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镇南,乡奉嫂包子店。
木棚搭构的小店摆着四张木桌,已显的很拥挤了。
蒸笼放在店外阶边,乡奉嫂站在蒸笼旁,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笑容。
她本是可怜的女人。
刚嫁过门就死了丈夫。
也没有留下什么产业钱财,光是这一家容身的小店,店里本卖些茶水。
她倒有一手做包子的手艺,便开起了包子店,只卖包子和着普通的茶水。
镇里穷苦些的人常会来买她的包子,因为包子里的油水多,吃着暖身,长力。
老乞丐抱着天赐,似也有些累了,先把钱付了,笑说:“孩子饿久了。”
乡奉嫂认得他,立马拿了油纸包了五个交在他手上,说:“进去吃吧,还有两个空位。”
老乞丐接过包子,天赐从他怀里下来,一蹦一跳的进了店里。
乡奉嫂瞧着他,小声问道:“这孩子面生的很,哪里来的?”
老乞丐笑道:“是个苦命的孩子,走散了在路上碰见的。”
他与天赐坐下刚要咬包子,桌前一个年轻人露出鄙夷的眼色,谩骂道:“要饭的,谁准你坐大爷这边了?”
老乞丐马上赔不是,刚巧后面那一桌走了一人。他摸了摸天赐的头,说道:“爷爷去那儿吃。这三个你慢慢吃,晚上回去就睡了。”这时离傍晚还有两个时辰,言下之意就是把这三个包子当晚饭吃了。
天赐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只顾着吃。
老乞丐起身要去那边,却听先前的年轻人骂道:“你把这小要饭的留在这里让大爷怎么吃包子?快,快带走!”
这年轻人也不是什么富贵之人,瞧这扮相,应也是个店家伙计,不知怎么的在这里吃起了包子。也许平日里阻拦惯了乞丐,这时要他与乞丐一桌吃东西,心里不是滋味。
老乞丐不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所以他没有什么火气,笑着对天赐道:“来,跟爷爷过去。”
他把天赐放在自己的腿上,坐在那边刚走一位客人的座上。
一老一少,谁也没有别的心思,俱是低着头吃包子。
这桌上的三个人也是穷苦人,三个年轻少年,大冷的天穿的甚为单薄。从他们的结实粗壮的胳膊来看倒像是干体力活的。这三个年轻少年看天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都是格外的喜爱。其中一个拿着手中的包子道:“吃的够吗?我这里剩一个,给你要不?”
天赐抬头看看爷爷,老乞丐笑着道:“你要的话先给叔叔道谢才能拿。”
小天赐小声的说了句:“谢谢。”从那人的手里拿来了包子。
他的模样真叫人怜惜,仿佛已饿了好久。
三个年轻人俱是笑吟吟的,一起走了。
老乞丐早吃完了,等着天赐。
这时,店外来了个黑衣人,戴着斗笠,斗笠四边围着黑纱,叫人难以看清他的面目。
他拿着一个包子,慢慢的走入店内,坐到了老乞丐的对面。
他的样子不似来吃包子的。
只见他将包子放在天赐的面前,看不见他的容貌与眼神,所以叫人捉摸不透。老乞丐只能道谢。他淡淡的说道:“请问大叔,这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老乞丐道:“是我的孙儿。”
不见黑衣人动静。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在盯着天赐。
而天赐只是顾着吃手里的包子。
过了半个时辰,老乞丐见天赐吃完,将他抱起匆匆的走出了店。
一老一少回到了住处。这是镇里已废弃的一所酒库。里面还留着浓重的酒气,天赐仿佛不讨厌这弥漫着的酒气,躺在铺着的草堆里便睡去了。
老乞丐默默的叹了口气,坐到一边从墙角里挖出一个包袱。包袱里是几件少年穿的衣服,衣服上还有污泥与血迹。衣服里放着一本书和一条链子。他拿起链子,仔细的看着,然后轻轻的摸拭。这条链子通体乌黑,一共由十八枚铁环相扣组成。他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天赐,喃喃的道:“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夜至。
就在天赐依然沉睡的时候。
闲云客栈迎来了创建至今最热闹的一晚。
因为四川唐门新门主唐小云,邀请炼狱门少主枫舞阳,在闲云客栈会见。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迅的传遍了青龙镇。
这里有炼狱门的分坛,自然也有四川唐门的分坛。
两门势力飞快的集结,却又严紧约束。
青龙镇普通的居民谁也不敢在入夜后走出房门,深怕因这江湖上的帮派争斗而殃及池鱼,惹祸上身。
各家幽暗,独有闲云客栈灯火通明。
各家寂静,唯有闲云客栈人声鼎沸。
此时,门外走进三人。他们是米唐、小纪、宫美。
米唐对小纪打了个眼色,后者神情也微有些紧张与神秘。三人上了楼,来到二楼东厅。宫美为小纪拉出桃木椅,微笑着道:“纪少侠请坐。”
小纪惶恐的道:“不敢劳烦宫掌门。”
宫美笑道:“怎么?还如此见外?我们也有半日交情了,叫我宫姐不是更亲切些吗?”
