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身识身境,说来应都有万龙之力,其实不然。
境界相若,但众生无常,际遇、体悟与熬炼时日有差,武力便并非是全然等同。好比绪与罴,绪已入身识身境数千年之久,沉淫熬炼已达巅峰,力道便能爆发六、七万龙之力。而依照常理,罴乃是近两年刚入身识身境,武力不过刚达万龙之力,本该比绪弱了数倍有余。
但此刻却并非如此,在众熊眼中,罴却是生生硬抗住绪,力道更是隐约高出一线,这便尤为诡谲了。
连围观众熊都能看出来,绪与罴正面相抗,自然感受更深。先前还觉着罴是自不量力,绪便要趁机羞辱罴一番,依仗的便是远远高出罴数倍的武力,谁知此刻交手的瞬间,他那武力优势却荡然无存,立时便让绪惊怒交加,咆哮连连。
他与罴本就是一脉相承的嫡亲,习练矛法亦是相同,如今再加境界相若、武力仿佛,便好似同门切磋一般,斗得是旗鼓相当。
“不对!不对!”
局势大大出乎绪的意料,他抵挡着罴的狂猛攻势,早已是惊疑不定,细细打量罴的周身,终是在罴那密布血丝的碧眼中寻到了端倪。与罴那双隐有疯狂之意的碧眼对视间,绪却是瞳孔猛缩,怒而咬牙暴吼。
“罴!你竟如此奸诈!有意诱我一战,原来早吃过狂暴秘药!狂暴秘药有市无价,起码也要十万斤神境血肉,你哪来的这许多神境血肉,买得起狂暴秘药?”
被绪点明玄妙,罴倒也不以为意,未曾反驳。他那血丝碧眼里似有鄙夷之色,撇嘴嗤笑,冷吼回应道:“我自然没有这许多神境血肉,买不起秘药!但寻几位兄长凑上一凑,不过十万斤神境血肉,倒也凑得够数!”
“你竟无声无息,与他们串通一气前来阴谋害我?”
罴这回答大大出乎绪的意料,他双目瞪得滚圆,惊怒质问间,脸上不免闪过一丝慌恐。罴的答复非同小可,比今日让他大败,还要让他惊惶难安。
言语的空隙,绪伺机狠狠反手一撩,长矛逼出如龙气浪,将罴逼退些许。这刹那之间,他心念千回百转,诸般杂念便纷呈踏至,他灵光一现,忽而又自大怒,狰狞怒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你等一群败军之将,仍旧不忘家主之争,各自心念桀骜,他们怎可能听信于你,将珍藏的神境血肉汇聚你处,让你去买来狂暴秘药与我一战?绝对不可能,这等稚幼言语,你怎能诓骗得住我!”
罴闻言却是撇嘴失笑,神色极为不屑,淡淡轻吼时,已然再次逼近绪的身侧。
“你信或不信,又能如何?我既然连狂暴秘药都忍心拿出来,便是做了万全打算,你今日必败无疑!”
经过最初的震惊,绪此时已然回神,即便听闻罴用过狂暴秘药,现下却是丝毫无惧,先前那丝慌乱早已无影无踪,脸上再现狞笑,跨步迎上罴,那长矛舞动霸烈如故。
“你吃了狂暴秘药,却并非实在本事,有何用处?一粒狂暴秘药,就算能让你逞威一时,待到过了药效时辰,我便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两熊言语争锋之时,他们所执的长矛亦在狂猛相撞,火花四溅从未歇止,如山如岳的重力掀起狂风好似惊涛巨浪,他们踏足之处,方圆百丈山崩地裂,声势骇人之至。
罴那对碧眼,往日总是平静无波,如今那满布的细密血丝,蔓延像是某种繁复符?,透出一股子罕见的疯狂,却犹自未失心智,看上去便多了几分妖冶之感。便是这对碧红交错的眸子,嘲讽地望着绪,透出十足的自信。
“这狂暴秘药的药效是有尽时,但我要打败你,去无需这么长的时间!”
