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蛇城正在欢庆,彻夜不眠,嘈杂喧闹之声绵延不绝,热闹非凡。
此番突袭围杀,大败三族大军,让其惨失近九十万勇士,与鸣蛇一方的军力相差更甚。在鸣蛇一方的预料中,这三族必会咽不下这口恶气而欲图报复,但不会是在近期。起码得等到那朱厌与土蝼族大军到来,五族大军汇集四百五十万之众,才会倾巢前来大战。
鸣蛇一方万万料想不到,那战熊族斯瓦匹剌家的起家主,由于即将退位,便想在退位之前搏上一搏,只求在生死凶险之中顿悟圣果,继而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激得群雄振奋,做出这堪称豪迈惨烈的壮举。
而在此时,浩浩二百五十万的三族大军,忽而分作两路,悄然绕过鸣蛇城,继而如烟花爆散,分别插进鸣蛇城后方各块疆域,如若道道即将饮血的利刃怒矢。
却说这斯瓦匹剌家的私军,连番征战近两月,屡屡有些微折损,如今再将那谎报战死的一万五千军士收入先辈神体,所剩已不足八万之数,相当于“阵亡”两军之数。留下这八军,起自然要统御两军,余下六军,堪堪只能分给三位少主,于是起挑来挑去,便将战功最弱的梁给拿了出来,让其随行身侧,裕、忌与罴各率两军,依旧分作四路各自散去。
本该亦是两军统领的梁,如今做了自家父亲起的随从,心头郁闷却不敢言表,自是无需多提。
罴再次得到两万军士,自然是意气风发,即便他那近身侍卫在旁溜须拍马,接连不断的阿谀奉承,全然没个遏制,他亦心情甚好,便也懒得用长矛教训这没脸没皮的熊货。
这没皮没脸的熊货,正是呼延,论起这阿谀奉承的功夫,周遭这些个憨直熊货,哪里及得上他。
其实呼延这般卖力表现,并非全无缘由。虽说如今是异族之间的乱战,但他却藏在这战熊族大军之中,特别与罴所率这两万大军,已然是性命攸关,若是这两万大军陷入死境,他亦难逃一死。
如此一来,他不得不借着溜须拍马的时机,伺机向罴出谋划策,只望这两万大军勿去那凶险之地,甚或四通八达的大部落所在,避开这等地方,寻觅偏僻之处扫荡屠戮,必能安稳许多。
这般险中求稳之计,正合罴的心意,自然依计行事。
现下正处在鸣蛇城后方的疆域,这大片疆域之中,鸣蛇数目稠密,部落众多。与这方疆域接壤的大多是鸣蛇族的友族,是以坐落在这方疆域的鸣蛇各大部落,无非在听闻对面疆域已是生灵涂炭时,不免唏嘘感慨一番,庆幸自家所在之处安稳至极,不虞有战乱之忧,均能平静度日,静候这场战乱终结。
当目露嗜血狞笑的异族冲入自家部落,大半鸣蛇犹自难以置信,待他们惊醒欲逃,却已丧命在异族手下,带着那惊愕一道逝去。
三族大军出了一记险招,打得鸣蛇族措手不及,只是如今这情境与三族最开始征讨鸣蛇族时,又有不同之处。
这三族大军才杀进鸣蛇疆域时,乃是由外向内进发,各个鸣蛇部落听闻战乱,还能朝鸣蛇城方向迁徙避难。而此时三族大军是从鸣蛇城向外扫荡,在各军行军路线之上的鸣蛇部落,已然被断绝了迁徙向鸣蛇城的可能,只能向外逃去。
但再往外,便是鸣蛇族友族的疆域,即便是友族,亦绝不会允许异族贸然进入,于是这些鸣蛇部落,如今已陷入了进退不得的绝境。
能够熬过千难万险,侥幸避开密集的三族大军扫荡,逃到鸣蛇城的鸣蛇部落,可谓是少之又少。好在百密一疏,总有那气运强盛的鸣蛇部落,历经十日逃窜,终是见得曙光,仓惶逃进了鸣蛇城这现下鸣蛇疆域中最安全的地方。
是以这三族分军扫荡鸣蛇疆域的消息,足足过了十日,才由逃难而来的鸣蛇部落传入到鸣蛇城众军的耳中,一时间举族震动。
三族大军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重重打击鸣蛇族的根基,立时让鸣蛇、乘黄、钩蛇三军从欢庆里猛然惊醒,群情激愤,匆匆商讨对策。
最先提出的对应之策,便是如这三族大军一般,亦将自家三百五十万大军化整为零,分作三万军士一路,追杀三族的各路大军。但这提议迅速被否决,缘由便是分军之后,军力优势顿时被削弱至极,胜负便在两可之间,并不能得到决定性的胜利。
随后的提议,经由各家家主商议,很快成为定议。
由消息传来再到商讨定议,仅仅用去两个时辰,各家家主纷纷回到自家军中,将三百五十万大军分作七路,集结成五十万一路大军,陆续奔出,向散乱在鸣蛇城后方的三族各路大军杀去。
