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路,就有了回家的可能!王一疯了似地往山下跑。
可就在这么个时候,忽听远处有马褂銮铃之声传来,王一就是一愣,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待仔细看时倒是大吃一惊。
土路上来了一支马队,足有五六十人,全都带着武器,火枪,马刀和长矛,不过大部分都是很原始的燧发枪,只有十余人用的是相对先进些的后装线膛枪。这些人一起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白胖子,显然他就是为首之人。
“这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在拍清装戏?这些人怎么还都盘个辫子?……不过剧组在哪呢?”王一一时之间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这时从对面飞驰来了两骑,在这群人面前停了下来。
王一离这边足有百米开外,虽然有些远,但因为地形的关系,还是能勉强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大哥,刘家的小车队离这边只有五里的路程了,他们共有四十多人,其中护卫二十人,都带着冒烟的家伙!剩下全是老幼妇孺。”
白胖子一摆手,道了声辛苦,那踩盘子的二人便自动归入队中。随后白胖子吩咐道:“兄弟开始吧!”
这帮人显然驾轻就熟,其中有四名背着后装线膛枪的人下了马,直接上了路旁的高树。剩下人也都隐于周围的树林之中,看来是准备守株待兔了。
“我擦泪,这帮人不会是马匪吧?”王一莫名其妙,心中还在纳闷:“现在国内还有干这个行当的?不都被收编进公路收费站了么?”
过了半个小时,土路上又来了一支小车队,总共四驾车。头一驾双辕马车上拉着几个箱子,剩下三驾拉着人。两边有背枪护卫,穿的也不是现代衣服。
王一实在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要说拍电影吧,也没个剧组。若说打劫吧,现在谁还干这个行当?即便真当马匪了,不说AK47,怎么也应该用好点的自制手枪吧!不然也太不专业了……
他正瞎捉摸呢!路边树上的几名枪手同时开了火,四名马车夫同时从车上滚落下来,不是脑袋开了花,就是胸前涌起大片血迹。
“我擦泪!这是玩真的啊!”
死人,王一见过,这没什么稀奇的!当年还在医科大学的时候,每年暑假回来,刚进寝室大门,准被导员抓去,要么是往解剖实验室搬新大体,要么是从福尔马林池中拿大铁钩子捞尸或者抛尸。不过当场杀人这种事,王一却是第一次见了。虽然从前在家没少玩诸如使命召唤——现代战争,战地,甚至更血腥点的战争机器,但那毕竟是游戏。如今看着四射飞溅的鲜血,以及充斥着满耳的哀嚎,世界似乎在这一瞬间被人换装上了极慢的镜头。一切都变得拉伸而扭曲,变得极其的不真实!
“妈的,我这到底是在哪?”躲在半山腰大树后的王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遇上这种事,要是不怕,那是假的。
交火还在继续,被袭击的车队反应很迅速,那些护卫骑士很快都翻身下了马,一些人负责掩护,而其他的人则尽力让马车围成了一个圆圈。而原本坐在马车上的一家人,此时被推到了马车下躲了起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女眷们难免受到惊吓而哭泣。不过一看就是家主的挺拔老人则显得非常刚毅,不时呵斥着自家的女眷,同时又让家里其他的男人们拿起武器,反击已经开始马队冲锋的马贼。
匪首白胖子显然也没了之前的从容,对于车队的猛烈反击明显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自己带来的五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三十几人,折损了将近四成的人手。虽然对方的损失要大于自己,但这种结果也不是他能接受的!
“弟兄们,除了王老头之外,男人全杀,女人你们留着玩!”白胖子一脸狰狞地喊道。
毕竟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再加上来去如风,车队的抵抗强度慢慢减缓了下来。大约在半个时辰,车队里只剩下老者一个站着的男人。
大势已去!
老人心里明白,看着对面逐渐走来的马匪,一家人绝难幸免!只见他眼中有一丝不忍,不过瞬间又闪现出绝然之色,“夫人,来世再见了!”
一声枪响,一名老年女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四名女眷外加一名男孩,立时哭作一团。
老人此时又将枪口对准一名年轻女子,可就在这时枪声从远处传来,老人应声倒地!手中的长枪也落在了地上。
“别介啊!王万山,你把自己老婆,小妾,女儿,都给杀了,我这帮弟兄上哪找乐呵去啊!”开枪的是白胖子!此时他一脸冷笑地挖苦道。
“你是……”
“怎么临死还套话啊!放心,我全告诉你,说来咱们之前也还见过呢!”白胖子笑了起来,看着十分的狰狞。“我大哥叫张伯兴,我二哥叫张仲兴,我三哥叫张叔兴,而我叫张季兴。现在倒也不用这个名字了,人们都叫我……白面弥勒。怎么样,我家里几位哥哥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很耳熟啊?”
王万山脸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旋即道:“白面弥勒?在黑龙江给沙俄人带路劫杀边民的就是你!?……你姓张?你是张家庄的人?”
“呀,您老还记得啊!”白胖子笑了起来,“我就吉林张家庄的人!不过那庄子现在已经没了,当初为了一个金矿,你亲自带人把我们张家庄一百来口子全给灭了。要不是那天我偷跑出去玩,也就跟哥哥们一起死了!……没错!黑龙江那边的事是我做的,我要是不给毛子当狗……嘿嘿,怎么斗得过您啊,最近听说您又升官了,从奉天府被调到了京城,是王大人,王老爷了!”
