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赶集的人特多,马车越行越慢,萧遥和王越在离东门集市好几个街道的时候,就只能下马车步行,此时他正和王越谈到各地兵员好差的问题。
“我早年游历天下,若论士兵之蛮勇膂力,当数五溪蛮、板楯蛮为最,若论战力纪律则数‘凉州三明’手下之凉州兵为最,若论悍狠难缠,当属南越蛮夷。此外,丹阳之地亦多出悍卒,青州一带自古民风也甚为剽悍……”
王越侃侃而谈,萧遥用心倾听,当听到丹阳兵的时候,萧遥忍不住问道:“为何丹阳出悍卒?”
王越今天穿了便服,虽然少了穿武装的威风,却多了一分随和,他一边有节奏地迈着虎步,一边用宏亮的声音回答:“以吾观之,兵员体质之强弱,胆气之勇怯,性格之韧柔,实与当地民风息息相关。……丹阳之地荒蛮多山地,又多与南蛮杂居,平时常攀山越岭,故而体力强健,又常斗殴滋事,因而蛮狠难缠。其余郡县居民以当兵为苦,然丹阳居民历来贫困,若能参军领军饷,丹阳人无不趋之若鹜,战时亦不胆怯退缩。”
萧遥听得直点头,王越说的是一种地域决定论,虽然有些片面,但他所说的道理,确实是符合古代兵员强弱的一般规律。
出生在富裕安定环境中的年轻人,常常不能吃苦,体力也较差,如果他从没见过打架斗殴,就更不敢面对手拿屠刀的敌人了。当然,体力和勇气可以慢慢训练,但却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物力来进行培训,能有好的兵源,自然更好。
王越一说到军事相关的话题,就略显兴奋,说的话也会多起来。萧遥从对话中体会到他对军事的关注,王越除了知晓各地兵员的好差,他还对各地的地形和局势有大致的了解,他还知晓兵法。为了跻身军界,他曾一度游走在洛阳权贵之间,但是由于他出生贫贱又没有经学基础,因而一直得不到重视。
几经努力,他才混到个虎贲郎,当然,在别人看来,虎贲郎实在是一个好差事,能够呆在皇上身边,待遇高又比较悠闲,就算放在现代,也是人们竞相争夺的肥缺。
集市门前的空阔场地上异常热闹,好几处正在进行杂技表演,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萧遥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只见场地左边竖立着两根粗壮的木杆,木杆有支架稳固,两根木杆的顶部连了一根坚韧的绳索,有一个人正在绳子上做着各种高难的肢体动作。
除了表演走绳索的,这里还有叠人墙的,有表演单掌碎石的,有爬高杆的……萧遥不由得感叹,就算现代杂技团的技巧也不外如是。
萧遥和王越,一边观看杂技表演,偶尔发一声赞叹和喝彩,一边慢行步入了东门集市。
东门市集内人声鼎沸,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落,萧遥跟在王越身后往奴市的方向挤去。
“算盘,新式算盘,太白先生算盘,首日出售,价格优惠,欲购者从速!……”
萧遥和翟一鸣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站住身形,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这个摊位上的货物种类繁多,但萧遥和翟一鸣只关注那染漆的算盘和光滑的算珠。w/w/w/.xiaoshuoyd/.c/o/m 首发
萧遥走过去拿起算盘摸了摸,顺手拨弄起算珠,心中感慨不已,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做出的第一个改进啊!现在,这个改进已经流向市场,开始影响这个世界了。
刚才还在吆喝的商贩张着嘴喊不出声来,用惊讶的目光盯着萧遥拨弄得飞快的双手。他心里冒出好几个疑问,怎么会有人一拿到新式算盘就使用得这么溜,就算在徐州也很少见到算盘使得这么纯熟的人啊!
那商贩好不容易闭上张大的嘴巴,收回奇怪的表情,问道:“先生对太白算盘似乎很是熟悉!”
