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瘦长的十八头苍狼,与十丈雄壮的十头战熊泾渭分明,分作左右两群,踏上了府内的大道。
说是两群,只是由于两个种族的外型差别,其实走在最前的骓与起,几乎是勾肩搭背。同信奉粗蛮、率性的战熊起相比,骓身为苍狼族的少王,姿态则优雅许多。
任由起将那粗重熊臂搭在自家肩头,骓的笑容寻不见一丝勉强,他依旧笑得恰好露出两排尖锐獠牙,狼脚的尖爪尽数收敛到肉垫内,落足轻巧无声,尽显苍狼族少王该有的神形。
“我们斯瓦匹剌家的美酒,虽然比不得王家的密酿,却也是难得一见的香醇!哈哈!若非今夜有贵客前来,便连我这家主,往日也难得喝到一碗!”
起大笑高吼,依旧阔步而行,那雄壮熊躯的厚重力道从足下传到玉石地板,便发出一声声牛皮大鼓般的重响,让地面亦微微震颤。
“斯瓦匹剌家的老酒,亦是百族闻名的好货色!我身为苍狼,从未想过有一日竟能喝到,实在荣幸之至!”骓露牙轻笑,沉吼恭维一声。
“哈哈!你可是我斯瓦匹剌家的贵客!既然能上门造访,这老酒便是敞开供应!定要叫骓少王尽兴而归才是!”
说话之间,一行苍狼与战熊已然走到大道尽头,跨上石阶,便是玉石精雕的宏伟主殿。
主殿此时殿门大开,内中已是灯火通明,无数人族待者往来奔走,见得这群战熊同苍狼跨入殿门,立时尽数匍匐于地,余光见到众熊与狼坐定,才敢起身继续忙碌,摆放碗盘,端来肉食与美酒。
今夜乃是斯瓦匹剌家的主宴,起自然坐于中央玉石桌的正位,左边便是骓与两头苍狼,右边则是罴、裕、忌和梁。而呼延这些少主的近身侍卫,此番算是在自家中,便也得了座位,与随骓而来的十五头苍狼在偏处凑成一大桌,不至于如昨夜那般,只能看不能吃的悲摧了。
呼延身侧是祭与一头陌生苍狼,那祭似是有意,恰好插在呼延与常崎之间,落座时又朝呼延咧嘴露笑,仿佛早已忘却那夜呼延的所作所为,对呼延已无恶意。
而呲溯便坐在常崎另一侧,中间有常崎与祭,与呼延完全隔开,倒也免得两熊相邻,若是私下忍耐不住,撕扯闹将起来,惹得众熊面上难堪。
即便此时相隔两个身位,但呲溯亦万分不愿与呼延同桌,奈何当着外族苍狼的面,他亦不敢闹事,只得隐晦地信吼两声,咬牙冷哼一声,终是与敌对坐到了一桌,却是将头扭向一边,根本不朝呼延看上半眼。
呼延更是懒得鸟他,若非需要与他对立,以便向罴彰显自家忠诚之意,再加上如今实力悬殊,呼延不介意寻个由头,暗中抹杀了这不知收敛的熊货。
现下这熊货还有些用处,呼延也便对他恍若未见。直待十年之后,他若能成功晋升玉体熊胎之境,亦或是有幸一觑熊身境,他也不介意那时再行使诺言,堂堂正正将这熊货砸成一堆肉泥。
当然,若是十年后未能顺利晋升玉体熊胎之境,那么一切休提。这熊货据说早已在玉体胎境蹉跎许多年,境界差距用手段实难弥补,呼延才懒得再提那十年邀战之事,省得凑到这熊货面前,亦是任他羞辱一番罢了。
以他这脸皮厚度,到时便是佯装不知,抑或早已忘却,使尽手段推却这番邀战,应付这等没头脑的熊货,实在简单至极。
就算如今,自从呼延在罴身侧混得风生水起之后,一路从建筑司的司监,斗倒了常崎与祭,借此战绩一跃而起,竟是鸿运当头,升任了罴的近身侍卫,呲溯已然不能像原先那般,对这战熊呼随心所欲的折辱、殴虐了。
除开那短时间无法变更的境界差距,两熊之间已是时过境迁,反倒是呼延凭借那精明头脑,便可将呲溯随意拿捏,玩弄于股掌之间。便如昨夜那番狐假虎威的借势践踏,这类奸诈阴险的诡计,折辱呲溯脸面,呲溯竟寻不到反攻之计,只得暗自忍耐下来。
今夜更是如此,不止是呲溯憋屈,连他主子忌,竟也吃了罴的瘪,还只得咬掉牙落进肚里,寻不到声张之处。如今当着外族的面,呲溯愈发不敢闹腾,寻呼延滋事,还要同他坐于一桌饮酒食肉,实在憋屈至极。
幸亏呲溯这熊脸上满是黑毛,才将他那憋得铁青的脸色尽数掩盖,极难察觉。他只在心里暗自下了狠,把呼延施与他的屈辱尽数牢记,只需忍耐到十年之期后,他便能扬眉吐气,光明正大将屈辱一道送还,定要打得呼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惜他尚未摸清呼延路数,若他知晓呼延此时的心头打算,恐怕立时便要气得吐血而亡。
不提呲溯与呼延各自的心念转动,此时主客已然落座,酒碗尽满,起自然不再耽搁,端起碗来,大笑高吼道:“来!众位贵客!好酒在此,便是我斯瓦匹剌家的一腔盛情,还请满饮此碗!”
