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凝望
作者:九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468

呼延终是站在人族的圣土,却是一方注定将要覆灭的圣土。

这本该是鸟语花香、草木葱翠、云雾氤氲的人族仙境,只是如今,一批又一批的强盗冲了进来,毫无顾忌地肆虐烧杀,草地早被砸出万千泥坑,被污血浸染得斑杂,昔日平静的湖水涟漪波荡,时时溅起漫天水花。而那些卖相极佳的温顺凶兽,哪里还有往日的悠闲,仓惶嘶鸣尖叫着四处逃窜,却免不了被强者激战的气浪撞成肉泥,抑或利气无意扫过,被切得支离破碎,小命呜呼。

圣土中央,本有一片亭台楼榭,恢宏大殿层层叠上,似是一座占地十里方圆的大城,此刻早被砸得斜倒、破败,如若废墟,依旧在遭受着万千异族强者的践踏。[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兴许已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万千凶神恶煞的异族忽而猛冲进来,二话不说便烧杀抢虐,寄居在圣土的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等,或是呆滞家中颤颤而栗,或是男儿挺身而出,怒喝着冲向杀来的异族,期望用性命能护佑自家妻儿逃出去,这却是他们绝望中最后一抹凄凉的希望。

而圣土的弟子们,还算有一搏之力,正自怒目睁圆,用尽力道挥舞着自家的利剑,激射出道道剑气,却哪里还见得到往日谨遵的招式章法,更像是飞蛾扑火般的疯狂。

只是这些圣土的弟子,境界、武技自是精湛无疑,这一点在往日值得炫耀,却让他们今日陷进了更为凶险的境地。便因境界、武技远非寻常人族可比,这些圣土的弟子若是拿去贩卖,通常亦能卖个好价钱,于是此时争夺更见激烈,也更不会让这些圣土弟子有逃窜的机会。

身为飞龙族十大家之江尾家的当权大少主,翻江此番又请动了三位圣者同来相争,筹备便已耗去海量钱财,他前来的目的,自然不是寻常人族或是圣土弟子,而是那情圣本尊。于翻江而言,贩卖人族仆役获取的钱财,俱是蚊子肉般大小,唯有圣境血肉,这才是实打实的大买卖。只有情圣已死的情形,他才会疯狂抢夺人族贩卖做仆役,未雨绸缪,勉强捞回此番行事填进去的本钱。

是以才进得圣土,翻江首要关心的,还是那情圣本尊的生死。他迅速探视,目光掠过无数厮杀、激战的身影,终是目光一凝,在半空中寻到了八、九条飘移不定、若隐若现的流星。

而此刻,那三条苍老飞龙早已目光如炬,龙吟声接连冲霄,各自放开自家气血,悍然振翼扑向了虚空一条流星。

这人族情圣圣土,仅是激战的由头,并未让前来的各族强者如何放在心上。想想也是,落破多年的人族,即便是一方圣土,又能有多大油水,所以大半赶来的各族强者,脑筋动到了不断赶来的诸族强者身上。只需找对了肥羊,收获的收益便能让此番不算白来,更胜过抢掠这贫瘠的人族圣土。

大半的各族强者均是如此打算,这才是此时混战的缘由。但见得翻江一行俱是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出身大家大户,身家定是丰厚至极,于是翻江与众食客周遭,便有无数贪婪的隐晦目光烁烁看来。

“诸位跟上!”翻江急忙下令,自家已追着三条老龙的身影疾速升起,面目忽露狰狞,凶恶吟喝道:“若有那不长眼的异族,皆尽斩杀!若是惹出甚麻烦,便叫他们来寻我飞龙族江尾家的大少主翻江!”

此话说得霸道,亦让随行食客凭空又增了两分底气,自是听得热血沸腾,轰然应诺之间,已然紧跟翻江身影而去。

那三条老龙放出了强悍的圣境气息,便震慑了许多宵小之辈,不敢前来扰乱,自是迅疾腾空而去,化作三道流星烈焰,与虚空那八、九道流光竞相追逐,翻江与一行食客稍慢片刻,却又是另一副景象。

场面太混乱,全然不知是如何起的争端。似是斜地里杀出两批强者,激战中挡住了他们去路,翻江龙吟威吓已然无用,于是怒而出手,四爪化作十丈巨爪,猛然扑向前方,但凡有挡住去路者,便巨爪狠拍横扫,这才逼得身后众食客不得不参入了混战之中。

“杀!”

