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回风声鹤唳的播州

在綦城南部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山，由于山上遍布楠木，所以叫着楠木山。说起来，楠木还是一种非常珍贵的树种。它是一种极高档之木材，表皮颜sè呈浅橙黄略灰，木质纹理淡雅文静，质地温润柔和，无收缩xìng，下雨时候可以闻到阵阵幽香。由于楠木木质特优，常常用于天下闻名建筑。本朝营建京师所用木材，楠木是主要木材之一，朝廷曾经派人在播州大量采伐楠木。所以京师的上乘古建筑多为楠木构筑。当年皇宫太和、保和、中和三大殿因雷击起火而被焚，杨应龙曾经向朝廷进献楠木用于重修三大殿。杨应龙也因为献楠木有功，被朝廷加授都指挥使的职务。楠木不腐不蛀，有幽香，皇家藏书楼，金漆宝座，室内装修等多为楠木制作。如文渊阁、乐寿堂、太和殿、长安附近的长陵等重要建筑都有楠木装修。高档家具常常用楠木与紫檀配合使用。楠木还有金丝楠、豆瓣楠、香楠、龙胆楠等种类。

站在綦城南门外举目远眺，可以看到一座隐隐约约的山峰，那就是楠木山。当然，从远处看，它只是一座山，一座不是太高的山，但是如果要脚踏实地进入那座山，你就会发现，这里隐藏着多少秘密，多少故事。这是一片古老的土地，神奇的土地。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古老神奇的土地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山民。古老的土地，古老的山民，他们的历史到底可以追溯到往古的多少年代，谁也说不清。

历史已经发展到大明朝万历年间。就在五六年前，这里的山民曾经在地方官的引带下进行过对隆庆皇帝驾崩的沉痛悼念，接着是欢庆新天子上任的狂热。一阵狂热过去，播州的上空忽然飘来朵朵乌云，不好的消息接踵而来。首先是在播州担任最高领导的杨应龙跟四川和贵州两省的朝廷命官关系不好，甚至闹得很僵，贵州巡护叶梦熊和四川巡护谭希忠都向皇上上书，请求朝廷发兵征剿杨应龙。这样以来，朝廷对杨应龙产生了怀疑，多次发出信号要发兵平叛。杨应龙思想矛盾，时而发出反叛信号时而又表示愿意为朝廷戴罪立功，并且把小儿子杨可栋送往四川chóng qìng府做人质。接着是杨应龙的小儿子杨可栋被四川巡护谭希忠杀死，这一下好，杨应龙失去理智了，决意要为儿子报仇，率领大军讨伐谭希忠。问题终于闹到无法挽救的地步，在贵州四川两省官员的极力要求下，朝廷终于下决心出大军征剿杨应龙。

官场的风风雨雨让无辜百姓不得安宁。以杨应龙为首的播州土司领导集团在跟朝廷的关系产生裂痕以后，积极做好反叛的准备，加强了构筑军事设施，加强了山寨山民的军事训练，把所有山寨成年男丁都编入军事编制。同时加强了对山民的控制，制定了严厉的战时联防条例，其中包括对逃跑人员和对敌方投降人员实行株连全家的残酷规定。

现在的播州是一片恐慌，目前朝廷平叛大军压境，苗军中的各级官员都暗自打着个人的主意。他们知道，朝廷既然下决心铲除杨应龙，战争的结果是明摆着的。自古以来很少有地方叛乱推翻朝廷的，而绝大多数地方叛乱的结果都是地方叛乱被镇压。当然，如果适逢天下大乱，像东汉末年那样，各地军阀纷纷起兵，朝廷无力顾及，也可能割据一方称雄。问题是，现在的大明朝正处在一个比较稳定的时期，虽然各地有一些地方sāo乱，但是都是小规模，成不了大气候。他杨应龙在这时候举旗反叛，实在太不明智，看来他杨家传承了二十九代的功德要断送在杨应龙的手里了，杨应龙啊杨应龙，你多么蠢呀。

