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皎,一辆马车和单骑打破了夜的寂静,地上是两道拖得长长的影子。
张辽骑在光秃秃的马背上,幸好他骑术精湛,即便没有马鞍,他也能在马背上翻跟头,骏马没了车子的负担,在张辽的驾驭下,轻松地踢踏着脚步在前面开路。
一路上又经过了好几个村庄,东方的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有的人家开始升起袅袅炊烟。
萧遥感叹汉代的大道太少了,能供马车通行的道路就这么几条,追兵只要顺着大道就能追上来,但他又不想放弃马车,刚才不得已扔掉的车子也是值一斤黄金的,这对现在的萧遥来说,可是一笔大钱了。
萧遥隐隐有些担忧,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吩咐萧商和张辽加紧赶车。萧遥希望在天黑前赶到蛇丘县城(今山东肥城县东南),到了蛇丘雇了渡船,那接下来的几天就可以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了。
不过,萧遥的这个希望又遭遇了挑战。
“老师,贼人又追来了。”张辽咬着牙说道,语气里透着一股厌恶和恨意。
萧遥看了看又入了梦乡的翟一鸣,苦笑道:“萧商,前面有没有村庄和小镇?快天亮了,我们只要到了村庄和小镇,谅他们也不敢乱来。”
“主人,怕是来不及了。”萧商用急切的声调照实回答。
“在奉高的时候为什么不买两把连发弩呢!”萧遥这时才有些后悔,连发弩在市场上是没有卖的,不过萧遥和一些官员聊天的时候听说,可以贿赂官员,偷偷从官府的武器库中买,只是当时觉得实在太贵,又不见得能用上,这才没买。
翟一鸣好像也感受到了危急的气氛,睁眼醒了过来。
这时候还是翟一鸣比较有经验,在翟一鸣的吩咐下,萧商将马车赶进道旁的树林,萧遥和翟一鸣都下车藏到了树林里,而张辽则负责骑马引开那队追兵。
太平教的11人骑兵小队追了张辽一小会儿,很快他们就回过味来,就算傻子也看得出来张辽使的是调虎离山计。于是立刻就有6骑回头去附近的树林中搜寻萧遥等人的踪迹。
日出时刻,云霞也被初升的红日照染成了血色。
萧遥此刻正躲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从树叶的缝隙间偷观树林外的动静。萧商则躲在大树底下,手中拿了粗壮的树枝,随时准备保护主子。
张辽一见对方分兵搜索树林,就减慢了马速,抽出腰间长剑,回马怒视。
那5人被张辽的目光和胆气所震慑,全都勒马停驻。他们互相交流了几个眼神之后,又恢复了信心和勇气,5人同发了一声喊,大叫着朝张辽冲了过去,其中一人喊道:“弃兵投降者不杀!”
“宵小之辈,欺人太甚,今日便让汝等见识吾张辽手段!”说完,张辽左手拉缰,右手斜擎长剑,朝着最左边的敌骑冲杀上去。
那人看到张辽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来,心里一阵发虚,但是下一刻他又想到,两骑对冲,勇者胜。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紧握宝剑冲杀过去。
看着张辽和那骑兵越来越近,萧遥的心也逐渐提到了嗓子眼上,当看到那骑兵朝张辽挥出宝剑的时候,萧遥心中一颤,这么快的相冲速度,敌人又先出手,虽然他对张辽有信心,可是他还是觉得张辽此刻实在太危险了,萧遥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眼看敌方的剑尖就要触及张辽喉咙的那一刻,只见张辽一带马缰,往右急速俯身,一招羚羊挂角,上身和地面平行,同时右手长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出一道幽冷的弧光。随后,一副诡异的图像出现在萧遥面前,萧遥看到那骑兵的右手连着宝剑瞬间与身体分离出去,张辽则从骑兵分离的右手和躯体间穿了过去,带起一道血舞。
萧遥脸色瞬间发白,口中又苦又咸,胃酸直往上涌。而此刻,那骑兵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嚎,紧接着就被自己吓晕也可能是疼晕了过去,从马背上重重地摔落下来。
萧遥强忍住呕吐,紧盯着张辽,直到发现张辽没有任何不妥,才略松了一口气。剩下的那4个骑兵好像被吓傻了,他们虽然对自己充满自信,也练习过骑兵冲杀,但是眼前的生死搏杀可比训练残酷百倍,对方的马术也太精湛了,就算没有马鞍也在能马背上活动自如,那招羚羊挂角,据算他们有马鞍也是不出来。看着同伴那分离的右臂,他们感到自己的手也颤抖起来。
但张辽知道情况紧急,并没有给他们太多调整的时间,一夹马腹,“呔~”大喝一声,再次向4人发起冲杀。萧遥瞪大了眼睛,这次他看的很清楚,张辽手中剑是贴着剑脊荡开了敌人的长剑,再顺势一撩割破敌人喉咙,动作干脆利落。交马而过后,那人捂着喉咙,连喊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直落下马来。