众熊与苍狼附声大笑,沉吼或幽啸一声,均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开宴酒饮过,自然便能随意吃喝。
呼延见得这满桌丰盛的精美肉食,早已是食指大动,此时饮满开宴酒,他将酒碗随手砸到桌上,他哪还顾得其余之事,探手便捞来一块排骨,凑到嘴边咬得肉丝四溅,吃相甚是凶猛。
两桌酒碗尽空,静候角落的那群人族待者立马忙碌开来,各自奔走到石桌上,更要灵巧避开无数飞扬抓探的熊臂,快速再将酒碗续满,才又从桌上跳下,缩回到角落里。
见得起扬臂朝桌上肉食虚引,示意骓尽可抓来食用,骓便不再客气,硕长狼臂灵敏前探,对那桌中央的全烤幼兽下爪,四支尖爪翻飞只余幻影,技巧精妙,眨眼间便切下一条后腿抓了回来。
他那前掌的四支尖爪,深深嵌在这全烤幼兽的后腿肉里,剩余狼掌伸出一只尖爪,如同一口锋锐镰刀,倏然勾动间,便从这后腿切下一道纤薄肉片,肉片受力斜斜飞射,他牙口骤张,肉片恰巧送到嘴中。
闭口细细咀嚼一番,骓轻笑沉吼,赞叹道:“这呼吼幼兽的肉,不愧是天下闻名的美味!肉质细嫩鲜活,细品又劲道十足,如舌绽惊雷,百般滋味浓郁醇厚,实在妙不可言!”
起早已扯下玉石桌中央这全烤幼兽的脑袋,用熊爪扯下细嫩皮肉送入嘴中,闻言不禁连连点头赞同,忽而又叹了口气,“呼吼幼兽,倒是美味!可惜即便是我战熊族的各大家族,亦是难得,每年只有几头供给,实在是供不应求啊!”
听得此言,骓顿时目光闪烁,大笑轻吼道:“这呼吼幼兽,原本是我苍狼族的特产,便生长在被鸣蛇族夺去那块疆土之上!若能得战熊族斯瓦匹剌家的拳拳相助,重新夺回那片疆土,日后这呼吼幼兽,便敞开供应给斯瓦匹剌家!起家主,你说可好!”
“唔?”起深瞥了眼骓,继续若无其事地撕食兽肉,只是含糊沉吼问道:“鸣蛇族?”
骓郑重颌首,咬牙愤懑低吼道:“就是那群强盗!这群恶心细棒子!竟敢悄然占了我族的八百万里广袤峡谷!我真恨不得生咬他们的肉!把他们那些幼崽拿来下酒!”
“鸣蛇族……”起舔舐着自家牙缝里的肉屑,若有所思,“他们可是有六大家族,便是六名至境大能!”
骓蹙起眉头,真挚凝望起,幽吼道:“所以我们的王,才会差遣我来战熊友族寻求援助!”
“呵呵!”
起忽而沉笑两声,意味含糊难明,将这呼吼幼兽头颅上残余的肉丝扯入嘴中,才随手把头颅扔下,端起碗来敬向骓,高吼道:“骓少王!我苍狼族的朋友!来吧!再饮一碗!”
没能即时得到回应,骓那眉头紧蹙即放,咧嘴露笑,端碗与起相碰,仰头汩汩灌尽。
“我战熊族的勇士们,成长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如果参与征战,失去生命就不可避免!每一个勇猛战熊的死亡,都是我们难以承受的损失!”
“苍狼族的骓少王,你应该知道!征战的损耗极难弥补,所以我们如今,轻易不谈战事!要让我斯瓦匹剌家答应参战,我一头战熊说准,断不能作数!还得向长辈们提出意向,然后细细谋划才敢应口啊!”
骓静耳倾听,滑动着掌上尖爪,将肉片送入嘴中,咀嚼许久才咽下肚去。待起沉吼声落下半响,他扭头望向起,低吼道:“征战即会有伤亡,我们的王当然清楚!只要答应派出勇士援助,自然不会亏待了斯瓦匹剌家!至于如何补偿,我们可以好生商量!”
“哈哈!”起摇头大笑,沉吼道:“这出征之事,乃是头等大事!既然骓少王带着诚意来求援手,我们既然是友族,便不会袖手旁观!起今夜便报禀长辈,再看长辈们如何定夺吧!”
听得起已有意动,可是言辞闪烁,骓自然不太满意,努力露出笑脸,低吼问道:“既然如此,何不让我今夜面见斯瓦匹剌家的各位长辈,便将这出征之事尽早定下,我及王上也好安心,起家主说可好?”
“不急!不急!”
起目光闪烁甚快,朗笑沉吼道:“这事情,虽说不会袖手旁观,但是派出勇士,亦或是倾囊相助,还需慢慢定夺!待我家长辈有了准信,我自会派人来通告骓少王!到时再来细谈吧!”
“今夜骓少主只管饮酒吃肉,定要尽兴!定要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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