山寨里是一片风声鹤唳。山民们虽然大多数没有文化，但是有一个道理都很明白：跟朝廷作对没有好下场。由于山民们知道这一次是皇帝爷亲征，山民们更是一万个不情愿跟官军作对。跟皇帝爷作对会有好结果？皇帝爷是什么人？天子，上天的儿子。跟皇帝爷作对就是逆天而动，是绝对没有好结果的。但是叛军的头儿制定了残酷的联防制度，一人贪生怕死，罚全家老小上阵打仗；一人逃跑，杀全家；一人投降官军，杀全家。如此严厉的株连制度，让山民们在恐怖中度过一天又一天。山民们无奈，与其让全家被杀，不如让成年男丁死在战场。于是山寨中所有成年男丁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山民们在私下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把一些值钱的东西偷偷带出山寨埋入地下，或者收藏在某个非常隐秘的地方；在山寨外面的某个地方收藏一些粮食，万一山寨被打破，全家老小可以在那里度过一些rì子；姑娘们都做好了女扮男装的准备。

由于从綦城撤退到楠木山的人的口头描述，山寨中流传着关于五百蛮雷的传说。

“肯定是五百蛮雷，这一次是皇帝爷亲征，皇帝爷是上天的儿子，天兵天降一定会带着五百蛮雷下凡帮助皇帝爷。”

“那五百蛮雷太厉害了，就那么轰的一声，铁栅栏就被打飞了。”

“啊哟哟，太可怕了，就那么轰隆隆一阵过去，那坚固的城门就塌陷了！城墙也跨了！”

“不知道官军还有些什么法宝，我们要跟皇帝爷作对，没有好下场呀，这杨都指挥使怎么了？你做都指挥使好好的，还要做什么大黔王？”

“听说朝廷有一位少年叫满朝荐，年纪刚好跟皇帝爷一样大，刚刚十二岁就做了宰相，据说这一次是他带兵。”

“奇怪呀，莫非那满朝荐是甘罗降世？看来杨应龙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人们纷纷议论，议论中带着忧虑和担心。

在楠木山最北面一个叫着金筑的山寨，处在跟官军作战的最前沿。如果官军发动进攻，第一个要攻打的就是金筑寨。自从杨朝栋部带着上万百姓从綦城撤退至楠木山，金筑寨比起其它山寨更为恐慌。一连许多天，山民不敢睡觉，连夜做着战斗准备，老少妇孺时刻准备着往山寨外逃跑。此时在金筑寨最靠后的一间用竹篱笆围成的屋子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十二人围着一位老者在议论一些问题。

“娃儿们，你们不要再劝爷爷了。如果官军来打山寨，你们都快点往后山跑，你们都知道那个地方，平常少有人去那地方，应该安全。你们爹已经在那里存放了一些粮食，老五应该知道，还有，你们几个妹子要装扮成男娃，兵荒马乱，女儿家最不安全。你们爷爷呢？我不走。爷爷见过世面，知道官军不会为难我老人家。再说，我一把老骨头也不值钱了，我就在家里，心里踏实。”

“爷爷，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不能够丢下你老人家，万一官军打进山寨，也不知道是不是乱杀人。爷爷，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

“妹子不要哭，都不要哭，爷爷不喜欢自己的孙女哭鼻子。不要哭，啊，不要哭。”

“我就怕……”

“不要怕，啊，山寨这么多人，总有办法度过难关，啊，不要怕。”

“我就怕爹和三个哥哥，要是他们……我们往后的rì子怎么过呀……”

“孙女呀，不要怕，你们爹和三个哥哥都有福相，他们不会有事的。自古以来，一次战争死多少人，但是还是有人活下来，命不该死，在死人堆里还可以爬出来。死生有命，你们爹命大，你们三个哥也都命大。不要怕，没事的。”

“听说爹小时候在菩萨那里许过愿，菩萨会保佑他？”

“对呀，我还忘了，你们三个哥也都在菩萨面前许过愿，菩萨会保佑他们的，你们都放心好了。”

不知道官军什么时候攻打山寨，且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