萧遥“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就问:“多少钱一个。”
商贩一听,立刻条件反射地露出商人的职业笑容:“先生好眼光,100钱整,保证物有所值。每月初一和十五日,我店均会教授算盘使用方法,先生若有闲,可前来听讲,每次入场听课费用亦是100钱整。”
萧遥和翟一鸣听后都不由得失笑,心想糜家不亏为巨商,还真是想的好办法,算盘是不太贵,但是这听课费也太贵了点。
萧遥二话不说付了钱,在王越好奇目光注视下,将买来的算盘在腋下一夹,微笑着向王越解释道:“这算盘买来是给萧商用的,这几天生意越做越大,萧商每天花在算账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有了这个算盘,想必萧商的算账记账效率会提高好几倍。”
王越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往前走去,他对算盘和生意没兴趣。
有了壮硕的王越在前面开路,萧遥和翟一鸣毫不费力地进入了东门奴市。
比起外面嘈杂的杂货市场,奴市要安静融洽许多,进出的顾客大多穿着华丽,举止大多巡礼守节,很少有人高声吵嚷。
在来奴市之前,萧遥对奴市大体上做了一番了解。来这里买一个奴隶就动辄要一两万钱,一般的平民是买不起的,一个平民之家,每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就算没有碰到灾年,也只能积蓄个千把钱,如果碰到灾年,卖儿卖女甚至把自己卖掉的人也大有人在。
萧遥跟在王越身后,听王越和门口的一个奴隶贩子谈价格,奴隶贩子开价一万五千钱一个奴隶,价格中等,但是他的条件却是将他的奴隶统统买下。
萧遥看了看这个奴隶贩子身后的奴隶,奴隶们一个个面露菜色,好几个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看样子就知道不太能做木匠活,也不适合拿出手送给张端。于是萧遥和王越继续往市场中走去,寻找合适的奴隶。
贴墙的小笼子里站着一堆堆垂头丧气的奴隶,购买者们就像挑货物一样地和奴隶商人们讨价还价,偶尔谈妥的,购买者一手付钱,另一手对那个看中的奴隶招一招,那奴隶就会被拉出笼子,寸步不离地跟在新主人身后,看着新主人继续挑选购买其他奴隶。
萧遥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奴隶贩子的一天,如果在现代,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但是在这里,萧遥必须学会适应新的环境,适应新的身份。
转过一个小弯道,前方的道路被围观者挤得难以通行,相比起市场中其他地方稀稀拉拉的顾客,这里的人群显得很是突兀,萧遥和王越、翟一鸣打了个招呼,三人就往人群中挤去。
人圈内一少女正在倾情歌舞,她轻纱敷面,束腰修身,长裙翻飞,舞姿曼妙,歌声柔美,她身旁一个老翁正怡然闭目弹琴伴奏,琴声时远时近,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引人入胜,足见老翁操琴技巧的娴熟高超。
忽地,琴声毫无预兆地拔高,少女那单薄轻柔的身子也高高跃起,娇躯在空中伸展开来,就像绽放开来的绚丽蓓蕾,“叮叮~”两声后,琴声又毫无预兆地忽停,少女落地,向着人群盈盈施礼,人群中立时爆发出经久不息的喝彩声。
萧遥回头看了看,只见王越和翟一鸣也正沉浸其中,点头赞叹。
等到喝彩声稍歇,那弹琴的老翁起身向着人群施礼道:“多谢诸位大人捧场!老朽携小女绿夙向诸位大人见礼了,小女绿夙芳龄十三,习歌舞之技已有七载,不知诸位大人可看得入眼?”
周围立刻响起“嗡嗡~”的讨论声,有几个人开始问价。
萧遥看了很是不解,问了王越才知道,这个老头是专门训练女子歌舞的,训练好了就会拿到市场上来卖。
萧遥听后发问道:“豪富之家不是都自己蓄养和培训歌姬吗?”
