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
沉重的布帘挂着,当铺中一片昏暗。
莫明的一股子杀气蔓延在当铺中。
这里有许多人,可如果有个外人闯进来,定会以为走入了地狱。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浓重的诡异气息,这不仅仅会给不知所以的人带来恐惧,以及其中夹杂着天上地下包含全部野兽无道的那种yu望。这yu望可以燃烧起无尽的火焰,以至连焚毁了自身,也是理所当然的。
枫舞阳也在其中,而他,却是最平和的一人。他没有杀气,亦没有那种yu望,他有的,只是愤怒。
“谢老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我刚答应了离神宫四位神主,我们炼狱门绝对不会插手他们的事吗?”
谢老当虽惹怒了少主,但他并未退缩,因为他的决定,是由门主枫霄云指示的。他弯着身子说道:“门主刚传信来,说是务必协助常满胜压制离神宫的叛乱。”
枫舞阳见他仍要派人去帮常满胜,不由把心一横,道:“这是离神宫自家的事,江湖规矩,我们怎么可以干扰别人宫内的纷争?你这么做就是陷我于不义!可以,你们要去,踏过我的尸体去好了!”
孤魂野鬼们低着头,一边注视着谢老当,这里管事的是他,冒犯少主这玩命的事,也正好抛给他去做,他们犯不着惹这麻烦。
谢老当挺起了腰板,走近枫舞阳身前,说道:“少主,我们如果不去,门主来了,会责罚我们的!”
枫舞阳撇过脸,道:“这我不管,反正我不答应!”
“那......还请少主原谅。”谢老当突然出手,点了枫舞阳的昏睡穴。
他抱住枫舞阳,对众孤魂野鬼说道:“论功行赏,各自见机行事!去吧!”
沉重的布帘猛的向外喷张,片刻后,又慢慢的垂下,当铺内刚照进的阳光,瞬间成了死灰色。
(二)
正午将至。
离李赖儿回息出关,尚有一个半时辰。
别说轩音,就是久经江湖血雨腥风的几位神主,亦是紧张的手心冒汗。
一边的战斗恰已打响,掌击声如雷灌耳,奔急若万马长弛。很难想像,这是由两个人的对掌所产生。
乔金晟的内力高出纪形陵少许,可纪形陵明知如此,仍力拼掌势。放眼天下,似乎他比乔金晟这个盖世狂魔更为狂妄!
两人下身仿佛老树盘根,扎着不动,而上身除了肩膀有些抖动外,也如门板似的。只有双掌翻飞。
乔金晟的掌势犹如长江一泻千里,而纪形陵的掌势却像坠石,初时远望,感觉稍慢,但是落到眼前,已快的令人不及反应,这度的加持便已将力量在掌势中挥到了极至!更厉害的是,每一掌,他都似全力施为。连内力比他深厚的乔金晟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光以掌法而论,似乎纪形陵要稍胜一筹。”柳菁菁菁对宋天目低语,见他神色自然,便已明白这位四哥并未在意纪形陵的奇妙掌法。
只听他微笑着说道:“自在教的大自在手在武林中也算独树一帜。不过与我宫的离神诀比起来却不堪一击!”
纪形陵猛一声暴喝,紧接着震出“啪啪”两声,他与乔金晟骤然分开,继而斜视宋天目轻蔑的说道:“就算离神宫的离神诀如何了得,可无人能用来与我一较高下又有何用?武功毕竟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大自在手在我纪形陵运用下,方才是天下第一!就算你离神诀厉害,常满胜这匹夫可敢与我一战吗?”
宋天目面对着纪形陵锋芒毕露,当世不二的狂豪,立时哑口无言,只有无奈的咬着烟杆。
柳菁菁菁是女子,口舌也是最多的,这时亦是无语。
反倒是,木神主端木齐面无表情的说道:“到底有没有人能用离神诀与你较量,终有一天你会知道。”他的木然神色正好给人一种无法抗争的自信。
纪形陵不再搭理这边,扭过头对着乔金晟,健朗一笑,道:“盖世狂魔到底名不虚传,论内力我比不过你,不过比掌法,似乎你的昆仑绝技还胜不过我,我可说错?”
