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此时病房里又多了明州市电视台的两位男记者,林半见到他们时,这四位记者正在收拾摄像机和采访工具,看来采访刚刚结束。
周院长热情地邀请四位记者去吃饭:“各位记者,辛苦了,一起吃个工作餐吧。”
沈玉妍推辞道:“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写稿子,争取尽快把这篇新闻报道播出来。”
沈玉妍是省电视台的,另外两名记者则是市电视台的,如果这个新闻被市里先播了,省台再播,眼球效应就不足了。
她身后那位扛着摄像机的男记者顿时急了,对着沈玉妍使了好几个眼色。毕竟像这种对沙州市中医院很有利的新闻报道,医院有求于记者,饭桌上多半要给个红包当作润笔费,说不定还会塞两条好烟给他们。如果不吃饭,这红包就不好拿了。
林半笑道:“对,饭总是要吃的。今天我爸的腿脚好了,这是大喜事,一定要庆贺一下!这顿饭我来请,咱们去华天。”
见病人家属请客,周院长和朱医生都欣然同意,沈玉妍也不好再推辞,只是她听到“华天”二字,便忍不住重新打量了貌不惊人、衣着普通的林半几眼。
华天大酒店是沙州市最高档的酒店,菜价也贵,一顿饭吃个几千块是常事。毕竟就算一块普通的萝卜,进了华天大酒店,也是身价倍增的宫廷萝卜。刚才沈玉妍在采访中,得知林家的家境很贫寒,现在林半竟然敢去华天酒店吃饭,这件事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有了这份疑惑,沈玉妍便开始绞尽脑汁地搜索起记忆,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林半。
林半以往只听说过华天大酒店的威名,却从没奢望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去**一把。但现在他已是今非昔比,自然是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那家酒店。
进了装潢华丽的大包厢后,十个人坐在宽敞的大圆桌前,林半一口气点了十多道名贵的菜肴,其中包括他从未吃过的鲍鱼、海参和燕窝、鱼翅。
点完菜后,林半又要了两瓶五粮液,几包蓝芙蓉王。
“林半,那个……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你家里也不是很宽裕,点这些菜没必要吧?咱们吃点家常菜就可以了。”朱朝文医生是知道林半的家境的,忍不住说了一句。
朱朝文还是来过几回华天大酒店的,知道这些菜特别贵,那种极品鲍鱼,一个就要1999元,而林半竟然给每人都点了一个,让他不由得担心起这小子吃完后会脚底抹油,让医院来买单。{ 手、打\吧.首.发}
“朱医生,不用给我省钱,今天是好日子,咱们放开了吃。”林半微微一笑。
林半以往穷怕了,因此是典型的拜金主义少年,他一直觉得“我也没多少钱,只不过现在吃点什么,买点什么,都不用再问价钱了”这句话是最装B的,至于“先来碗鱼翅漱漱口”之类的话则是最拉风的。现在他的卡里有880万,扣掉黎乐雪硬要存在他这里的140万,他的个人财产还有740万,因此点起这些菜来,自然是脸不红来心不跳。
钱能壮人胆,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些天来,林半一直想请牧云吃点凡世间的美味,但他们一直住在黎家,也就没能如愿,现在林半自然要借这件大喜事尽尽心意。何况他的父亲、妹妹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些山珍海味,他自然也要让他们尝尝鲜。
暴发户有了钱之后,总会想着吃遍以前没吃过的东西,买遍自己以前只能眼馋的东西,以弥补自己以前受过的贫穷困苦,林半现在也是这样。他发达之后,心态也迅速地改变着,以前他总是拼命地节省,拼命地存钱,以备家里的不时之需,但现在,钱实在是来得太容易了,于是他开始接受新的理念——钱只有花出去,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林半不把钱当回事,但一旁的林冬至就截然不同了。他当时也不知道华天大酒店是个什么样的酒店,而进了宽敞阔气的大堂、装潢华丽的包厢后,他就心里直发虚。林半再一点这些菜和烟酒,他差点就摔到了桌子底下去。
“林半,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这些东西老贵的,你有那么多钱吗?”当着服务员和记者的面,林冬至脸红耳赤地质问道,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老爸,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这回我去了一趟云南,发了点小财,吃几顿饭还是不成问题的。”林半苦笑着解释了一句。
“小财?一万?”林冬至麻着胆子问道。
“再加两个零吧。”林半微微一笑,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
林半这回衣锦还乡,准备借父亲病愈的机会在村里大摆宴席,并给这些年来帮助过自己家的村民派红包,表示感谢。他赌石赚来的钱是完全合法的,当着记者的面说也不怕,因此就给父亲透了个小底。
“哇,一百万!”朱朝文、沈玉妍等人听到这句话,都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毕竟十多岁的少年就能赚到一百万,怎么着也是一件惊人的事情。
“一百万?”林冬至正准备扳着手指好好算算,猛然听到这句“一百万”,顿时双眼一黑,差点激动得当场晕死过去。他一连掐了自己好几把,才终于确定这一刻不是在做梦,于是一把揪住林半的胳膊,低声追问道,“臭小子,你真赚了一百万?你不是在哄我吧?”
