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燃烧着……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个名为南德鲁的,介于兽人地盘与人类帝国的交界处的小小人类城镇,如此算下来也有了两百多年的年龄了,相比较于那些甚至比巨龙还要打上许多倍的城市来说,南德鲁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只有拳头大小,不值一提。 首发--无弹出广告
可即便如此,当这样一个仅仅只有拳头大小的婴儿消逝的时候,为什么,仍旧……如此的让人心疼呢?
在那高高的山坡上,无数火光所映照着的地方,一座教堂毫无花哨可言的伫立着,十字架那黑色的影子,因为周围的火光而短短的映照在大地上,显得无比讽刺。
偌大的教堂里,年老的神父——布费尔,双手合十,怀抱那本宽大的圣经,静静的抬头看着墙壁上女神的石像,明暗交错的光线,在雕像的面庞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让原本圣洁的女神雕像,变得仿佛在哭泣似得。
“女神啊,你也为此感到悲伤吗?”
年老的神父呢喃着,他颤抖的伸出手,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用胸口牧师服上的白色布匹包裹了起来,塞进了牧师服的口袋里,然后,布费尔直起了佝偻的身子。
他转过身,一步一颤的走到了教堂的门口,推开了大门。
“唰!”
随着厚重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上千道目光聚集到了布费尔的身上,将近千人的队伍,或站或坐的在教堂的门前聚成一团,相互慰藉着。
他们有的是小镇原本的居民,有的是来自外地的,因为没跟上队伍而被团队所抛弃了的佣兵,有的是原小镇卫队的队员,以及部分,原本就隶属于这个小小教堂的神职人员。
虽然南德鲁很偏僻,但是神的光辉不会因为它偏僻而疏远于它,教堂顶端的十字架,有着驱散低阶黑暗生物的阵法,即便并不怎么高明,但是在魔晶的推动下,倒也能发挥不小的作用,至少从现在的情况上来看,在小镇里肆虐的那些低阶的骷髅和僵尸之流是没有办法进到教堂的范围里了。
所以,上千的人来到教堂,寻求可能的庇护,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这个于情于理都属于现最高指挥官的老牧师,布费尔的身上。
“哼,终于想通了啊,老爷子。”
突然间,从侧面扑来了一股浓烈的酒气,让布费尔皱着眉头转过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独臂的棕发中年男人,布费尔是知道他的——杰哈特,许多年前是个稍有名气的佣兵,只不过断了一只手之后,在小镇的学院里颓唐了下来罢了。
此刻,杰哈特的背后背着一把单手用的阔剑,剑身上狰狞的狼牙刻纹显得十分粗犷,只有老一辈的佣兵才知道这个刻纹的意义,它代表着数十年前那个在帝国北部一时崛起的佣兵新星。
虽然不久之后就因为受伤而退役,但是那些有经验,并且依旧存活至今的老佣兵们并不会忘记那个仅凭白银之位就可以和黄金位阶所抗衡的年青人:
狼牙——杰哈特。
布费尔注视着面前的杰哈特,此刻的杰哈特依旧是满脸颓唐,但是与之不同的是,布费尔似乎从杰哈特那双浑浊的蓝色双眼里看到了什么,那是一种他曾经在无数的佣兵身上所见到过的东西,属于佣兵的拼死和锐利,就如同杰哈特当年的称谓一样。
也许会被掰断,但是作为狼牙,一定会狠狠的在目标的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杰哈特,你也不是如此吗?”
布费尔平静的回答着,枯老的双眼注视着杰哈特,布费尔只是一个牧师,他不是神官,也不是圣骑士,他所能做的只是传播神的教义,或者……凭借他曾经跟随过征讨亡灵的远征军所积累下来的经验,来帮一帮这些可怜的,女神的子民。
“啊啊,没办法啊。”杰哈特耸了耸肩,又灌了一口酒,说道,“最近被一个小家伙狠狠的刺激了,心里都是羡慕啦,嫉妒啦,之类的东西,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外面的骨头架子全部劈飞啊!”
说着,杰哈特想到了那个总是在昏暗的训练室里一遍又一遍打击他的小家伙的身影,恨恨的捏了捏手里的酒壶,不由的担心起某个小家伙的安全起来,不过很快,他的这种念头就打消了,毕竟……
“有那种恐怖的女人护着,再怎么样也不会出事吧。”杰哈特自言自语的说道。
布费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牧师袍,然后开口问道,“杰哈特,克莱茵公爵和拉克丝小姐呢?他们似乎是南德鲁唯一的贵族吧,而且,克莱茵小姐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杰哈特不耐烦的打断了布费尔的话,“即便克莱因家再破落,藏着几个家族骑士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那个神殿内定,偷偷放到这里来历练童年的神殿圣女,安心吧,早就感觉到那两个蹩脚的圣殿骑士了……真是的,既然是内定圣女,为什么只排出来两个白银位阶的家伙啊!我都能搞定了。”
“……”
从杰哈特那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布费尔的胡须微微抖动,然后不再说些什么了,他从杰哈特那里收回了视线,皱起了眉头,苍老的皮肤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接下来,要怎么办?
