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媛璟从树枝上跃下,道:“你的功夫使的还不到家,想要让姑娘知难而退,还差得紧,打赢我再说。”说完蝎尾鞭又荡将开来,贴地扫向慕容暮雪下盘,想以此封住他的步法。
慕容暮雪以枪撑地,身子离地拔起,一招“箭在弦”使出,借着枪杆弹韧之劲,如离弦之箭般飞踢而出,张媛璟侧身疾闪,慕容暮雪从她身旁掠过,身子带着长枪在半空中急旋起来,落地之际,长枪借势猛然抽落,嘭地一声,青石板轰然崩裂,一道气劲从枪上迸出,贴地激窜而来,气劲过处,青石板纸一般被撕裂开来,石屑飞溅。张媛璟连连倒退,怎奈那气劲爬得甚快,她只得一个空心跟斗跃起,翻身而过,总算有惊无险。那裂缝蔓延四五丈有余,这才停息。
刘翰逸见状登时吃了一惊,道:“寻常枪杆怎能经得住如此大的力道?瞧这枪杆如此弹韧,又不似铁杆,可若是白蜡杆、椆木杆又怎地如此坚牢?”卓孟之道:“师兄,这其中还有什么说道吗?”刘翰逸道:“师弟,你专心研习刀法,也不曾与使枪的武师交手,自然对枪这兵刃不怎么熟悉,长兵器中,除了狼牙棒、长斧、槊之类重兵器用铁做杆之外,其他轻型长兵刃,如长枪、棍棒等多用又坚又韧的白蜡木,只因狼牙棒、长斧这类重兵器不但自身沉重,且使法也是走刚猛路子,故而须以金属杆承其重压,而枪、棒走的是灵巧路子,搠、划、劈、绊、挑、扫靠的都是弹韧的杆子导力,然而白蜡木虽坚,但毕竟还是木质,其坚度远匹不上金石。适才瞧这位庄主以长枪贯穿树干、抽裂石板,足见此枪之坚,可他撑地弹踢、抽落地面时,枪杆弯曲复又绷直,可见又十分弹韧,这究竟是何材质所成?可当真古怪了。”
斗场两人斗得正酣,只见慕容暮雪的枪法落拓奔放,又不失飘洒,张媛璟的蝎尾鞭也使得灵动迅疾,两人在院中招来招往,穿来游去,众人只瞧得心驰神往。倏听慕容暮雪大喝一声,长枪一抖,将张媛璟的蝎尾鞭挂住,跟着枪杆猛翻,将蝎尾鞭匝匝缠绕,张媛璟想要撤回鞭子,却被一股怪力牢牢吸附,半分也抽收不得,这时慕容暮雪单手将长枪递出,张媛璟只得弃鞭,连连疾退。
慕容暮雪铁蹄步使将出来,拔步急进,两人的间距刹那间被拉近,眼见枪尖离张媛璟颈口不足寸许,便在这当口,慕容暮雪忽然收步,凝枪不,滞了一滞,退开两步,长枪拄地,大袖一拂,道:“姑娘请罢。”张媛璟咬着下唇不说话,恨恨地盯着慕容暮雪,半晌才道:“姓慕容的,你就这般厌恶我吗?”慕容暮雪不做声,枪杆朝地上微微一杵,蝎尾鞭从枪杆上盘旋飞起,落到张媛璟手中,张媛璟气得一跺脚,转身便走,她手下的那伙黑衣人扶着张迅跟在后头。
颜卿妍突然喝道:“张迅,你站住!”猱身扑上,双掌展开,朝张迅背后拍去。张媛璟忽然转身,一掌迎上,蓦地一阵毒风逼来,颜卿妍掌力难当,被毒风迎面刮中,这时她忽觉背后一掌抵来,一股浑厚的内力源源渡来,又从自己掌中涌出,登时将毒风逼了回去。
张媛璟收掌立定,满眼幽怨地瞪着颜卿妍身后的慕容暮雪。慕容暮雪道:“张姑娘,你若有怨气,便冲我来,不要迁怒旁人。”张媛璟道:“我知道,我越是这样,你越是不喜欢我,你当真这般厌恶我吗?”也不等慕容暮雪答话,便纵身跃起,翻过了院墙,艳红身影没于黑暗,众黑衣人也架着张迅跟着跃出。
颜卿妍想要追出,却被郝汉拉住,见郝汉冲自己摇了摇头。她一细想,自己纵然追了出去也无济于事,对方有那么多人环伺在旁,哪容自己杀掉张迅,当下只得作罢。
慕容暮雪仰望院墙,呆立了半晌,这才转过头来,冲郝汉几人拱了拱手,道:“叫各诸位见笑了,适才几位仗义出手,力护敝庄,在下万分感激。”众人一一回过礼,说了些客套话。慕容暮雪忽然冲颜卿妍道:“姑娘,请教尊师上下。”颜卿妍一愣,不解他何以如此问,道:“家师不许弟子提及他的名讳,庄主见谅。”慕容暮雪点了点头道:“无妨。”若有所思了一阵,冲众人道:“搅扰诸位了,现下大火已熄,诸位自去安歇罢。”说完提着长枪转身向厅堂走去。