乘黄溪居骨子里似也有嗜杀**,早已战意蓬勃,双眼留意到一头眼识身境的白泽,便自狞笑着扑了过去,顷刻间战得气浪翻涌,哪里还记得自家的“呼大兄”。

呼延并未动身,他怔怔站在原地出神了片刻。待得他被身畔尖啸声惊醒,便自皱眉扬刀,刀气如收割性命的镰刀,倏然将这头不长眼的白泽切成了两半。

这白泽状似凶虎恶狼,体态精壮身披白毛,臀后一条粗毛长尾如钢鞭,自是十丈高下的身材,行走灵敏至极,奔驰之速不下乘黄,亦是一个时辰能行百万里之遥。

此番发现人族情圣圣土,隐匿在白泽族疆域外的荒兽山谷,便让白泽族各大家占了地形便利,于是如今在圣土横行肆虐的,倒大半是白泽族的强者。

随手杀了这白泽,呼延抬头望向半空,淡淡扫了眼正值激战的翻江与众食客,特别留意那专注酣战的溪居,便自无声无息疾驰远去,这行径做得甚是隐秘,未曾引起谁的注意。

能救几人?

这问题呼延从未想过,他乃是体修大魔,说他生性凉薄也好,说他冷血无情也罢,他却不想逞英雄而断送了自家性命。若是连自家性命都难保,何谈周济天下,他可没有这般佛门菩萨心。

但他总要救几个,若是当做自家俘掠的人族仆役,想来翻江与众食客亦不会与他多做计较。数目不可太多,一个、两个便好,最好是知晓魔尊圣土所在,能够将他引到那魔尊圣土去,自是最好不过。

如此一来,这满圣土乱窜的人族,除却寻常百姓人族,唯有在圣土弟子中精挑细选,挑选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或许便会知晓魔尊圣土所在何处。

这便需要好生挑选,未曾看准便不可贸然出手,于是呼延行走在混战厮杀之中,灵巧避开周遭气浪与激射的利气,一面凝神于双目,细细查探仍在拼死反抗的那些个圣土弟子,宛若行走世间淡看众生的幽灵。

便在他身畔,一个身着宫裙的曼妙少女,盘髻的柔发业已披散,那如花美貌已被泪血污浊,轻纱、丝绸包裹的玲珑身段,连带这宫裙均已破败不堪,只见得血迹斑斑、森森白骨,哪里还有掩不住的春光。

她依旧与两头狞笑白泽奋战,寒光四溢的精美亮剑如若乱了桃花,招式早已散乱,却还在拼尽力道,抵挡着两头白泽调戏似的迅疾攻击。只是她已然身心俱疲,那坚毅的神色,渐至被惊慌掩盖,待得见一头白泽横扫向她白瓷般优美的脖颈,她已挡不住,不由得花容失色,仓惶尖呼。

“大师兄!救……”

话音未尽,她已身首分离,尖呼声嘎然而止。那漂亮的脑袋,恰巧飞到呼延脚前,滚落几圈沾染了无数淤泥污血,只是那双对准呼延的秋水双眸,满是惘然失神,不甘又似释然。

“畜生!”

“师妹!师妹!”

不远处忽而响起好几声嘶声裂肺的怒喝、悲呼,那失去头颅的曼妙身影骤然失去力道,那精美亮剑“哐啷”落地,而这无头身影,亦已软软瘫倒在地,香消玉损。

那头未曾下杀手的白泽,见状不由得嘟哝抱怨道:“你还真是火爆脾性!便以这副好皮囊,若是到飞龙城卖了,遇到有心的富豪权贵,好说也值个百斤神境血肉的价钱!便被你这般毁了!”

听得抱怨,那辣手摧花的白泽耸耸肩,状似无辜地撇嘴道:“我哪里知道,这小人儿如此不经耍弄,原本挡得好好的,忽而这一爪却又没挡住,我那时收手不及,我还后悔咧!”

“也罢!你我兄弟,这般失手我也不怪你,但是回到白泽城,定要请我喝酒谢罪!”

“这好说,哈哈!”

哈哈大笑间,失手的白泽扫视周遭,待见得身畔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乘黄,却在恍惚失神,那腰间悬挂的空袋,却让他双目为之一亮。他隐晦撞了撞同伴,便挤眉弄眼的示意一番,待得同伴亦疑惑看向这乘黄,他才传音如束,低声密语道:“我说兄弟,可看清这乘黄腰间,挂的是何等事物?那是空袋啊!空袋!没曾想我俩兄弟洪福齐天,杀了个小人儿,却又有块大肥肉,自动凑到了你我面前!”

他同伴听了点醒,立时眉梢轻扬,看向呼延的空袋,便自透出一股子贪婪之色,狞笑密语道:“桦易,这可是单大买卖!为兄先去勾住他,你且在旁伺机偷袭,定可将他一举做掉!”

“全听濡竞大兄吩咐!”

呼延默默伫立,他脚下的美人儿脑袋,兀自死不瞑目,大睁着瞪视他。于是他有些恍惚,不知自家在想些什么,那目光怔怔与她凝望对视,忽而莫名失神。

便在他身后,两头白泽杀机隐现,寒目盯着呼延如若泥塑般的背影,以眼神隐晦交流一番,悄然扑向了呼延。

待进到呼延数十丈外,那名为濡竞的白泽面色猛然狰狞,不再掩饰自家杀意,精壮身形倏然前扑,一只利爪高高扬起,爪尖顿现点点寒芒,继而对准呼延脖颈,猛力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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