面前的千数人,不少是普通的平民,几乎没有战斗的能力。而教会的法阵,也不可能支持到亡灵狂潮褪去,更不用说可能出现的高阶亡灵。
应该,怎么办?
布费尔思索着,作为神殿的传教士,他不会放弃面前的一千多人,这和教会的教义不符,也许过于腐朽,但是正是因为这种腐朽,才导致了布费尔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合格牧师,虽然他被派到这种偏僻的地方,也是因为这种所谓的“腐朽”。
南德鲁的守备力量,很弱。
作为处于边境的城镇,本该不应只有如此脆弱的防御能力,当地卫队的强度,简直就和一张白纸一样,一撕就破,至于理由,也显而易见。
南德鲁的后方,正对着兽人地盘的,是一座巨大的要塞——格兰多。
帝国的军人们常常以“北边的大铁块”这样的称呼来戏称那座完全由钢铁所制成的要塞,在兽人和人类的关系并不好的时候,人类最为初始也最为坚固的防护,就是这道人力所铸建的要塞。
而正是因为有了这座庞然大物,导致帝国对于那个在夹缝之间的南德鲁并不着力,只是给派了最为基础的设施,而布费尔也相信,这些所给派的东西,也有不少被那些好吃懒做的贵族们中饱私囊了。
沉思了一会儿,布费尔抖了抖自己的胡子,他张口说道:“诸位,教堂的魔法阵并不能支持过长的时间。”
布费尔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在这除了火烧的“劈哩啪啦”声,就没有任何声音的绝对安静里,布费尔的声音却又响的吓人,所有人的目光汇聚着,给与了这个年老的牧师莫大的压力。
听到布费尔的话,人们体现出了明显的骚乱,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竟然并非可靠的事物,这无疑是一种打击。
“嘁……”看到人群发生了骚乱,杰哈特咬了咬牙,深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杰哈特大吼了一声,“都给老子住嘴,听这个老牧师说话!”
一瞬间,嘈杂的声音消失了,人们的目光又恢复到了布费尔的身上。
他是个牧师……但也只是个牧师,在这被千数人盯着的一瞬间,布费尔甚至有些畏惧。
“……”沉默了一会儿,布费尔继续说道,“想要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就是突破亡灵的军队,逃到钢铁要塞——格兰多,也许……会死很多人。”
布费尔停下了话,因为已经有人哭出了声音。
光光是逃到这里,在场的人们已经有不少人失去了亲人。
“抱歉,我只是个牧师,不是圣骑士,或者神官,我并不能像他们一样和邪恶的亡灵战斗,所以我只能道歉,而且……我希望你们,不要放弃希望。”
说着,这个平日里德高望重的老牧师,径直的跪了下去。
并不激昂的言语,却因为这单纯的赎罪的行为——下跪,而得到了最为珍贵的效果。
他是传诵神的教义的牧师,他相信着神,即便在灾难的时刻神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帮助,但他并不怨恨,年老的信徒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同样相信着女神的人们。
女神是慈悲的,但是同时,女神也是残酷的,即便是在教义的神话中,赐予了众生生命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剥夺了被称为“魔者”的存在,否定了它们的价值?
布费尔跪着,他恳切的看着面前的人群。
气氛,很压抑,也很寂静。
除了“劈哩啪啦”的,让人厌恶的焚烧声,大概唯一存在的,就是天空中的雪花坠落到地面上,缓缓消融的声音吧,布费尔不知道雪花融化到底有没有声音,但是,他确实的听到了,感受到了。
晶状的雪花,在这年夜,倒映着仿佛血液一样的红,缓缓的落到了地上,落到了宽大的牧师袍上,也落到了布费尔的额头上。
他已经分不清幻听和真实,他现在,只是单纯的跪着,单纯的渴求着原谅。
沉默……
沉默……
沉默……
下一刻,沉默被打破了。
男人们慰藉着自己的妻儿,他们站了起来,也许平时,他们有的是无赖,街头混混,老实农民,或者一些稍有实力的佣兵与卫兵,但在面对亡灵的时刻,似乎那些并不怎么重要了。
“布费尔牧师,请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做?”
年轻的男人,搀扶起了下跪的牧师,他这样说道。
赎罪的牧师抬起头,说道,“去寻找足够的,可以代替武器的东西,去吧,教堂里的一切,一切可用的东西,都拿出来……”
牧师的话,简洁,却十分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