刘翰逸忽然道:“慕容庄主且慢。”慕容暮雪转身道:“客官有何见教?”刘翰逸踌躇了一下,道:“敢问慕容庄主所使的宝枪可是‘星凛’?”慕容暮雪只是笑一笑,不置可否,转身步入厅中。卓孟之凑了过来,问道“刘师兄,你方才说的‘星凛’是什么东西?”刘翰逸道:“‘星凛’乃是一杆宝枪的名目。”卓孟之道:“宝枪?这枪很厉害吗?”刘翰逸道:“自然厉害,据传此枪的枪头本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名为‘星芒’,星乃星斗之星,芒为锋芒之芒,这匕刃长五寸,寒光迫人,柄长四寸,后为一铸剑名匠所得。后来这铁匠又得了三十六斤十二两极奇异精铁,这奇铁比寻常的金石更加坚硬,却又十分弹韧,可匹白蜡。这铁匠以之二十一斤三两打成一条枪杆,衔于‘星芒’之端,铸成长枪,取名‘星凛’,星还是星斗之星,凛为凛冽之凛,此枪名噪江湖,可位列江湖诸般兵器中的第二位。”
郝汉插口问道:“那另外的十五斤九两呢?”刘翰逸微微一笑,道:“郝少侠好聪明,算得这般快。另外那十五斤九两奇铁被这铁匠铸成了一张长弓,名为‘贯蟾’,贯乃白虹贯日之贯,蟾乃蟾宫之蟾。弓力五百斤,须内力深厚或膂力过人者方可拉开,一旦拉满,可射六百步,是江湖第六神兵,如今下落不明。”
卓孟之道:“刘师兄,那庄主所使的当真便是‘星凛’枪吗?”刘翰逸摇头道:“我也不知,听闻星凛枪是璇玑教的镇教之宝,中原武林极少有人见过,不过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主人既不愿透露,咱们也别瞎猜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回房歇息罢。”
众人各怀心思回了房。郝汉见颜卿妍神情低落,便将她送至房门外,宽慰道:“既已经知道了张迅的下落,迟早能寻到他,到时再找他算账不迟。”
颜卿妍愠道:“若不是那个寡廉鲜耻的女人碍着,我这会儿已经结果了他。”郝汉奇道:“哪个寡廉鲜耻的女人?”颜卿妍没好气道:“便是你方才口口声声叫得好不亲热的好姊姊,这女人好不检点,一点羞耻都没有,当着那许多人面前说那些……那些没羞没臊的话,也不怕羞。”郝汉摇头道:“不然,不然,那叫做心直口快、敢爱敢恨,我倒觉得她这性子很好。”颜卿妍没来由地一阵恼火,愠道:“既然觉得好,你便去寻你那好姊姊罢,别跟着我了!”郝汉连连摆手,道:“那可不行,我还是要跟着你。”颜卿妍心中一荡,道:“为什么不行?”郝汉道:“因为我答应了你死去的兄弟,要把你送到地方才行。”
颜卿妍大失所望,又恼上心道,怒道:“我不理你了!”嘭地一声重重合上房门,郝汉呆呆地立在门外,搔头挠耳,心中大惑不解。
第二日清晨,庄客安排来早饭,唤众人用饭,席间,项常樊悄声道:“江湖传闻,那张媛璟是璇玑教天权堂堂主,因善使毒掌、毒鞭,故被称为‘蛇蝎美人’。她原本是正道中人,几年前却不知何故背叛了师门,投靠了璇玑教,这庄院的庄主既和她相识,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瞧这庄院里处处透着都古怪,不可久耽,用罢早饭便走罢。”
饭毕,几人辞过庄客,牵了马西去。行了一上午,到得柳吊坡,干云庄举目可视。颜卿妍勒辔不前,对刘翰逸三人道:“三位,我和师兄要在此处等候其他师兄弟,然后再一齐去拜庄,三位先去罢。”刘翰逸道:“那少时再见。”三人催马迳奔干云庄去了。
颜卿妍待三人走远,道:“若是这般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恐怕会有人识出咱们,咱们且等一等,待庄院周围人稀时再悄悄淌进去。”郝汉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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