“你是来报仇的!?”王万山眯眼道,身上受了伤,让他脸色有些苍白。
“你说呢!”白胖子疯狂地大笑着,“兄弟,好好帮我疼疼王大人的妻妾。对了,他女儿不错,细皮嫩肉的,就先让爷尝尝鲜了!”
马匪们一阵大笑,有两人过来把倒地不起的王万山拉到一边,强迫他观看自己的妾侍被糟蹋。而白胖子此时着抓着王万山女儿的头发,把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少女压在大车上,一边羞辱着王万山,一边撕扯着少女身上的衣物。
“爹,救救我啊!”
马匪们陷入癫狂,土路成了地狱。
王一背靠在大树后,那边的情形让他不忍卒目,怀里抱着95式突击步枪,耳中听着女人们绝望的悲呼,身体却抖若筛糠。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王一快要崩溃了,心里思念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从前生活的世界虽然不算完美,但毕竟还算安定,虽然从电视上也经常看到非洲和中东平民不时死于空袭和自杀袭击,可那毕竟离自己很遥远。而眼前的这个世界……沙俄,奉天……王一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死能结束这一切……”王一颤抖地双手扣着扳机,将95式突击步枪的枪口放在了自己嘴里,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
“啪——”
枪声传来,王一被吓得一个机灵!冒出了一身虚汗。
他没开枪,死的是王万山的女儿和侍妾……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侍妾被糟蹋,王万山老头子已经彻底疯了,睚眦欲裂地狂喊道:“张季兴,白面弥勒,你记住,今天我王万山认了!这是我欠你们张家的!可你别忘了,你勾结毛子祸害边民,和我王万山当年干的一样的勾当……今天我被你灭了满门,总有一天,你也跟我是一个下场!”王万山双眼含泪地大笑着,“张季兴,老夫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到时咱一起上刀山下油锅……”
“啪——”
王万山倒在了血泊之中,白胖子的脸色铁青,手中的长枪冒着烟。
“把受伤地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白胖子接着犹豫了一下,道:“至于受伤的弟兄,能救的带走,没救的,也别让他们受罪了!”
手下们应命,开始处理后事。
王一这时本想离去,忽听那边传来幼儿的啼哭声。
“老大,从大车底下找到了这个小崽子,应该是王万山的儿子或者孙子!”
男童六七岁,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白面弥勒骑马过去,伸手抓头发,将他提了起来。男童吃痛,连踢再踹的,小手无力地对抗着白面弥勒粗大的膀臂,周围马匪笑得前仰后合,而男童的哭嚎声却传出去好几里。
“兄弟们,这崽子你们说我是摔死,还是拿枪崩了?”
“摔吧,省得白废了一颗子弹!”旁边一个马匪出着主意。
“妈的!还是你小子会过日子!”白面弥勒笑骂道。“不过爷就喜欢拿枪崩,不然摔不死,再补枪更麻烦!”
“还是老大英明!”马匪拍着马屁。
张季兴把枪口对准男童的胸口,笑道:“小子,我送你去见你爹!”
在王一的眼中,男童的背后冒出了一串血花,瞬间的绽放,又快速的凋谢,之后他停止了挣扎,就像一块破布一样,被白面弥勒扔在了地上。
王一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感觉……那被枪杀的似乎不是男孩,而是他自己!恐惧和彷徨一瞬间从他身上抽离,剩下的,只是要把一切毁灭的无边愤怒!
马匪们正在清点收获,一个个眉飞色舞,不时在白面弥勒面前表着功,欢呼声接连不断。
一个马匪跳上装着四个箱子的双辕马车,掀开上面的遮盖,接着撬开了箱锁,第一箱里面是数件玉器。虽然没什么文化,但马匪也知道这些东西价值连城,于是立刻回头报喜。
“老大,这下我们发达了!”
白胖子笑着点点头,周围的马匪也跟着欢呼起来。
可就在这时,在所有马匪难以置信的眼中,白胖子的脑袋忽然炸开了花,紧接着胖大的身躯从马上跌落下来,正在男童身边不远处。没等众匪明白过来的时候,一种从未听过的枪声如爆豆般接连响起,匪徒们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被击倒。有些想反抗的,顺着声音的方向放着枪,不过很快都成了尸体。剩下的,只能颤抖,最后在莫名的恐慌中,崩溃!
他们四散奔逃,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此接连不断的枪声,只有达到相当人数的枪队才能办到。而在整个奉天府,除了官军,没人能组织起如此多的人手。
王一大开杀戒,眼神很疯狂,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没有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的打算。他们都是凶手,现在他也一样。
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在使用95式时,多少有些不便。再加上射击时强劲的后座力,已经让他的肩膀隐隐作痛。多亏曾经在陆军院校学习过一年,95式也不算陌生,不然还真驾驭不了。
土路上,马匪的尸体横七竖八,只剩下五六人。虽然已经逃出去两三百米,可还是躲不过追魂的子弹。
短短的时间内,王一打光了两只弹匣的子弹,现在换上了最后的弹匣。不过这不要紧,因为所有马匪都已经倒地不起。将95式背在身后,王一双手持着92式手枪走下山坡,现在他没有丝毫的仁慈,但凡还能动的马匪,都会毫不犹豫的补上一枪。
直到来到那男童的身边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血泊中的男童并没有死,不过双眼中也仅存着最后一丝光彩。当看到王一后,他微微地抬起小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一切都只是徒劳。当小手颓然落下之后,王一痛哭了起来。
如果……如果自己再早一步开枪,再早一步……也许他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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