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跖走了,没有和孔丘告别,抱着和管仲同归于尽的信念去齐国了。
失去了柳下惠的道心,盗跖的魔功已然飙升至巅峰状态,但是他的生命也屈指可数了。
魔神派历代传人从来没有得善终的,盗跖这个活的最久的魔神派传人也不例外。
以战而终,是为兵主。
在盗跖卸下对鲁国和柳下惠最后的牵挂之后,魔功陡然爆,把杜营都压制的动弹不得。
盗跖没有变成魔神之体,但是气势却比先前的他可怕十倍都不止。
看着盗跖在山路上纵越而去,杜营感慨万分。
除非管仲坐船躲到海外去,不然必定会死在盗跖手里,现在的盗跖并不比蚩尤刑天弱上半分。
应该说现在的盗跖可能越了蚩尤刑天,因为曾经拥有半颗道心的缘故,他没有被滔天魔念迷失了神智,比起那两位更冷静,更阴险。
杜营随手把木盒塞进袖筒里,不禁感觉有些怪怪的。
在他眼里原本是三派传人中最渣的柳下惠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牛逼的一面。
或许是第一印象的原因,杜营一直把柳下惠这个被他敲竹竿致死的迂腐君子当做无用无能的代表,并且他失败的一生也证明了杜营的判断。
对于柳下惠的死杜营还是心怀歉意,但是歉意归歉意,他并不是很看得起柳下惠这个人,认为他一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成功的事就是拿命换了孔丘这个徒弟,其它的事不值一提,比起管仲九合诸侯的辉煌业绩来说天差地远,就算是盗跖,统帅数千强盗纵横楚国百余年,使得一代雄主楚庄王也拿他无可奈何,抱憾而死,也不失为一代人杰。
不是盗跖说,杜营还真不知道其中还有如此曲折的变故,仔细想来,柳下惠实在是败在变幻莫测的命运上,非战之罪。
回到孔家,孔丘看见杜营一个人回来,不禁有点奇怪。
“先生,那位雄展先生怎么没与先生一同回来?”孔丘问道。
盗跖化名为雄展,对孔丘声称自己是柳下惠旧友,来看望老友徒弟的,在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春秋战国时代,孔丘对此深信不疑。
“那个熊掌...熊掌先生去齐国做买卖去了,嗯,收一笔陈年旧债。”杜营说的很委婉。
“那也应该留宿一晚啊,这天色已暗,他一个人又能行得了多远?不能留先师好友一宿,孔丘之罪啊。”孔丘真好骗,说什么是什么。
“呃,这个,是急债,借债的快死了,又没有凭据留下,他不去怕会转成死债,不是你的过错。”杜营继续圆谎。
孔丘沉默良久,突然对杜营深深施了一礼,恭声道:“丘有一问,请先生赐教。”
看见孔丘突然行此大礼,杜营顿时暗叫不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个孔老二肯定要刁难我了。
杜营硬着头皮道:“丘何必多礼?只管道来。”
孔丘再拜道:“那位走了的先师故友,是否盗跖?”
轰隆一声,话一入耳,杜营如遭雷劈,差点没从榻上跌下去。
这个孔老二太不肖了,没有他那个窝囊废师傅半点样子,这么快就猜到了,让我来坐火山。
杜营强自镇定,勉强没有失态,淡淡的对孔丘道:“你为何会如此说?”
孔丘抬起头,坚定的道:“因为先师的旧友能活到现在的寥寥无几,管仲孔丘已经见过了,此人也只能是盗跖了。”
杜营差点没哭出来,展家兄弟挖出这么大的坑来联手坑自己,这个漏洞叫自己怎么填?算了不管了,实话实说。
“没错,他就是盗跖。”杜营很光棍,让展家兄弟去死吧。
“白天先生是否曾与盗跖交过手?”孔丘的眼神很严肃。
“咦,你怎么知道?”杜营很好奇,这一点孔丘也能从他师父的岁数上推算?
孔丘不说话,目光直盯盯的看着杜营胸口,杜营下意识的一捋胸口,摸到了自己的半截胡须...呃...明白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输了吗?那个盗跖被我打得头骨爆碎时你是没看见而已...”杜营只好自己找台阶下,把话题扯到一边去。
孔丘沉默一会儿深深一躬身道:“孔丘无能,劳先生为丘遮护,虽然先生不言,但是此恩孔丘铭记于心,日后道门若有差遣,孔丘万死不辞。”
孔丘说的很好,面面俱到,不失礼数,但是杜营却像大冬天被一盆冷水浇头一样寒彻心扉。
是啊,现在他是君子一脉的正统传人了,不再是杜营戏收的傻徒弟悟空了。
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想去保护他,却没想到在他眼里这只是自己对君子一脉的政治投资。
应该大笑吗?道门在儒门的股份又增加了,以后更有言权了啊。
杜营你离自己称霸未来世界宗教界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啊,你该高兴啊。
看着突然觉得很陌生的孔丘,杜营嘴唇微颤,不知道说什么好,孔丘的确成熟了,经过这次鲁国还宝的经历,连着多日研习周礼让孔丘得到了突破,懂得分清自己的身份,知道感谢人家的赐予,不再依恋于杜营身边时时求教,行事转而依赖自我思考。
杜营知道错不在孔丘,在于杜营自己,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电视里孙悟空留恋菩提祖师,孔丘就应该永远依恋于自己,浑然没有想到孔丘已经是君子一脉这一代的掌门人,不可能再依附外人。
“下去吧,我欲睡了。”摘下腰间葫芦,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杜营只感到心力交瘁,不想再和孔丘说一句话。
孔丘起身施礼,躬身退出门外,把房门合上。
油灯燃尽,杜营坐在没有光亮的房间中,木木的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知道看了多久。
离去吧,离去吧,这里不是我长留之地。
说做就做,杜营拿定主意,打点包裹,也懒得开门,化作一道青烟飘出窗外,这是杜营昨天与盗跖大战后的一点心得,能把自己化身为云雾烟霞之类的虚无之物,避过一些强劲的物理打击。
飘飞在庭院上空,杜营回望孔家宅院最后一眼,料想自己此生再也不会来此了。
突然间,杜营愣住了,他看见一个人。
孔丘正跪在院内,悄无声息的对着自己的厢房磕头,不知他这样已经进行了多久,偶尔孔丘抬起头来的间隙,杜营借着月光看到了这个铁汉满脸的泪水,在孔丘身后,是倚在门边用关切眼神看着自己夫君的孔家娘子。
他知道的。
就像孙悟空会留恋菩提祖师,孔丘同样也会留恋我。
只是作为君子一脉这一代的掌门人,他必须斩断这一切牵绊。
杜营笑了,盘踞于房顶的烟霞在空气中幻化成一张巨大的笑脸,随即飘散开来,缓缓从窗户进入屋内。
金鸡初啼,厢房门栓一声轻响,跪在地上的孔丘顿时像一只中了箭的兔子一般飞窜进自己房中,留下站在门口楞了的孔家娘子。
轻咳一声,杜营整装走出房门,踏入晨曦微露的房外,朝后山走去。
路过孔家娘子身边时轻声道:“冬日天寒,让他泡泡脚再睡吧,别冻坏了膝盖。”
杜营说完,已然大袖飘飘,上山晨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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