罴领军威严日重,那号令下达,便让身后两万熊军噤声不敢言笑,均是探掌进自家战裙系做的包裹,苦着脸拿出一块尸肉来炼化。
呼延正受周遭三十八骑调笑,待得罴号令一出,亦是立时收敛言行,自空袋里捞出一块尸肉来,拿在掌中神色复杂地看了好半响,终是一声长叹,皱眉将尸肉扔入嘴中,好似与这块尸肉有深仇大恨一般。
他与这尸肉没有深仇大恨,这尸肉生前反倒与他有深仇大恨。如今将这尸肉吞入肚,心中的怨念便好似将尸肉化作了刺猬,周身俱是无形的尖刺,把他那本就破烂的食道与胃脏,再次割裂了万千细缝,着实惨不忍睹。
幸好伤在体内,外面便不大看得出来,于是他便懒得运起心念防护,只把心念尽数调进胃脏,与那怨念厮杀拼命。那怨念里的尖嘶、怒骂,呼延只当未闻,奈何心念损耗之时如若揪心,未免太过于疼痛,饶是他这响当当的魔头,亦疼得冷汗??,熊躯整个儿颤颤而栗,却兀自咬牙忍耐,未曾放声将那痛吼叫出来。
这炼化强者血肉之法,效用却是好得出奇,两日便能省去足足三月苦修,如今十六日过去,加上呼延略微贪功冒进,这炼肉如金的境界,已然有了三年苦修的模样。
他这副熊躯好歹能有两千斤开外的重量,除却血液、骨骼、筋脉、皮膜之外,仅这一身熊肉,便能有千斤以上。现下等同于熬炼三年之效,便好似这千斤熊肉里,已然有三、的时候刻意咬重字音。这便让他隐隐觉着,若是换作老肉,似乎有些隐患在其中,于是谨记罴的交代,总是捡着最新鲜的尸肉生食,狠心将自家心念消耗如流水一般,有来无回。
如今半月过去,隐患未曾察觉,反倒隐隐尝到了甜头。
他那心念日日征伐,与怨念激战不休,竟然比原来坚韧了数筹。
这却不止是他的幻觉,因为那尸肉入肚时,原本炼化怨念必会耗去百中之一的心念,时至今日此时,炼化方才那块尸肉,消耗仅是原本的一半有余,借此便可推断,他心念竟不知不觉中坚韧了近倍。
在人界时,但凡体修便需注重熬炼肉身,至于心念修炼则不太上心。体修的心念虽说有些不痛不痒的玄妙,比之凡人如若仙魔,比之同等魂修的元神,便想去甚远了。
但体修心念并非就真的一无是处,毕竟是魂魄所化,若是心念坚韧的体修,便显得悟性非凡,心思敏锐迅捷,更能承受熬炼肉身时的痛楚。与心念脆弱的体修相比,心念坚韧则潜力超群,若是侥幸未死,日后成就便也越大。
这便是人界对体修心念的常识,呼延经年体悟,亦觉得甚是恰当。他能够闯过无数艰险坎坷,又渡过各种劫数,最终在人界称魔号祖,盖因他那坚韧远超同济的心念。
只是他沉迷于肉身熬炼,发掘肉身里更强的力道,只要心念未曾影响肉身提升境界,便对这心念不甚在意,亦不曾琢磨自家心念为何比其余体修坚韧,只归结为自家坎坷经历造就而成,如此而已。
直至近日,他受了罴的暗示启发,那心念坚韧程度提升,他感受着肉身内那种如鱼得水的畅快,才渐至若有所悟。只是这悟得懵懂,好似前方尚隔了一层糊纸,亦或是一层朦胧迷雾,总也悟不通透,便也不知自家到底悟出了何等道理。
他终究是个直莽性子,遇到这等无关紧要的难题,他哪会与自家较劲,日日抱头苦思,索性心念倏转,便将这苦恼迷悟不知抛到了何处去。
心念坚韧的好处,倒是显而易见。不止是炼化怨念时的损耗大降,寻常时候动用心念,思绪亦似愈发灵活,极少有晦涩之时,思索疑惑仿若一点即透。这具自家塑造的熊躯,运用起来更是自如,随手挥舞的力道也似乎更大了些许。
既然是好处,呼延便甘之若饴。再去炼化那新鲜尸肉的怨念时,他不再存着偷奸耍滑的心思,老老实实炼化最凶猛的怨念去了。