“怎么会哄你呢。事实上,我赚了七百万。”林半呵呵一笑,在父亲的耳旁低声答道。
林半之所以现在才透露自己发了大财的事,是因为他原本想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治疗父亲瘫痪病的秘密武器——他盘算着,如果父亲忽然间听到自己赚了几百万的事,说不定一激动,就会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只是后来牧云的出手相助,让他这个秘密武器没了用武之地……
听到“七百万”这三个字,林冬至像是被天雷劈中了一般,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滚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哥,你说的是真的?”林敏也凑到了林半的耳旁,不敢置信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怎么舍得来这里吃饭?”林半宠爱地刮了刮妹妹的鼻子,笑道,“现在哥有钱给你治脸了,下午就治!”
林敏的眼泪顿时哗地流了下来。
林敏是个苦命的孩子,也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然她当过乞丐,流过浪,受过无数的冷眼和耻笑,但这么多年来她总共也只哭过三回,一回是被父母抛弃之后,一回是被林半收养之时,还有一回,就是此刻了。
她像一朵迎着风雪盛开的腊梅花,总是表现得很乐观很坚强,但她永远没办法自信,因为这张阴阳脸让她永远挺不起胸膛来。
虽然林半信誓旦旦地说过很多次,等赚到钱就要带她去做激光美容手术,但林敏也私下里打听过医疗费用,得知像她这么大面记的胎记去除手术至少要二十万之后,她就彻底死心了,因为她从没指望过他们两兄妹有朝一日能赚到这么多钱。所以每当林半提到这件事,她总会笑着说一句“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
话是这么说,但林敏心底的遗憾,就像衣柜里的霉菌一样,不知不觉就爬满了她的青春岁月。
而现在,天降鸿福,老哥赚到了一百万,以往噩梦般的日子终于要离她远去了,又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哭什么?没出息!”见妹妹忽然哭了起来,林半愣了一愣,赶紧抓起一张餐巾纸给她擦眼泪。
“哥,你让我哭一下,今天我好开心!”林敏抽抽答答地说着,脸上却满是幸福的表情。
林敏的眼泪还没解决,桌子的另一边,林冬至也忽然间哭了起来。
“老婆子,你听见了吗?我们林家发达了啊!唉,只可惜你看不见了……”林冬至终于缓过神来,明白了这七百万意味着什么,禁不住老泪纵横。
脱贫,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辛酸的字眼,期间蕴含着无数奋斗,无数坎坷,还有无数的屈辱。
林冬至曾幻想过儿子会有出息,但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快有出息,而且是大到他难以想像的出息!
唯一的遗憾,是谢雨青去得太早了,没看到儿子出人头地的这一天……
这一刻,林冬至又喜又悲,脸上的泪水一时间怎么也止不住,犹如决堤的江水,滔滔不绝。
“老爸,都怪我,把你也惹哭了。”林敏见状,赶紧麻利地收拾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又抽了两张餐巾纸,凑上前去为林冬至擦拭眼泪。
在林敏的劝慰下,林冬至慢慢地平静下来,他看了看朱朝文等人,忽然缓过神来,于是赶紧掐了掐林半,沉着脸低声叮嘱道:“财不露白!臭小子,不想招贼惦记,以后就别这么招摇!”
林半无奈地点头称是。
林冬至刚说完这句话,就忽然笑了起来。毕竟他活了几十年,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扬眉吐气过,因此尽管他拼命地想摆出一付父亲大人的威严来,但心里的喜悦怎么都掩藏不住。
林冬至刚叮嘱完儿子,就匆匆忙忙地抓起饭碗,豪迈地往桌上一拍,对着正在为众人倒酒的服务员大声说道:“服务员,给我倒碗酒!”
“老爸,这里都是用杯喝的!你今天刚好,也不能喝太多。”林半赶紧拦阻道。
“臭小子,这么贵的酒,我当然要多喝一点!”林冬至顿时急眼了,他站起身来,从服务员手里抢过小酒壶,猛地往自己的碗里倒了起来。
酒倒得太猛了,洒了一些在桌布上,林半笑着劝道:“老爸,慢点倒,别洒了,要两千多一瓶呢。”
“我的乖乖哦,这不就洒掉了一百块?”林冬至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急,他满脸遗憾地看着浸进了桌布里的那片酒痕,只恨这不是塑料桌布,不然就可以把脸凑到桌布上,把洒出的酒水吸个干净。
他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儿子还有七百万,多少瓶五粮液也买得起……
听到这句话,满桌人都笑了起来,就连服务员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这一刻,阳光普照,包厢里满是欢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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