乔金晟的脾气向来是识英雄重英雄,他也是心胸开阔之辈,要不然当日在俞府大院,他又如何会有与李赖儿的那一番讨教?只见他轻拂长须,一脸笑意,慢慢说道:“你的武功不错,算起来我略输你一招,不过今日不是你我生死决战,所以,这一招,我以后再找你讨回来!”说完,他竟一个冲天鹤啸,飞去无踪。
乔金晟这一走,常满胜已退到酒库转角,似要隐入一边的小巷,打算逃之夭夭了。
宋天目一声怒喝,喊道:“宫主莫走!”
常满胜的武功并不输于他,可被他这一喊,仿佛丢了魂似的呆呆的站在原地,似进也不得,退已不能了。
纪形陵见了心灰意冷,他素来以打败离神宫为目的,岂知今日见了对方最厉害的角色,竟是如此无能胆小之辈,也不知是上天的玩笑,还是他自作多情,把离神宫看的太过厉害了。
这时,街上又来客人。
七个鹤童颜穿着清一色蓝色绸袍的老人,慢步走来。
而走在七人之前的是重伤初愈的唐小云!
唐门七老与唐家少主来了,纪形陵露出淡淡的笑意,而一边的血魂飞却皱起了眉头。
“可惜啊可惜!在下未能亲眼目睹纪教主与盖世狂魔一战实在遗憾。”豪爽依旧的唐小云拖着斩马刀,已施施然走到了纪形陵面前。他抱拳说道:“天下第一教与离神宫的战争看来已分出胜负了。”
此言一出,三大神主勃然大怒,可端木齐及时拉住柳、宋两人的手,暗下眼神,示意两人暂且忍耻含羞继续守在酒库门前。
血魂飞不等纪形陵开口,已先说道:“唐门主此来,可是要找李赖儿报杀兄之仇?”
一边的轩音冷冷的道:“赖儿从未与唐家大公子动手,血魂飞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魂飞道:“唐门与我们自在教已是同盟,我怎么会骗唐门主呢?”
唐小云道:“我今日来正是为了李赖儿,我要亲口问他,为什么杀死我大哥!”
其实早在唐小云静养的这段时间,轩音就把李赖儿在九里亭的遭遇告诉了他,现今他这么说,其意图何在,轩音已隐隐觉。而如此一来,血魂飞再无话可说。
纪形陵拍去长衫上的尘土,远望寒云中的弱阳,叹息一声,对唐小云道:“你大哥若是活着,也许我还能多个对手。如今放眼天下,能做纪某对手的,实在太少了......”他本还想说一句“要找也太难了”只是觉的,若这样说了,无疑是把全天下的高手都变成自在教的敌人。他又如何会做这等蠢事?
血魂飞拱手说道:“当年天下有十大高手,今日武林却一直未有动静,也没有什么人来评论,不然的话,以教主的武功,当可入列其中!”
唐小云道:“一直以来,都道是常满胜乃教主宿敌,岂料这人如此胆小,看来江湖真的应该进行一次排名,不然有这等人与纪教主齐名,实在是对教主的一种侮辱!”
三大神主顿时对唐小云另眼相看,因为他越是侮辱他,越是帮了他们。而常满胜却沉着脸,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眼神正不断的溜达在长街尽头。
这个时候,血魂飞的一句话,把众人拉回了战局!
“李赖儿就在里面,门主可要进去?”
离正午,已不足一个时辰。
轩音戴着水火不侵的黑手套的手竟已有些冷了,在寒冬的刮骨风中,似乎每个人都感到了寒意。
难道,今天又会下雪?
所有人都看着唐小云。
轩音亦紧张了起来,现在这酒库的门是关着的,一切相安无事,但是若打开了,那......
这里,没有人知道纪形陵是不是真的不觊觎卫萧离带着的离神诀,是不是真的不在乎那,已提起唐小云的警惕,他还不明原委,只有点头表示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血魂飞一计不成,转眼看见缩在转角处的常满胜,立时淡淡的问道:“常大宫主不是要亲自来找卫萧离的吗?干什么躲在那儿呀,来,要在下陪您进去吗?”
