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之翼......”
冰魄刀的外层冰霜守护体已然消散,露出了真容,想必对于叶氏来说这是一件极羞辱的事情,毕竟冰魄刀已有多年不曾被人如此对抗了。但凌风堂首领千机心下更喜,忍不住便想放声大笑,面前同时出现了三件魂器,若是一同夺来,足够凌风堂号令武林。可对面那个少年又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他,倒真是让他觉得很是扫兴,当即便阴冷了面孔。
“这么没皮没脸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吗?”
“废话,你没见那个千机看着我就像看着剥光了的小羊羔吗?再说你们两个家伙根本不给我动手的机会表现啊。”
岑和羽化的争辩还未结束,默羽又抽出两支箭来,嗖嗖射了出去。
羽族擅射,默羽的两箭取位也准,但已有准备的千机晃动冰魄刀将之击飞出去,他也不再猛冲,只是将刀指向了对面三人。百余名部下此刻已穿出冰雕似的树干藤蔓,蜂拥向前。
“不好,快跑!”羽化转身便要撒丫子,却发现身边这两个少女凝眉肃穆,正在积聚着劲气,如同火药桶一点即爆。微微叹口气,他发觉自己也没法走了,当真扔下她们面对战斗,他自己到底是做不出来的。
银光再度出现,连续七道银光划破空气,不带一丝杀气,迅疾似流星掠过,箭出没于瞬间,穿透了十数人的躯体,那银光的轨道仍有淡淡痕迹存留。蓝光漾起,片片风刃锋利冷锐,大面积覆盖过去,不少杀手惨叫跌倒。只这一阵攻击,立时倒下数十杀手,冰封的土地上,已然鲜血蜿蜒,带着体温的热血在冰冷的地面冒起了丝丝白气,地狱深远处安坐的死神笑了,他安然地接受了这些灵魂。
可是羽化受不了,他甚至很想哭。死人不是没见过,以前在家乡时也见过,可那些都是病死或者自然死亡的,何曾见过这般凄惨景象?
紫发的少女双腕疾翻,纤指速叠,动作灵动得像是穿花蝴蝶,在众人迷炫的目光下,名弓“恶魔之翼”瞬间变作两把利刃,因为双方终于近身。
岑低叱一声,脚尖轻点地面,如炮弹射出,直撞入人群中去。侧身扭腰,“幻想之刃”穿破刀剑,迅速在两名杀手留下痕迹,岑微微一转,离开了他们,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两名杀手面覆黑纱看不见表情,那眼中露出的却是惊异无比的苦痛,一声不吭倒在地上,颈项间喷涌出鲜血。岑看也不看,埋身贴紧一名杀手的胸前,短刃狠狠扎进这人身体,顺势一绞,待得这名杀手惨叫喷血时,岑早已贴向了另一名杀手去。
默羽右脚踏出,上身却朝后翻折,双臂轻轻一震,短刃飘忽而起。双刀在她脸上三寸处划过,持刀的两名杀手同时痛吼,低头看时,各自腰间被短刃刺透,激出鲜血。默羽不作停留,翻身而起,半空里双足疾撑,狠狠踢中另两名杀手的太阳穴,借此力继续飞升,却是头下脚下的姿态。双刃霍然劈下,默羽不用看也知道砍中了别人的后脑,短刃点上地面,纤腰轻扭,身形转如风车,双腿刮起一阵旋风,踢中五人的身体。
两名风华少女,眨眼间放倒了十个青壮男子,千机看着倒抽凉气。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孩子,一个暴戾猛恶,一个翩跹灵巧,偏是一般的下手决然,狠冷杀伐,而那两张脸上完全没有波动,似是天生使然,丝毫不像是少女的作为。
这般手段是出自哪个门派家数?千机在人群后沉思,他十八岁出道,见识非浅,却看不出这两名少女所用招式的出处,心头登时阴翳起来。蓦地心中一冷,猛然想起“恶魔之翼”的传说,先前那少年的魂器不是上品,他不会介意夺下来,可这少女的魂器......想到这个关节处,千机立时觉得身体沉重,据江湖传闻,魂器“恶魔之翼”最后的下落便是在天山魔王的家里,难道这姑娘是魔王家的人么?
