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划拨奴隶,根本就没谁点数交接。
只是那些看管的家兵一走了之,扔下几堆奴隶无人看管,就算是交付了。
李家堡子众人一拥而上,跑入黑压压的人群进行认真接收。
李卓远才真正现,自己接手的可不是鸡肋,而是包袱。
朝向这边大路两旁,人头攒动,看样子人数是不少。
粗略点点死活都在内,数量过一千。
可质量上来说,令人沮丧。
扣除已经僵硬的二百多,再折扣一下那些已无力气走动的,可以说赢来的就是一堆等着饭吃的嘴。
能勉强自行走到山脚火堆旁的,不足一半。
这一半人围着火堆烤着火,一人分到一勺粟米粥。
饿极了的人,哪怕吃到嗓子眼,还是对食物有无尽贪婪的。
何况只是一勺不到一斤,清汤似的稀粥?
喝过的,一双双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舀粥的勺子。
正喝着的,死命地抓住勺子又舔又咬,恨不能把那铜勺啃进肚里去。
还没轮上的,恨不能一头扎进木桶喝个够。
要不是有那些系着红布条的奴兵维持着秩序,不少摇摇晃晃的体虚者多半要死在争抢踩踏中。
“热泉处有馒头、有咸鱼、有热粥,先到先吃……”
几个系上红布条的奴兵,依照事先吩咐,大声囔囔。
还有什么比一口吃食,更令这些人更向往的?
话没喊完,三百多野人般的奴隶,嗷嗷叫着直冲山坡。
算起来,他们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也不属于真正健壮的那类。
还没到热泉处,至少有三分之二跌坐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排好队,先剃、洗浴、换衣,先完成者先得食!”
先冲到热泉处的奴隶们,没有立即得到食物,而是如此被告知。
只要能吃到遥远记忆中的馒头,有什么不可?
一马当先的几十个,才是体格较为健壮者。
但他们个个俯贴耳,老老实实地任剪刀、剃刀上下翻飞,斩尽头顶乱,没谁敢生事。
第一批完成的果真拿到馒头、咸鱼,还捧上一碗热粥。
坐到一旁狼吞虎咽,不时有噎住直撸脖子的。
可见他们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吃过,到底有多饥饿。
于是,排队等候的、6续赶来的,都吞咽着口水颤动喉头,盼着快轮到自己。
“吃饱喝足的,别歇着,到底下去把那些动弹不了的背上来!”
李卓远亲自背了个瘦猴般的奴隶,边走边吼。
这个奴隶,是他从那二百多被当做死人的里边捡出的。
不论死活,划拉过来的就属于自己,活的要带走。
那些死的也不忍随意弃尸,必须确定死亡后才找地方挖坑下葬,这是担当。
他挨个摸摸他们脖颈,指望着有个别一息尚存的。
哪知刚试探了几个,就现有脉搏尚存的。
立即喊过曹敬辞等人,一个不落地过手,居然检出四十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些都是自己将来依仗的人力资源?
许格洛自己当过奴隶,也当过义军解救过不少努力,有这时代的特殊急救经验。
他拿了羊皮酒囊,小心翼翼地掰开他们的嘴,挨个给这些奄奄一息的奴隶灌点青稞酒。
天寒地冻、饥饿过度,是这些人濒临死亡的主因。
在青稞酒灌入口中,火堆又提供温暖的热度情形下,这些幸运儿全都顽强地挣扎着眼皮。
那眼神既有惶恐,又有感激,更多的是凄凉、无助。
热泉处则是另一番景象,随着剃刀、剪刀飞舞,光头渐多。
吃过定量食物,觉得浑身上下劲头足了不少的也多了起来。
眼看作为主人的,把自己这些奴隶当人看,这些缓过劲来的光头们哪还坐得住?
边跑边打着饱嗝,只想着把那些奄奄一息的难兄难弟,也从阎王手里拉回阳间来。
一起跟着现在看来还算不错的新主人,吃饱穿暖过完剩余的人生。
“公子,这些人也剃?”
几个拿着剪刀、剃刀的堡丁试探着问。
他们有些犹豫地看着几十个几乎可算死人的奴隶,似乎觉得没那必要了。
“剃,当然得剃!
“再不剃掉,那些虱子,还不吸干他们仅剩的那丁点儿血?”
温泉布幕内,李卓远亲手拿着剃刀,仔细地削刮着一颗干瘪得可怜的脑袋。
秘密扎扎、肥大的虱子,拼命翘着尾部,整个头腹都已经钻入这个可怜人的头皮。
幕布外,一堆堆湿草阴焐着,浓烈的烟气蒸熏着上边挂着的破衣烂裳。
躲在里头的虫子,不停地跌落,引起热灰不断闪烁。
要不是从李家堡子带来的衣物、布匹严重不足。
李卓远真不想让这些人,再穿上那样的破烂玩意。
“以前义军也老长虫,用这法子能去干净的……”
许格洛看出李卓远的心思,挤出笑容安慰。
要说一开始这“公子”给他的印象,那就是一个词个,厌恶。
可如今哪怕公子要他死,他也不会犹豫。
不为别的,就冲公子把大家当人对待。
“格洛,救活是一码事,让他们活下去是另一码事。
“咱们得沿河下去搞粮!”
李卓远甩了甩手上的血污,不是刮伤奴隶们的头皮,而是割破那些虫子后粘上血滴。
“嗯,那儿能闹个几千石粮,开荒再多种点地,能活下去的。”
许格洛手上忙着挥剪,胸有成竹地说。
“多多益善!”李卓远说着,狠狠地将那奴隶的一整块头丢进火堆。
上边扎堆的虫子垂死挣扎,扰起无数星点。
对面卢都营帐的集市,此时正热火朝天地进行各项交易。
卢都罗拔意气风地带人来回穿梭,精挑细选那些年轻女子,准备用以犒赏手下护帐兵大小头领。
偶尔回头看看这边热泉,还纳闷地嘀咕:“这贺公子,何以如此?”
不少参与交易的部族、家支,远远看到大群光头开始往李家堡子方向去,还相互打探是不是那儿的京城人准备建佛寺。
其中一些头面人物,还找到卢都氏的大管家。
以为这位大唐文化人,肯定清楚其中缘故。
刘秀才确算是最为见多识广,可他也不知道,这贺公子怎么会如此处理奴隶。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对面热泉处布幕撤除了。
只剩山坡隆起的一座土堆,证实李家堡子的人在那儿埋葬了死去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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