王越哈哈一笑:“吾家亦有一姬妾,然吾对绿夙姑娘,也颇为心动。哈哈~”
翟一鸣也陪着王越大笑:“萧遥,如果能再多一位娇妻美妾,想必没哪个男人是不愿意的。”
皇帝能养成千上万的后宫佳丽,高官家中也是妻妾成群,平民其实也有着同样的yu望,只要手头有宽裕的钱财,想必有很多男士会在歌姬这种高级奢侈品上砸钱的。萧遥看着苗条婀娜的绿夙向人群施礼,萧遥就算再不懂,也看得出这个绿夙姑娘不是普通人养得起的。
突然,翟一鸣问道:“洛阳有歌剧院么?”
王越听得一楞,反问:“何谓歌剧院?”
萧遥也被翟一鸣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怔了一下。
翟一鸣露出玩味的笑容:“现在的大秦帝国,也就是罗马帝国可是有很多娱乐性的歌剧院,前几天我还跟皇上说起罗马歌剧院,我们大汉泱泱大国,有这么多官宦富豪都蓄养歌姬,却没有歌剧院的存在,这确实是一件怪事,也是一种资源浪费。”
王越听得迷惑地摇了摇头,不过他说有妓院,那里面也有歌舞表演,他还问翟一鸣,歌剧院是不是和妓院差不多。
萧遥和翟一鸣被反问得一阵无语,就在这时,围观者对绿夙的竞拍已趋激烈,有个人喊出25万的高价,萧遥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个价格一出,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王越也发出一阵羡慕的感叹声。
萧遥在来市场前已经了解过普通奴仆的价格,2万钱就足够买一个普通的奴仆,就算漂亮点的婢女,3万钱也差不多了。萧遥摇了摇头,招呼了王越和翟一鸣就准备离开,萧遥认为已经没有必要看下去了,有这闲钱买高级歌姬,还不如多买十来二十个个奴仆,让他们做粽子和家具还能给自己多赚点钱。
“30万!”
在场的人都开始感叹这个人的大手笔,原先出价25万的人也摇了摇头走开了,虽然有些可惜,但是这样的歌姬以后还是有机会买到的,没必要和人争抢。
萧遥听得一震,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除了购买绿夙,吾再出年俸10万钱,请老先生至本人府中培训歌姬。”
萧遥回头定睛一看,那不就是王允吗?只见他身后还排了一队10岁上下的女孩子,这几个神情惶恐不安的女孩子正努力向主人王允表现出恭敬的神色,但是她们太小了,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真正的情感,有几个小女孩眼中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着泪花,但却不敢哭出声来。
萧遥叹了口气,听说这些小女孩只要几百个铜钱甚至更低的价格就能买到。每当人们穷迫得要变卖子女的时候,总是先选择卖掉女孩,因为养女孩子是完全亏本的买卖,女孩子没法做重活苦活给家中增加补贴,辛辛苦苦拉扯到15岁,还要每年交人头税,嫁人的时候还要送嫁妆,以后女儿就成了人家的媳妇儿……
这也是古人为什么重男轻女的重要原因,人们都是很实际的。
等到王允和那老翁谈妥当之后,萧遥才带着翟一鸣和王越上前见礼。
王允见是萧遥,淡淡地回了一礼,又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带着他新雇佣来的老翁和新买来的绿夙还有那些小女孩离开了。
萧遥望着王允离去的背影,尴尬地对王越笑了笑:“王大人,我们先进奴市挑选奴仆。”
萧遥想起在朱俊府上晚宴与王允第一次相见的时候,王允对自己还比较热情,今天王允的态度却是冷淡了许多。萧遥知道,这就是自己投靠张让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
“萧先生,翟先生,请等等……”
萧遥正要起步,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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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少,大家见谅,等过了这两个星期,忍龙的更新就会稳定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