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不知道修成这孩子,安排得如何了!”
掀开被褥一角,刘秀才揉着惺忪睡眼叹息。
他所说的“修成”,其实就是卢都罗拔。
唐人自有唐人的习惯,卢都格桑喜称自己儿子为“罗拔”,刘秀才却一贯以表字相称。
裹着被褥,伸手接过仆人递来的水杯,先漱漱口。
然后拿起酒杯,浅酌慢饮。
逼人的寒气,让他觉得气喘。
要不是预定的集市即将开张,真想继续窝着不动。
落魄这么些年,虽不敢说是沉湎酒色,至少已是借酒浇愁,养成习性了。
每日晨起,不来上三五杯青稞酒,几不欲起身。
且养成“施恩”于近侍仆人的习惯。
由卢都格桑保媒的妻子难产过世之后,选自唐人被掳女子的几位仆人,其实就是小妾。
夫妻恩爱十余载,他不愿这些女子似妻子般与自己同寝。
往往是入夜后,招其中一个热被窝,至于是否“敦伦”一番,要看心绪是否有性趣。
不论如何,倦意袭来之前,就会让她们回自己铺位去。
只是晨起之时,几杯青稞酒落肚,总是性意盎然,免不了要其中一个服侍一番。
今儿个似乎也不例外。
捧着托盘的女子是新来的,但已有经验。
眼见刘秀才放下酒杯,两眼放光地扫视自己,赶忙放好托盘。
转身拉好门口的牦牛皮帘子,掀开深裙、敞开衣襟,侧身钻进厚重的被窝内。
这女子是卢都罗拔特地从邻近家支以马匹换来的,面貌酷似刘秀才亡妻年少时。
几次入夜,刘秀才都依依不舍地狠狠心,才让她起身回自己铺位去。
女子不会唐语,但刘秀才已会吐蕃语。
在有节奏的晃动中,有些苍老的双手起劲地揉搓那两个小粉坨。
带着充实感、真切感,喃喃地轻唤亡妻名字,直到哆嗦着平静下来。
女子很识趣,不会以为自己真就是这个唐人大管家的妻子,涨红着兴奋的脸,有些忙乱地清理好“现场”。
不过依旧敞着衣襟,以便刘秀才细细把玩,也便于来人的时候稍一掩饰即可。
果然,门外一阵急促马蹄声。
跟着是那些在外头忙活的仆人们,大声嚷嚷喊少爷。
一个有点胖墩的吐蕃青年,兴冲冲地跃下马背,风一样闪进土屋。
门口仆人没有惊诧,来人是卢都罗拔。
“公子,传口讯的都回来啦?”看到卢都罗拔满面红光地走来,刘秀才轻轻放下酒杯。
“是的先生。
“来参加集市的,怕有二三十家。
“要是他们都拿奴隶跟我们交换货物,这粮食还真是个问题……”
卢都罗拔欲言又止,露着白牙轻扯嘴角,有点得意地骨碌着眼珠。
“嗯,为师之所以说贺公子是贵人,就是贵在其有余粮。
“如若能借马匹之事驱其出粮、开荒,我们今年则可开始筑城矣!
“大乱方有大治,何时得治,我们不得而知,至少得有安身立命之所……”
刘秀才削瘦的面庞,一阵抽搐。
自打李煊出现,刘秀才便开始谋划着如何鼓捣这个纨绔子弟扩大耕种,顺势为卢都氏营帐建城储备人手。
如果这场名为冰上钓鱼比赛,实为集市贸易的聚会不出意外,各部族多余奴隶将全为卢都氏所有,且由李家堡子出粮供养他们到开春耕种。
“先生神算!哈哈,恐怕那贺公子想破脑袋,也不知已为先生所用。”
卢都罗拔对这位亦师亦父的刘秀才言听计从,一向不吝恭维。
“孩子,为师殚心竭虑,也仅能为卢都氏谋立一城,乱世安生立命了。
“事在人为,你与景望,还得处处谨慎为好。”
刘秀才撑了撑手,从枕下摸出一叠纸张。
接着说:“为师授课,常讲汉末之际乱世坞堡妙用,我们夺城乏力,就自立一城吧……”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刘秀才不乏读书人那份自傲,在刚得到卢都格桑礼遇之初,也曾信心十足地暗拟诸葛孔明。
只是卢都格桑非刘备,他刘秀才更非诸葛亮。
临了临了,唯有托孤有点相像。
吐蕃人不善筑城,更不善守城。
每每攻陷唐境,都是郡县城郭俱毁去,以方便下次劫掠。
附近的伏羌如是,陇西、秦州亦是。
卢都氏要是没被卢都格桑带走能战的精锐,刘秀才还有谋取一城的胆量。
可如今能战之兵不过五百,就是动全卢都氏青壮,也凑不齐一千兵。
要是再去窥视城郭,那是找死。
退而求其次,围绕卢都氏现有营帐,筑起城墙,勉力成为一城,就是刘秀才的渴望。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唐代书生还没病态到如是程度。
刘秀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详细计算了用工数量,衡量了卢都氏现有力量。
决定借鸡生蛋,利用京城来的贺公子,利用李家堡子的存粮,来为自己的城郭梦助力。
久陷部族地区,深知冬春之交是各部族出售奴隶,购进生产、生活物资的旺季。
各部族上个秋天掳掠来的奴隶,收了秋粮、种了越冬作物。
打理罢畜产诸事,已成耗费粮食的多余人口。
强壮的好说,那些体弱的,注定要成为交易物品,或是孤魂野鬼。
手头上粮食储备充足的部族,通常趁机交易,购进丁口扩大生产、扩充武备。
“先生,我们如此利用贺公子,是否有点那个?哈哈……”
酷似李卓远时代著名艺人洛桑的卢都罗拔,带着笑容问。
“公子,谋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我们不曾损益其人?呵呵,唯借用耳……”刘秀才撸须细语,一副儒雅风范。
“城郭成,则吾族安矣!苟得乱世图存,皆恩师妙计也!”
卢都罗拔打小经刘秀才灌输,早与寻常吐蕃汉子迥异,几与唐人相同。
“孩子,安身立命,而后有所图,切忌冒失。切记、切记……”刘秀才正色道。
就着那张“卢都城图”,师徒俩窃语密谋,只待那京城来的贺公子送上门来当枪使。
殊不知出了个异数,李卓远这个穿越者也盯上这些人口,卯足劲要收归己有。
谁输谁赢,就看一场冰上钓鱼比赛。
但无论比赛输赢,刘秀才策划的取强汰弱既定目标,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初步估算,几十家支汇聚来的奴隶,不下三千。
其中真正能用来易货的绝不少于两千,这两千足够意图添置丁口的家支瓜分。
至于那千余形同弃物的,就得由姓贺的来当冤大头了。
年前,老谋深算的刘秀才已给自称贺公子的李煊推销过。鼓动说,要是赢了,可以赢回不少牲畜、奴隶去扩大耕作面积,不怕他不上当。
要是届时姓贺的只要马匹,不要奴隶?嗯,那些家支武士拍拍刀鞘,恐怕也能吓尿他!
乱世保命,给卢都氏一族一个庇护所,就算是委屈同为唐人的李家堡子众人,刘秀才觉得自己也不算是背德。
大不了姓贺的着手开荒时,自己开出卢都氏手头上的奴隶,去帮帮工,弥补一把。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