天山魔王,名动九州大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能在他家中安然离开,隐隐然有“天下第一”之名,兼且此人手段狠辣,实是江湖中人极头疼的人物,惹上他无异于惹火上身。想通此节,千机当即汗湿脊背,奈何此时骑虎难下,只得狠下决心灭口了。
沉思的不止他一人,羽化同样震惊于两个伙伴的作风。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可以杀人之后脸色不变,甚至眉毛都没有跳动一下,冷酷如斯。他默默地站在战场的外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自小爱看的英雄故事、铁血传说如今在眼前切实展开。空气里的血腥味随着风打着转,满满地扑到脸上,直泛出了恶心,那地上铺开的鲜血像干涸的溪流悄悄地流动一下,然后停顿一下,再然后被新的血液堆积过去。惨叫声混合在一片怒吼声中,那么清晰,针刺一般在耳边不断响起,直欲将神经撕裂,逼得他也想疯狂大叫,可那一股子恶心感觉化作实质,硬是堵在喉间,舒畅不得。
“这却是为了什么......”少年一掌拍在地面上,低垂了头喃喃自语,这一掌没有发动内劲,没有发动魂器,只是一次排遣阴郁的发泄。
“弱肉强食,原本是自然的法则,或者说怀璧其罪,他们当然要不择手段抢夺你的魂器,这是**!人类的**!”
少年的面目在发丝帘幕中隐藏了,那战场就在身边,可他失去了观望的意愿,他怕那浓稠的鲜血溪流会刺瞎他的眼睛。月照下,这少年游离在柔弱虚无的清冷之中。
“这样便可以杀人么?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
“将军百战,血流成河,帝王一统,苍生埋骨,再无敌的英雄都是诞生在血泊里的,再英明的君主都是万骨堆彻起来的。你可以退缩,可以逃开,可你终有无法后退的时候,那么,等着别人来杀你?抑或,先去杀了他们?”
“可有什么理由去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理由?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修饰词罢了。看看岑,看看默羽,她们有什么仇家么?思无邪呢?你呢?有仇家么?不要说什么理由,人家要杀你们,难道就坐着等死?有能力反抗为什么还要逃避?恶人之所以为恶,都是好人惯出来的。”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师傅年纪不大就退隐江湖了......原来江湖就是这样的......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但这是你必须面对的,因为你已无法抽身而退!”
少年缓缓站直了身体,无力地将头仰起,天空上没有暗月的影子,有的只是那一轮明月在淡淡地轻纱曼舞,像是没有表情的戏子冷漠地表演着傀儡之剧。
“可是妖怪,你怎么出场了呢?你不是去了怡红院吗?”
“......我怕读者忘了我......”魅的声音依旧是没心没肺的。
“......”
目光回到了战场内,恶心的感觉越来越浓烈,断肢、残兵、死尸,拼凑出惨厉的画面。冰魄刀冰封的土地在血中开始消融,一片黑色的人影交错流动,其中一条红色身影化作无孔不入的泉水穿梭而过,所过处惨呼声叠起,更有一条轻烟似的人影纵横起落,翻飞不绝。
羽化越看越惊,岑身上染血处处,不知受伤与否,玉颊上映出几点鲜红血渍,却似浑然未觉,一味抢入敌人身前。而那默羽身处战场,依然淡雅皎洁,身上并无半点血迹,更叫人心神震荡难安。此二女子,一个凶狠似狼,一个洁身如兰,分明走到两个极端,却又是一般的冷酷无情,交战至此也从未动容。
羽化长吸一口气,想稳住心神,却被血腥之气冲击了神经。他缓缓转了头去,默默张开了嘴巴,终于呕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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