那剩下的3人,惊惧失色,吓得拉转马头就跑,张辽也回马紧追。看到张辽神勇退敌,萧遥一阵激动和自豪,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萧商的低喝,往下一看,只见萧商正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树枝。
萧商对面是一个手握大刀,脸露坏笑的中年男子,他并不急着迫近,只是挥刀斩向眼前挥舞的树枝,萧商手中原本粗长的树枝在刀光中越来越短,很快就没了长度优势。萧商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而那则是一脸猫耍耗子的表情,好像对方越是惊恐,他就越是满足,不过他现在不准备玩了,中年男子一声坏笑,逼近节节后退的萧商,扬起手中的大刀,他好像看到了敌人不甘和恐惧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支尖锐的长木矛从天而降,那中年男子听到头顶传来锐物破开空气的声响,连忙往一旁闪去,但木矛仍然狠狠地扎中了他的右肩,“啊~”右臂一阵剧痛,大刀坠地,没等他回过神来,萧商就冲了上来,用刚才被对方削短削尖了的木制对着贼人就是一顿疯狂的狠戳。
那支长木矛是萧遥为了防备敌人爬树攻击自己才临时削制的,看到那中年子紧逼萧商到了树下,看到情况危急,萧遥投出了这支长木矛,居然投得出奇的准确。萧遥下得树来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一具满身窟窿,浑身冒血的尸体,而萧商则蹲在一旁不停地呕吐。
萧遥毕竟已经见识过了几次残酷的搏杀场面,甚至有过和尸体过夜的经验,他强压下呕吐感,定了定神。那人刚才受伤惊叫的声音很快就会引来他的同伙,萧遥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点。
萧遥刚拉起萧商,就看到不远处来了一个人,那人随即用手指贴着嘴唇,猛一吸气,吹响了口哨召唤同伴,萧遥心知要糟。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尖锐的木棒从那人后背猛地扎了进去,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前透出的红色滴血尖头,一头歪倒在地,右手指还放在唇边作吹哨状。
敌人一倒下,翟一鸣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招呼萧遥和萧商就往林中跑去。
张辽又解决了一个敌人,另外两人则已经逃之夭夭。张辽脸上闪过一丝胜利的喜悦,但随后他却发现失去了萧遥他们的踪迹,他慌了神,连忙举剑往树林深处找去。
萧遥在翟一鸣的拖曳下,朝着前方狂奔,紧跟着他俩的是萧商,再后面就是那4个听了哨声赶来的太平教徒,回想起刚才被杀死的同伴,4人的脸上都露出凶狠和恶毒的目光。
萧遥只顾往前跑,但是他忘了,这只是一片小树林,现在他们已经冲出了树林,对面是一条小道,小道另一边则是一条小河。
萧遥暂时放弃了跳进冰冷河流中的想法,开始沿着河边的小道往前跑,希望找到一个浅水区涉水过河。浅水区他们没有找到,却发现了前方的一艘小舟,萧遥连忙边跑边大喊:“船家!船家!”
见船只朝着岸边划来,萧遥心里一松,还未等到船只靠岸,萧遥三人就借着助跑的加速度,跳上了船只。但是船家好像没有立刻开船的意思,他不顾萧遥的催促,将船只靠岸,然后抬了抬头上的斗笠,望向那4个穷凶极恶的追兵。
萧遥回头和翟一鸣对视了一眼,他看到了翟一鸣眼中一丝退缩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从翟一鸣眼中看到这种目光,就算是那天在张俭客栈被太平道层层包围,翟一鸣也只是愤怒而已,而不是退缩。
翟一鸣谨慎地望着那个船家,以他的性格,如果船家再不开船,他本应该冲上去踢开甚至杀掉船家,然后自己划船离开了,但是面对这个带着斗笠的船家,翟一鸣心中冒出一股寒意,从上船开始,翟一鸣就感觉到船家对自己三人的审视,翟一鸣发现自己就是船家的重点关照对象,虽然船家一直没往这边看,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自己的举动,船家身上的那股气息让翟一鸣发颤,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一动手,那么先倒下的肯定是自己。
船家站起身来,静穆地看着来到岸边大声咒骂但不敢跳上船只的太平教徒,他突兀地冒出冷冷的音调:“汝等何人?”
其中一个太平教徒不耐烦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刀:“与尔无关!速速离去,可保性命无忧!否则……”
那人话没说完,却是脸色铁青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手中大刀也“叮”的一声掉落一旁。原来是被船家掷出的船橹击中了腹部,此刻他正趴在地上,一阵阵地抽搐。
其他3人一惊,连忙检查那中了船橹的同伴,然后颤巍巍又不服气地问道:“汝是何人?”
“吾乃河南史阿,正垂钓于此。汝等何人?所为何事?”史阿说完又冷冷地盯着那4个太平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