以一路五十万精锐,无论遇到三族里的哪一路两万军士,均可一战而胜,稳稳赚取最大的战果,杀得这三族损失惨重,这才是上上之策。
这等应对,亦在三族各家家主的意料之中,只是各家家主如今好似成了亡命之徒,欲行一场豪赌,却已将自家与自家军士的性命置之度外,只为摧残鸣蛇族的根基,屠戮万千鸣蛇,在这凶险搏杀里熬炼军士,更期望以此机缘,能够一跃而成就自家圣果,晋升圣境。
若是因这豪赌而断送了性命,只能怪自家气运不够,因缘际遇,已然是生死由命了。
各家家主在神境均已蹉跎万千年,如今忽而爆发狠性,玩的便是惊心动魄,若不能因此顿悟圣境之道,不若轰轰烈烈而死,亦是枭雄豪莽。
这各家家主心意已决,却苦了麾下子嗣与军士。他们距离圣境尚远,自然不愿行险而图顿悟,亦或是借机锻炼自身,只是家主下令,麾下不敢不从,心头自是苦不堪言,叫苦不迭。
分军又见分军,自大军分作各家私军,各家私军再分由家主或少主统领两万一军,凶险却是倍增。
即便最自傲的少主,如今也心知此行九死一生,却不敢怨恨自家父亲,便将这气撒在所遇鸣蛇的身上。于是各路私军所过之处,下手愈发凶狠,但凡遇到鸣蛇部落,定是鸡犬不留,离去时定要焚烧部落木屋,给鸣蛇族留下一片废墟残骸,残忍到了极致。
罴亦自知生机分外渺茫,但他现下离家主之位仅有一步之遥,这母亲临终遗愿与他的野望即将达成,叫他如何甘愿受死,是以求生之念甚是强烈,只愿自家气运尚未衰败,能够从这绝境中胜出,留得性命接掌那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
而呼延对那些发狂的各家家主,早已在心下咬牙切齿,憎恨至极,但他如今却是战熊之躯,便不得不听从号令,一道陷入了这凶险境地。他却未曾头脑发热,将自家生死也置之度外,在他心目中,自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于是即便深陷险境,他亦在绞尽脑汁寻求生机。
时至如今,罴已将呼延视作心腹,时常听取呼延的建议。而他与呼延虽各有缘由,却均不愿等死,反倒志同道合起来,行事便愈发默契十足。
虽说为求生路,但罴依旧忠诚执行着起的命令,但凡遇到鸣蛇部落,该杀还是要杀,这一点呼延倒也赞同。如此搏命之举,生死皆不由己,若是最终难逃一死,临到头时未曾多杀些鸣蛇,岂非做了亏本买卖。
呼延身为一魔头,即便要死,也绝不做这等亏本的买卖。要收他一条性命,但须那千万亡魂做抵债,如此才不算亏了本钱。
于是此番行事,他反倒透出一股周遭黑熊难以匹及的狠戾,全无往日的偷奸耍滑,总是随罴一道冲杀在前,长矛饮尽鸣蛇血,罴看在眼里,对自家这近身侍卫便愈发青睐有加了。
赌的是各自气运强弱,如此境地之下,饶是呼延精善于算计,绞尽脑汁亦寻不出良策,能够提升他们这两万大军的生机,唯有让罴号令大军多寻偏僻之处而去,余下之事,全由听天命抉择了。
好在他亦有打算,若是实在不行,索性便舍弃这大军而独自逃逸,凭借胯下蚁兽之速,料想除开那乘黄族的军士,鸣蛇、钩蛇军士定是追之不及。他单骑逃逸目标极小,那来袭敌军应该懒得搭理,即便有乘黄军士追来,他随便逃入一片荒森之中,便能甩掉这些许追军脱身。
只是此乃下下之策,等若他苦心经营这战熊呼的身份,立时打了水漂,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愿行此下策。
他们这一行走的路线偏僻,二十余日过去,并未遇到过友军,却也不知其余各路大军境况如何,全无消息。倒是这一路上,屠戮了四五十个大小鸣蛇部落,手下已有百万鸣蛇的亡魂,可谓是战功赫赫。
直到将尽一月之时,罴那军用空袋里携带的灰黑熊掌,终是传来了起传音告知的一条坏消息。忌统领的那一路两万军士,不幸遇到五十万敌军,顷刻间全军覆没,唯有忌侥幸逃出,甩脱了追军,正在疯狂逃逸。
这消息对罴与他麾下两万军士而言,甚是沉重。好在这消息中还透露出一个极有用的信息,鸣蛇一方已然分军,一路五十万大军,正在围剿各路友军。
于是罴号令两军走得愈发偏僻,倒也提心吊胆又过得五日,直到第六日,还是与围剿的鸣蛇大军骤然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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