这话说得霸气,引得绪不禁连声嗤笑,“哈!传闻你罴少主往日便是狠戾非常,狂傲无边,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一见却是所言非虚,我便让你知晓蔑视我的后果!凭借一粒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狂暴秘药,休想在我面前逞威!”
认出了罴的依仗是这狂暴秘药,那药效便是罴的大患,绪的矛法自然急剧变化,转攻为守,便准备拖延时间,待到药效消退之时,他便是必胜无疑。
但罴今日乃是有备而来,筹备周全之至,才敢伺机向绪邀战,求的便是一战而胜,岂能让绪如愿拖延时间。
“既然如此,这炽烈矛法第一绝招‘破万勇’,我倒练得略有心得,如今正好拿来让绪少主指教指教!”
高吼如雷,朗朗浩浩,罴已是力沉下盘,双足深陷地下足有一丈,由足踝至执矛的手腕,浑身精肉接连鼓胀,力道已自全身汇聚向长矛,但听一声气沉如鼓的暴喝,那长矛似缓实快,悍然直刺而出!
矛尖连破虚空,像是逆流而上的恶鲨,所过之处迎风破浪,一往无前!
这一招刚猛无铸,取意便是一夫可破万勇之意,罴练得深得精髓,但见那长矛直指绪的咽喉,绪登时便骇然失色,面容剧变。
他与罴虽是境界相若,但出生至今的阅历却是迥然不同。罴出生时血脉稀薄,体格羸弱,勉强授予少主之位,便自此再没得到过其余恩宠,际遇可说是坎坷悲苦,自然便比寻常少主晓得勤奋刻苦,除开熬炼肉身,便是习练体悟武技,如今,绪实在难以启齿,逼不得已只能硬抗。
除开七大绝招,一整套寻常的炽烈矛法,绪倒还算使得顺溜,眼见罴那矛尖正势不可挡的刺来,绪咬牙切齿羞愤至极,手头长矛幻化万千,一整套寻常的炽烈矛法一瞬而下,只望能因此勉强接下罴这一绝招。
“????……”
紧促的金铁铿锵声已连成绵延之势,顷刻间绪的长矛不知刺出多少次,但罴的长矛却稳若巍峨峦岳,力道丝毫不减,也未曾偏颇丝毫,气势如故,直刺绪的咽喉。
所谓绝招,决绝之招,又岂是寻常招式能轻易破解的。
先前碍于脸面,绪欲图硬撑不退,此时见得罴的绝招难破,再想要退避却也为时已晚。绪暴吼得青筋鼓胀,目赤欲裂,咬牙用双掌握矛横挡,便听得闻者牙酸的金铁摩擦声,绪被刺得踉跄后退,终是跌倒在地。
罴面色硬冷,骤然跨步向前,便在绪尚未起身之时,矛尖稳稳点在绪的额头,依旧淡淡轻吼道:“绪少主,你败了!”
一招而胜,威猛如斯,震得周遭骤然寂静,继而爆发出声浪喧天的兴奋吼叫。
便在周遭众熊沸腾躁动时,在罴矛下的绪,却是浑身僵直又自微微颤动,那神色先是呆滞,继而惊怒、挣扎、羞愧、怨恨等等,竟是瞬息万变,精彩纷呈。
“自此之后,我才是那两万熊军的统领!”
罴傲然俯视着绪,高吼声铿锵有力,徐徐收回了自家的长矛。他用事实证明了实力,从绪手中抢夺来这两万熊军的统御之权,这一战在众熊鉴证下开始与结束,倒也不怕绪后来反悔。
作为战胜者,罴在万熊瞩目间昂首离场,而战败的绪,却再无谁来关注。他愤怒甩开属下好意搀扶的熊臂,怨毒瞪视着罴的背影,低吼咒骂着怒容而去,顷刻间便淹没在众熊之间,与他那群属下一同消失无踪。
围观的群熊之间,梁神色复杂地望着罴的背影,他早已闻风而来,从头到尾静静看完了这一场激斗,只是众熊的目光均在罴与绪身上,谁也未曾注意到他的到来。
“罴,你这些狂暴秘药,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梁这声自言自语般的喃喃低吼,被彻底掩盖在群熊响彻云霄的呼吼声浪中,连他自家都极难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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