这人坏得一塌糊涂,自私、奸诈、善疑、嗜杀之类等等,但凡是形容邪魔之词,尽可用在他头上,但他总有一点好,便是识得好坏。既然琢磨着罴对他并无恶意,他便索性不再猜疑,仅存一丝警醒,皆尽顺着罴的吩咐去做,便是闷声发大财。
呼延如今是金体胎境的修为,食用金体胎境的鸣蛇尸肉,效用略差,食用更高一层的玉体鸣蛇尸肉,则效用最佳。
而他们此番途中所遇的,均是接近十万鸣蛇的大部落,总会有一批自家部落的守卫,其中大多鸣蛇守卫,修为都在银体胎境之上,金体、玉体亦是数目众多,即便身境高手,亦是常备三、五条。
现下,他们每日均能遇到鸣蛇部落,玉体鸣蛇的尸肉来源充足,呼延便也挑剔起来,不大看得上那金体的鸣蛇,总是挑拣出玉体胎境的鸣蛇,再邀来三十八骑相助,最终把这玉体鸣蛇的尸身,大半收入自家空袋。
如此常遇到新鲜货源,呼延捡着最新鲜的食用,只食当日杀死的玉体鸣蛇尸肉,便在增进肉身修为的同时,更能让心念愈发坚韧,可谓是一举两得。至于隔过一日一夜的尸肉,则尽数放到空袋最深处,留待日后难寻新鲜尸肉时,再来食用这僵老尸肉。
他心念渐至坚韧,便也促益他炼化尸肉,炼化效率愈发提升。原本要相隔三、五个时辰,待心念稍有恢复,才敢炼化下一块尸肉,而如今心念坚韧近倍,他便只需隔开一、两个时辰,即可炼化下一块尸肉。
如此两相增益,更让呼延喜不自禁,若是这般下去,说不得只需一年半载,他便能稳稳晋升玉体之境。到时再寻一口称手长刀,将自家精湛武艺施展开来,何须怕那呲溯,定要将那熊货劈做万千细碎肉泥,犹解他心头之厌。
这般想着,呼延愈发笑得憨直,似是恍惚做着这欺压呲溯的美梦,未曾见得罴举矛示意,不知何时便跑到了罴的身侧。
罴高举长矛,示意后面众熊降速,便凝神朝前方望去。一条奔腾如雷的长河边,静立着一片木屋,应是有十万鸣蛇居住的部落。只是这黎明之前的漆黑夜幕里,未曾见到那部落中亮起火光,亦不见空中有往来巡视的鸣蛇守卫。
他正自定睛探视,倏忽见得身侧黑影,恰见自家侍卫一脸痴傻笑容,不知在做何美梦,竟是未见自家手势,登时心头大怒,扬矛便朝这熊货后脑勺狠狠拍去。
呼延骤然吃痛,立时惊醒过来,抱头痛呼一声,这才见得罴那怒目狰狞的模样。在身后众熊窃笑声中,他自知恍惚走神再次犯错,赶忙咧嘴讪笑,策缰驱使蚁兽掉头,乖巧跑回了罴的身侧。
罴对这熊货甚是无奈,瞪了他片刻,终是扭头再朝前方望去,蹙眉高吼道:“冲!”
众熊齐吼应诺,随罴一道冲进那部落之中,果然已是蛇去屋空。正待众熊欲图四散开去,砸开这些木屋,查探鸣蛇踪迹,或是寻觅是否有藏匿的鸣蛇时,罴忽而仰首眺望,恰见前方数百里开外,隐约可见火光。
他顿时高吼喝止众熊,朝那数百里外的火光看去,便见火光隐隐如一条火龙,正仓惶朝前方逃窜。想来正是这部落里聚居的鸣蛇,不久前才听闻有熊军扫荡周遭鸣蛇部落的消息,这才匆匆逃离,却也相隔未过太久,罴率领大军已然来到。
时机正好,罴嘴角终是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策缰驾驭罴唯提速疾驰,同时举矛向众熊高吼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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