常满胜面色一变,惊恐的退了一步,东瞧西看,半饷现没人理他,才呐呐的道:“不必了。”
纪形陵冷哼一声,忍不住心中怒气,对血魂飞轻轻的说道:“我们先进去!难道还怕卫萧离不成?”他原是担心,卫萧离与常满胜两人对付自己,常满胜既已不足为虑,那留他卫萧离一人,纪形陵自问有十足把握可以取胜!
但,血魂飞微微的摇了摇头。
纪形陵不知道,只要他血魂飞连跺三下脚,整个酒库就会倒塌,里面的人都会落到地下的陷阱中,而那里正有五十个武功高强的快刀手等候着,一旦有人掉下来,那个人,必定死无全尸!
其实只要血魂飞愿意,李赖儿与卫萧离早已死了,只是他还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要等更大的收获!
而让血魂飞顾忌的,主要还是一直迟迟不肯现身的两大神主与那神秘的圣女。
血魂飞轻道:“教主可有现那金、土两大神主与神秘圣女?”
纪形陵也轻道:“这里屋檐低矮,要想躲藏可不容易,但是卫萧离和离神宫的两个宝物在这里,他们三个绝对不会不在这里。”
周围的人只能看见他们在低声交谈,但是谈什么,却听不清,这更让人感到越来越压抑了。
这时,血魂飞突然高声说道:“教主武功盖世,连离神宫的宫主都不敢与您过招。难道,离神宫真的落魄到了如此地步?若你们离神宫没有人敢与我们教主一比高下,我看你们从今往后就归属在我们自在教麾下得了!”
宋天目与柳菁菁菁飞快的对视了一眼,柳菁菁菁的眼神是无奈的恳求,而宋天目,却是悲凉的决断!血魂飞终于赢了一回,这一招实在太毒,让他们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次,端木齐松开了手。
除了一战,别无选择!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默认,恐怕以后离神宫的人在江湖上行走,就要永远的被人所耻笑了。
纪形陵眉头一皱,虽然血魂飞神来一笔,已是长龙腾空,叫人欲敌无力,但他内心却忽然感到了一丝可笑,其中也少许夹杂着可悲。这无疑更否定了他的努力,因为离神宫败的太快,也太容易了。
此处的三大神主,谁也无法战胜纪形陵,可他们必须得战,他们死了,常满胜还能活着走出这青龙镇吗?不需要血魂飞精心挖掘的陷阱,卫萧离逃不出这满是自在教势力的青龙镇。而离神宫的覆灭将是指日可待了。其实,血魂飞这句话的用意,却不仅仅是让三大神主提早与纪形陵拼命,而是要逼出潜伏在四周的真正强大的敌人!
而这句话,更让这些人,不能群起动手,演变成一场大战,因为离神宫不能守着离神诀与离神链而被江湖上说是,没人能斗的过自在教纪形陵。
换做别的帮派,也许会依仗人多势众。
可离神宫不会。
如果五大神主联手,再有神秘圣女暗中相助,他们要保出李赖儿与卫萧离,并不是不可能!
血魂飞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大家在酒库外站了这么久,血魂飞终于看到了三大神主的弱点,而他们暴露出的,也正是离神宫的弱点!唐小云可以羞辱常满胜,但不能羞辱离神宫。羞辱了离神宫,三大神主俱是表现异常,这说明他们可以为了离神宫的荣誉名声而战,哪怕战死,亦不足惧哉!
他们不会丢下离神诀与离神链,也不会联手对付纪形陵。
所以,他们只有一个一个,战死。
他准备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甚至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么轻易的换来了胜利,纪形陵在喜悦与失望的交杂中,情不自禁的叹道:“妄我练就一身傲视天下的武功,真是浪费了我自在教独步武林的大自在手!”
轩音也感到了悲哀,她是替离神宫悲哀,这个神话般的宫殿,难道真的就这么倒了吗?
宋天目收起了烟杆,这回他细心的抚mo了许久,才插上腰带,走到纪形陵面前,无喜无忧的道:“就让我来领教教主的大自在手吧!”
纪形陵神色淡然,慢慢的伸出左掌,是一个起手式。
宋天目已抱必死之心,谁知正要出手之际,一个白衣少年从酒库对面的客栈顶上跃了过来,人在空中已高声喊道:“纪前辈莫欺人太甚!武功院弟子冬难挽愿来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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