小纪低着头瞧米唐,见他点了点。便如此唤了一声。
三人大笑着落座。
少时酒菜上来,米唐低声道:“小纪,愚兄特意安排在此间,等会我们可以方便的看到他们。”
小纪道:“大哥真是有心,小弟先谢谢大哥!”说着举杯,一派豪爽。两人饮毕,他接着说道:“亏得大哥告诉我这个消息,今天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救轩姐逃离魔掌。”
“可是你为什么就不信我的话呢?”
“大哥虽说这枫舞阳为人正直,暗地里不屑炼狱门的所做所为,只是大哥这也是听别人说的。若他是个伪君子,轩姐怕是已被他控制,而且还有可能,可能......总之,我是一定要救轩姐的!大哥若是担心......可以坐此不理会这事!”
“这是什么话?我要是担心自己,还会出面订下这个厅堂吗?”
“大哥,是我说错话了。”
米唐一笑,揽他肩道:“无妨,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
兄弟情重,义气当先。
小纪回想起李赖儿在轩之度府中为了自己不惜开罪高明镜,顿时生出一种为知己者死的悲壮情怀。可是身周的压力并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满桌美酒佳肴,米唐的妙语连珠,宫美的温柔款待,恰与小纪正面对的李赖儿不知所踪,轩音身陷炼狱门这一严峻的形势而应有的紧张格格不入。他恍恍惚惚的,在快乐与烦愁中等待。
而等待的,又何止他一个?
唐小云坐在西厅,西厅只有一个人。
窗是开着的。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苍穹。
窗内是一盏碧玉玲珑玉女灯。
只一盏灯,却照亮了西厅。
唐小云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灯,他的眼是内敛而有张力的。可他的嘴,却含着一股说不出的霸气,嘴角平展,唇上有一层土色,微微的松弛,却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咆哮的感觉。无论哪个挑剔的女子,都无法说唐二公子不是个英俊的男人。
他早在三年前就已被评入天下十大美男子之一。他风1iu潇洒,为人豪爽,曾与苏穆然齐名。只是他的个性稍嫌莽撞。他不宜管理唐门,因为谁都知道,唐门的这位二公子为人太过正直,据说他平生从不撒谎,且最恨撒谎之人。他虽是人中龙凤,但是江湖却容不得他。因为他不喜欢江湖上的争斗,不屑去挣求名利与财富。他生性淡薄。也可以说,是他容不得江湖。
他穿着大红的长衫,披风也是红色的,被放在一旁的椅背上。因为他喜欢穿红色的衣裳。一柄七十三斤重的斩马刀放在他的腿边,依靠着桌沿。因为他喜欢用宽厚的大刀。他正喝着酒,盛酒的不是酒杯,而是用来吃饭的大瓷碗。因为他喜欢用碗来盛酒,喜欢那种痛快淋漓的把酒洒在胸前的感觉。
他不是有耐性的人。
可今夜,他却很早就来了。
“我唐小云既然请客,怎么可以不先到场?并且,今夜闲云客栈上下,所有人的吃喝全算在我的帐上!”
唐门其实并不富有。
可唐小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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