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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洵风说到孙子,双目陡然变得狠厉起来,抓着常笑的手也不由得攥紧了些,随后又有些颓然的道:“当初人弗降生的时候,便有个和尚来说人弗有佛缘,希望我将人弗送与他做徒弟,嘿嘿,当初我觉得晦气得很,直接叫人将那和尚打了出去,要知道人弗降生的时候就是遗腹子,他爹刚刚在边镇丢了性命,我们老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竟然要拉去当和尚,这不是想要我王家断子绝孙么?为了这事儿气得我一天没吃下去饭,然后又有一个道士上门,说他能破我家人弗的佛缘。 首发--无弹出广告”
“我当时想着反正就是个骗钱的,无所谓,得个彩头也好,叫道士来破破和尚的晦气。”
“结果那道士便给人弗取了个名字,叫做王人弗,就是现在这个名字,按他的说法,是将佛字给拆开了,也就将这缕佛缘斩断了,别说,这名字我很喜欢,当时就将人弗原本的名字改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名字也没有拆了他的佛缘,他要就是个和尚也就罢了,我也就认了,大不了叫他生个娃子再去出家,但没想到他是喇嘛的活佛,贤侄,我宁可王家断子绝孙也不要这个活佛孙子,你若以后见到他务必替我一刀将他宰了!”
说道这里王洵风已经是双目圆瞪,肺子好似破风箱一般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常笑生怕他这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没了,。连忙在他他后背上拍了几下,王洵风咳出一口漆黑的血块来,随即整个人的精神立时萎靡下去,身子往下出溜,再也坐不住了,常笑连忙将他放倒,却看到王洵风双目之中流出泪水来,王洵风大呼道:“贤侄,德阳城破,王洵风抱憾终生,抱憾终生啊!”
说完便没了气息,死不瞑目!
常笑用手在他眼睛上捋了两下,但这一双眼睛就是死死瞪着,怎么都合不上。
常笑也知道,德阳城这一战虽然保住了城池,但被民匪入城,死伤百姓无算,一顶至少是无能的帽子就压在了王洵风头上,他要是还活着,或许还有机会打几个胜仗,但是现在他死了,这顶帽子就永世都摘不掉了。
历史这东西只看结果,王洵风一生征战,胜多败少,但最后这一仗败了,他以前的胜利就全都化为泡影了。
常笑没来由心中一痛,站起身来,此时王洵风的几个侍卫也已经看到王洵风过去了,一个个悲恸至极,虎目淌泪却都没出声,只是呼吸沉重。
常笑微微一叹,开口道:“将王大人好好葬了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找我!一周之内,呃,七天之内我不会离开。陪王大人过了头七。”
那侍卫连连点头,常笑要走,其中一个长得有些粗壮的汉子却拦住常笑道:“王大人曾有遗言,叫我等以后跟着公子,还请公子收留!”
说完这些侍卫纷纷跪下。
常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年头武将身边都有一些私兵,这些私兵才是真正忠于将领的人物,是武将自己花银子喂养的,不敢说各个都是死士,但起码都是忠心不二的,而且这些人大多都不在军籍之中,一旦入了军籍那么将领也就调用不动了,就彻底成了朝廷的人了。这些都是军将的体己人。
王洵风征战大半辈子自然也有私兵,现在王洵风以死,仅有的一个孙子还成了喇嘛教的活佛,王家就算是彻底没了后人,民匪纷乱,王洵风的宅子也遭了殃,唯一一个老妻虽然没有受伤,但本就有重病在身,眼睁睁的看着王洵风重伤将死,孙子又被抢走,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先走一步,王家至此算是一清二白,这些私兵就成了无主之物了。
这些私兵要是平时有些积蓄那还好些,要是没有恐怕生活就会成问题,只能零散的投奔他人,为奴为仆甚或投军从小兵做起。
王洵风将他们送了常笑,一个是给常笑人情,另外也是给这些私兵一个生计,毕竟常笑怎么说都是皇亲国戚,以后前途不一定太高,但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王洵风对于常笑极有好感,和常老爷子又是数十年的交情,这件事就算是顺理成章了。当然还有些私兵不愿跟着常笑,王洵风临死之前便给了些盘缠将他们遣走了。
常笑此时也正好缺人,正在四处招揽民壮,这些私兵又各个都是雄壮之辈,王家死绝了,他们身世也就干净得很,不怕旧主有什么心思,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他胸中还有抱负,是以点了点头。
谁知道这些侍卫又拿出来几个包袱,还有一些散碎东西,其中还有常笑送给王洵风的那柄五阳剑和王洵风的那把九环大刀。
常笑略微诧异,这些侍卫开口道:“这是主人的家产,现在都是少主的了。”
常笑一愣,看着那几个包裹,还装不了一车,再看看躺在床上的王洵风,用手摸了摸九环大刀的刀身,这刀绝对是一把好刀,也不知道随着王洵风多久杀了多少贼寇,刀身上全是麻花点,虽然处处划痕,但刀锋却极坚韧,雪亮之中不见半点崩口之处。
