂的,而《九章算术》中关于球体积的几个公式是错误的,萧遥准备纠正一下这个错误,于是他在那张画算盘的白纸背面又用虚实线画了一个球体,不过很快又出来一个问题,萧遥根本不会使用汉代的数学术语。
要知道,中国古代很多学术研究常常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字眼上,数学也是如此,连现代的很多专家也无法全部解读古代数学著作中的字句,萧遥更是对那些深奥、生僻的数学术语敬而远之。
要想学会这些不知所云的数学术语那是不现实的,所以萧遥决定使用现代更为科学的术语,只是汉代的人能不能接受呢?萧遥首先想到的就是抓来徐岳和杨伟这两只“小白鼠”来做“试验”,他配合纸上的公式、符号和图解,足足讲了2个小时,才让他们理解这些符号的读法以及符号所代表的意义。
虽然萧遥所教授的东西比较死板,只要死记硬背就行,但就是这一两个公式和一些符号,也让萧遥教得够呛,所以萧遥直接忽略了公式的证明过程。他的目的只是想让徐岳记住公式和公式中各个符号所代表的数学意义,然后将公式解释给大数学家刘洪听。
徐岳和杨伟都对拥有高深知识的萧遥敬佩不已,那个杨伟甚至想打消去洛阳拜刘洪为师的念头,当场表示愿意成为萧遥和翟一鸣的弟子。
萧遥当时着实吃了一惊,同时心里也有那么点满足感,不过他和翟一鸣现在还另有打算,不准备收弟子,为了打消杨伟拜师的念头,萧遥把杨伟中途换师的行为上升到了大逆不道的高度。而翟一鸣也找了一些借口来推搪,比如说:师傅刚去世不久、他俩过于年轻、还要多游历和磨砺再收徒……等等。
杨伟毕竟年轻,很快就被哄住了,但是他总觉得受了萧遥很大的恩情。
萧遥和翟一鸣随着徐岳和杨伟来到那家熟悉的酒楼,这就是萧遥要求杨伟报答恩情的方式——请吃一顿便饭。这次不用自己付钱,心里也就不再打鼓了,在酒家老板和一些老“观众”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地大吃大喝了一顿。吃完收工时,桌面堆满了碗碟,但萧遥却没想到这顿饭才花了100多个铜钱,要是早知道这个价格,他俩也就不用演那一出滑稽的“太白辩斗演义”了。
萧遥刚想到那出“太白辩斗演义”,杨伟那小子就哪壶不开提哪壶,问起那天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萧遥只得红着脸轻轻地告诉他们那天辩论的真实原因,听得杨伟大笑不已,笑得萧遥牙根痒痒,恨不得再狠狠地敲杨伟几顿饭。
萧遥没想到,一回客栈,徐岳便回房取来两个马蹄金【注2】,萧遥推辞不受,但看到徐岳那一脸严肃和诚恳的表情,只得表示先借用这金子,等日后必还。
第二天一早,两伙人便分道扬镳。
徐岳和杨伟带着萧遥那张画了算盘和球体积公式的上品纸张上京求学去了。
萧遥和翟一鸣则收拾行囊从蒙水走水路直航阳都(今山东沂南市南),琅邪阳都就是诸葛亮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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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贴士:
【注1】:谶chèn:谶是秦汉间巫师、方士编造的预示吉凶的隐语,这种带预言性质的隐语,一度曾被当权者利用来证明自身统治的合理性,也被野心家利用来为谋反造声势。
【注2】:每个马蹄金的重量,都是一斤,故每一斤黄金,又称为“一金”,百斤黄金则称“百金”。马蹄金大多为汉武帝时所铸,直到当代,还有人在耕地时挖到过马蹄金。史载汉武帝为了方便市场使用黄金交易,并杜绝偷工减料、掺入杂质等欺诈行为,将黄金铸造成麟趾马蹄形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