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无奈又是一叹,知晓守穗此时恐怕早已吓破了胆,方寸大乱了。
人一恐慌,便如守穗这般,慌乱至极,再无镇静。这等时候,便是守穗这等聪明人,也会没了往日的机智,手脚大乱,惶恐不安,任由他说什么,怕是都听不进去了。
“这人好生胆小!”呼延撇嘴,终是对这守穗心生鄙夷,“像我呼延,自是临危不乱,怡然不惧,目观天塌地崩而不惊,这才是大将之风!”
兀自耻笑着这守穗,他却也不再呆坐,勉强压下这浑身伤势,便如守穗一般无二,双目紧紧提防着那石柱,起身细细查探周遭,亦想速速逃出这凶险之地。
“唔……”
便在这时,二人紧张留意的那石柱,本已寂静了片刻,此时却传出一声沉吟,声音苍老、低沉,还带着酣睡苏醒之后的慵懒,似是老宿之音。
明明是无意呻吟,这时节却吓坏了守穗,尖嘶道:“是谁?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在这石屋内回荡之后,便愈发刺耳,如若要划破耳膜一般。
“哼!”
谁曾想他尖叫声尚在回荡,却被一声冷哼震散,如若堂皇正气,能震散邪魔歪道一般,却是浩然大气十足。只是这声音传出,依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冷喝道:“吾,是你祖宗!”
“我祖宗?嗯?”
守穗闻言惊怒交加,尖叫道:“你敢戏弄我?你敢骂我?我才是你祖宗!我们全家都是你祖宗!你出来!出来受死!……”
这时守穗犹自惊魂未定,早没了平日的机智、聪慧,闻言惊怒,却未曾多想,立时激动得反骂开来,滔滔不绝于耳,许久不曾消停,倒是呼延若有所思,似乎已然回过味儿来了。
“你!你胆敢辱骂先祖!”
听得这连绵不尽的漫骂声,那苍老之声勃然大怒,气得言语哆嗦,怒喝道:“不肖子孙!不肖子孙!我守荆怎会有你这等忤逆后人!若我肉身尚在,定要清理门户,将你这等孽障灭杀!省得出去之后,落了我剑圣的威名!”
“守荆?剑圣?”
守穗愕然失声,倏然间这才幡然省悟,惊喜道:“是先祖么?是先祖剑圣老祖宗么?我是守穗啊!我是老祖宗的嫡传血脉!我……”
“我知道!”
待得见守穗如此激动,又摆出那将要念叨不停的架势,那苍老声音不由得厌烦喝止,厉声道:“若非是我嫡传血脉,你又如何能到得此地!如何能唤醒我之残念?”
“老祖宗啊!”守穗听得一愣,转而又自哀呼道:“老祖宗却是不知!我们守家这一脉已然凋零!遥想在那上古之时,我剑圣一家是何等鼎盛、风光!谁曾想时至如今,已然将尽消无,独独剩下我一人在世啦!却是何等的凄凉?……”
“什么?”
苍老之音闻言大惊失色,惊怒道:“你这不孝子孙!休要信口雌黄,诓骗我老人家!想我当年虽然陨落,却留下足足一十四个神境巅峰的子嗣!即便没有我这剑圣坐镇,也自该重振鼎盛之威,为何会衰败至此?为何落败得这般快?”
“老祖宗哇……”守穗听得这话却险些落下泪来,凄苦道:“族谱所言,自打人族大难之后,祖宗你不幸陨落,我守家便已大衰!随后投靠魔界避难,同魔祖一道逃离大难,中途却受诸多异族强者围剿,一场激战下来,十四位神祖陨落十二位!剩下两位亦是重伤!其后昏睡千年,相继离世!百万家人仅余一万残留,亦是伤残老弱大半!随后两任家主无能,又……”
这一番哭诉,闻者伤心,这家族由兴至衰的坎坷凄凉,连一旁呼延亦听得倏然动容,愕然失语。
那苍老之音业已默然,直到守穗话音落下,依旧半响没了声息,直到许久后,这才有一声长叹,“荣辱兴衰,过眼烟云!世间当真没有永世兴盛之家门,没曾想我守荆开创的家族,如今亦落败到这等田地!如今血脉凋零到仅剩一人,真是世事无常啊……”
听闻这唏嘘,守穗又有些赫然,讪讪道:“却也不尽然,我守家本家仅剩我一人,其余旁支倒是开枝散叶,散落魔界各处,只是日久而疏远,祖宗血脉稀薄,却是难以寻觅了……”
苍老之音闻言却是淡漠,“吾之血脉亦已淡薄的旁支,已然称不上我的嫡传子嗣,便是到我面前,也无法以血脉将我唤醒,难以获得我给予后人的厚赠,不提也罢!”
“是!”
守穗闻言恭谨应诺,眼角一丝窃喜转瞬即逝,继而疑惑道:“不知先祖?如今却在何处?”