常笑感受着刀身上传来的冰冷肃杀,似乎感受到了王洵风这一生的征杀,不由微微一叹,随即点了点头,道:“你们拿这些钱财先安顿了王大人的后世吧!王大人的头七过了,你们便随我前往京师。只要有我的前程,便不会慢待了你们。”
说完常笑便离开了王府。
随后常笑又去了黄府,黄玲松的居处。
常笑只是在外面看了看,他和黄玲松没什么交情,自然不方便上门,来看一看也就是为了缅怀一下这位杀妻杀女最后身死刀下的父母官。
当一个人有了最亲近的亲人之后便会变得懦弱起来,那个浑身颤抖,身着便服满心想着逃走的黄玲松就是如此,当一个人没有亲人无牵无挂的时候往往就是无畏的,那个手拎长剑随着王洵风冲杀在前的书生黄玲松就是如此。
不知道九泉之下妻女相见,黄玲松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他对得起德阳城,但恐怕对不起亲手杀死的老婆孩子吧。
常笑微微一叹,正要离开,却听到黄府之中传来一阵喧哗,还有淡淡的饮泣之声。
常笑微微皱眉,倾耳细听,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黄府之中吵吵嚷嚷大步走出几个人来,这几人。
他身后的几个壮丁从黄府之中推推搡搡的推出一个小娘子来。
这小娘子看上去十六七岁年纪,面目清秀,身姿婀娜,满脸悲戚,柔弱的好似一汪泉水一般,稍微一碰就要荡出一个涟漪。小娘子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上去撕扯想要将小娘子救出来,但她们怎么敌得过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手掌一扇,就将她们两个放到在地。
那面白书生冷笑着大声道:“黄玲松那混账勾结匪类,引贼入城,害得整个德阳城生灵涂炭,哪知道城中有王城守王大人擎天巨柱般的人物在,识破了他的奸计,驱逐了民匪,他见造反不成,杀妻杀女,畏罪自尽,他自家死了倒也干脆,不过这笔账咱们可不能就这么揭过了!他没了妻女还有这么个甥女在,等到朝廷搬旨下来,少不得将你打入教坊司,做个千人骑万人踏的官妓!”
白面书生声音很大,几句话就招来不少闲汉围观,这年头知州大人家的女眷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又听那白面书生说得句句在理,纷纷愤怒的呼喝起来,言语污秽下作,十分不堪。
常笑双眉微微一挑,旁边的常有都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公子,这些人也太他娘的混账了,黄大人为了守城连自己婆娘孩子都杀了,断了退路拼命战死,他们竟然这样血口喷人!”
常笑微微摆手,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收窄成一线,定定的盯着那白面书生。
老百姓知道什么?他们就知道仇官仇富,恨人有欺人无,别人究竟怎样他们并不关心,只要言语对了他们的心思那便是群情激奋,尤其是在这信息不畅的时候,市井传言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也不管其中有没有道理。
这白面书生寥寥几句话便扣了一顶通匪的大罪给黄松玲。这罪过可不小,按照后果来说,抄家灭门都够得上了!
那白面书生见四周人越来越多,越张扬起来。
扯住那女孩的皓腕,扬声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黄玲松身为父母官不思报效朝廷,却为一己之私私通匪类,将咱们德阳城卖给了民匪,就在那晚你们的父母惨死,兄弟惨死,妻女被禽兽糟蹋,全都是拜黄松玲所赐,黄松玲他死得倒是干脆,但咱们的仇难道就不报了么?”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那一晚的烧杀抢掠好似重新回到了眼前,一个个双目血红,鼻息都粗重起来,双目闪烁着凶芒盯着那个小女孩。
面对民匪这些百姓好似绵羊一般,但面对这样一个小娘子,这些百姓却变得比狼还要凶狠。
其中也不是没有知道原委的百姓,有些刚张口说了几句公道话,便被旁边的人拉走,拖进巷子里。
常笑看得清楚真切,这白面书生说完之后就,有几个闲散呼喝的最大声,拉走那些百姓的也都是这些闲散们。
常笑对常有低声说了几句,常有一愣,随即露出犹豫的神情,吱唔道:“公子,这种闲事……”他话还没有说完,被常笑一瞪,连忙转身就走。
眼见场面越来越大,那白面书生大感得意,双眉一轩,正要眉飞色舞的继续泼脏水。
突然就觉眼前金光一绽,身子打着旋的飞了起来。
直到他摔在地上吐出三颗槽牙都没弄明白生了什么。
他不明白,但他身后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在愣了下神之后明白过来。
是常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将这白面书生放翻。
白面书生身后的四个个汉子一愣随即大怒,挥起拳头朝着常笑身上招呼。
常笑此时肺都气炸了,要是继续由着这书生栽赃,恐怕以后的史书说不定就会加上一笔黄松玲通寇,甚至朝廷都会被这种言论左右,说不定一个抄家灭门,甚至拉尸出来凌迟的惨祸就在这谣言之中酝酿出来。
黄玲松平日为官究竟如何常笑不管,但临阵之时拼命赴死,这就是难得,今天这个闲事,常笑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