“唔……”
提起这话,苍老之音未免迟疑,黯然道:“我如今仅剩一丝残念,早已昏睡修养,依旧难免亘古消磨,如今这一丝残念也几近消亡,即便吸收你这一丝血液,也难以脱离这血石之柱,怕是难以相见了……”
“残念?”
守穗双目一亮,惊喜道:“如此说来,岂非只要凑足先祖血脉,便能让先祖您老人家重生复活?还需先祖明示,需要多少先祖血脉才能让您老复生?我定会竭尽全力,哪怕折返魔界号召所有旁支!如今天下苍莽、凶残,我守家若想重兴,恢复上古鼎盛,当真离不开先祖的威名!手段!还需先祖尽快复生,也好率领我守家遗脉,重振家门声威!”
“这……”
苍老之音闻言又自犹豫,许久后黯然长叹,道:“如今怕是无用了!若是能有十万嫡传血脉,说不得我还能逆天窃命,兴许还真有一线生机!谁曾想沉睡万古,醒来嫡传血脉已然仅剩一人!这便是天要亡我守荆啊!”
此言一出,守穗面色又惨白两分,呆滞片刻,终究苦涩喃喃,“莫非……就真是毫无转机了么?莫非……我守家当真无法重兴了么?莫非这就是天意?……”
“不!”
苍老之音忽而振奋,欣喜道:“天意难违,但吾乃圣人!便能挣脱这命运羁绊,向天争命!我所留这遗库,便是一招绝妙后手!我等了万古,总算有你这般资质超群的后辈,能够闯过八关,到得我的面前,这便是机缘!你只需能将我遗留的传承尽数吸纳、参悟通透,便凭我遗留宝物傍身,兴许便能晋升圣境!到时自然能够重兴我守家,繁衍出十万……不!百万嫡传血脉,便能让我重生!那时便有两位圣人,我守家便能更进一步,威扬天下!”
此言一出,守穗惊得双目滚圆,惊喜道:“晋升圣境?先祖所留宝库、传承,莫非真有这般威能?如此一来,我守家重兴有望!哈哈!重兴有望啊!”
“无非区区圣境!哼哼,你若真有这潜力,便凭我所留遗赠,晋升圣境不说有十成希望,也该有八成可能!”苍老之音哼哼冷笑,透出傲然之意。
“成败兴衰,全看你的资质了!”他喃喃低语,继而沉喝道:“左边那石屋,便是吾之剑道所有传承的精髓,你能领悟多少,日后便有多少晋升圣境的机缘!速速进去吧!”
他说话间,但见左面石壁轰然洞开,露出幽暗洞府来。
“是!”守穗惊喜莫名,却未曾失去礼数,急忙恭谨应诺。他本要抱拳躬身答礼,转瞬忽而又想起这面前是何人来,便慌忙双膝跪倒,朝那高台石柱连磕了九个响头,梆梆作响,正是行的叩拜先祖之礼。
“多谢先祖厚赠!守穗定会竭尽全力,参悟我守家剑道真谛,以求不负重望!”
高喝如起誓,再抬头时,守穗面容坚毅,起身踏步离去。
待得他踏入那幽暗门户之内,石壁隆隆作响,随即便紧紧合拢,独剩这房中血纹密布的石柱,还有在角落无声无息,寂静了许久的呼延。
“唔?”
那血纹石柱里再次发出苍老之音,似是犹疑道:“在你踏入我遗库时,我便察觉诡谲,如今再行细看,反倒愈发捉摸不透!似你这般命运迷离,前生后世看不清楚,唯有今生过往模糊能观的离奇命运,却更像是某位圣人转世之身,却不知你是哪位老友?”
“圣人转世之身?”
此言一出,呼延倏然惊悚,面色大变,惊疑望向石柱,心念里已然翻江倒海,怎也难以平静,“他为何如此说我?莫非我真是什么圣人转世?如此说来……不对!不对!他定是诓骗于我!是了!这便是剑圣遗库的第九试!那守穗却是上当了!如今怕是身死道消了吧?哼哼,想诈我呼延,这等伎俩却还不够!可是……若他说的是真的呢?……”
瞬息间千念百转,呼延却是冷笑道:“嘿!什么圣人转世!我呼延自幼便混迹魔道,什么阴谋诡计、弥天大谎不曾见识过?这等言语,还是留着诓骗幼童去吧!休想拿这等鬼扯之言来诈我!有何图谋,权且划下道来,我呼某人今日悉数接下便是!我便看看你这第九试,究竟考校何事!”
“唔?你不信?”苍老之音冷哼一声,“我料定你是圣人转世,你不认也罢!既然能因缘际会,到得我的面前,我便一视同仁,也送你一桩大机缘吧!右侧这房内,所藏之物兴许对你大有用处,你可敢进去?”
疑问声尚未落尽,那右侧石壁便已隆隆作响,迅速滑开,亦露出一个漆黑门户来。
呼延倏然朝那门户望去,却是惊疑不定,踟蹰半响,却许久未能挪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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