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在一股油炸食物的气味中醒了过来,与这股气味混杂在一起的,还有一股豆浆的香味。{xiaoshuoyd/.com 首发文字}..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子懒洋洋的不想动。过了一阵子,他的大脑渐渐清醒,赶紧扭头朝旁边的书桌看去,闹钟的指针指向6点一刻,马上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睡晚!
他摸摸身下柔软的床铺,这是真的床,有床架、有垫铺、有床单,身上盖的也是蓬松的羽绒被,好舒服,他惬意地把头往枕头上靠,真想赖在床上再也不起来。
真的床就是比打地铺好啊……
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父母重新上岗了,父亲陈中还担负了中美电子研究所磁性材料室主任的职务。为了照顾他们拖儿带口人多,研究所给分了这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三居室啊,陈建国自打有记忆起,就没有住过这样的大房子。全家人在拿到钥匙那天,就欢天喜地搬了过来,一点也不嫌远,原来十三所的公房就交给了妹妹住,妹妹对不得跟着住进新房还很是不高兴。
老二陈建国、老三陈健强却是很开心。
三居室,父母住了一间,他和老三合住一间,总算不消在客厅地上打挤了。最大的那间给了大哥大嫂住,他们再也不消趁着全家人都不在的那么一点时间,慌慌张张地过夫妻生活了。就在全家搬过来的第一天,大哥大嫂那间房发出的响动延续了一整夜,闹得他和老三都心慌慌的。
这就是幸福吗?
陈建国不知道,或许是吧。
他看看时间,穿上衣服、汲着拖鞋走到对面老三的床铺,朝床框上蹬了一脚:“还睡!建强,起来了!”
老三迷迷糊糊睁开眼,朝书桌上看了一眼,又抓起被盖蒙住头:“才六点一刻,上课还早着呢!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叫你起来就起来,再不起来把稳迟到!”陈建国一把掀开被子,“吃过早饭还要骑到市里去!你不起来,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蹬那么远!”
天已入秋,北京早晚温差变大,被子一揭开,冷得陈建强啊地一声从床上蹦起来:“二哥,你又欺负我!把稳我跟妈告状!”
“要告你就告去吧,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以为自己还小呢!”陈建国嗤之以鼻,穿上衣服硬是把兄弟给揪起来,拖着睡眼惺忪的弟弟出了房间。
外面饭厅,嫂子戴静已经做好了早餐,油条、豆浆、稀饭,一碟小菜,爸、妈一脸笑容地享受着儿媳妇的伺候。大哥一手端碗、一手抓着油条,呼呼地已经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像这样温馨的情景,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记得以前只有父母、他们在的时候,妹妹还小,都是母亲做早餐。家里虽然小,但一家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那时多开心。后来上山下乡那会儿,妹妹还拉着他和老三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兄弟姊妹的感情那是真好。
再后来,回城了,大哥结婚了,嫂子对他们也还亲热。可接下来的日子,为了争抢一个顶替指标,几兄妹闹得不成开交,原有的兄弟姊妹感情马上就生分了。他和老三气大哥、小妹顶了爸妈的工作,自己只能在家待业,大哥又为了大嫂的工作焦虑万分,原来和和美美的家庭,一下子变得四分五裂,兄弟姊妹之间变得好像仇敌一样,父母整天浩叹短叹,老得也越发的快了。
可自打父母来到中美电子研究所工作,有了这套宿舍,全家人破裂的感情也慢慢重新弥合起来。大哥大嫂有了自己的房间,他和老三也没必要再忍受客厅冰冷的地铺,除小妹不高兴,全家都很开心。
再下来就是半个月前了,郭总刚从美国回来,就大刀阔斧宣布招收一批青工,所有员工子弟都可以报名!
一想到他们刚获得消息那天,那时家属宿舍里那欢声雷动的场景,陈建国还是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悸动。
他们有工作了。
他们再也不只是家里吃白食的,可以自食其力了!
父母把他们的名字都报了上去,不可是他,还有老三,还有嫂子,甚至小妹听说了以后,都嫉妒得想辞失落工作跑过来。大哥也缄默了很久,才半开玩笑说,早知道他就把顶替指标让给自己和建强了。
嗤!
谁要你那个破指标,爷们儿现在有工作了,还是在外国人开的公司上班!
虽说公司要对所有青工进行一年的培训,这些离开学校很多年的青年们很不习惯。这一年里,他们前期要补习初高中知识,后九个月上午文化课,下午实习,时间排得满满的。并把上课的地址设在了市中心,他们乘班车要花很长时间,可没有一个人会有怨言。
“别动,去洗脸刷牙。”嫂子一把将陈建国伸向油条的开,“半个月了,建强还没习惯早起哪?看他,站在那里都要睡着的样子。”
“这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哥陈建军呼噜呼噜喝完最后一口粥,小菜嚼得嘎嘣嘣脆响,“我却是想再回学校上课都没机会,你们培训一年就可以工作,还觉得是在受罪!我说老三,你要是不想去,干脆我们换换,你去十三所怎么样?”
“想得美!”陈建强和二哥抢着用洗脸池,冲着房外吼了一嗓子。
陈中和翟洁看着几个孩子斗嘴,笑得很是满足。
几个孩子都有了工作,他们这辈子就再没有让他们操心的事了。接下来,就是给老2、老三、闺女找个称心如意的对象,能够让他们早些抱上孙子,就心满意足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建军、建国、建强,还有嫂子戴静向老两口告别。他们下了楼,和几个同样去上课的单位子弟打着招呼,从车棚取出才买的三辆28圈自行车,大哥载着戴静,建军、建国各骑了一辆,一群人汇集成小小的车龙,朝市里赶去。
经过和公交公司的协商,公交车终点站延长到了研究所门口。公司员工进城再也不消徒步一里多路,才能赶上车。但这次公司所有员工家里几乎都把自己的子女报了上来,少则一个,多的就像建国他们一样三四个人,这么多人,公交车根本坐不下。所以大家几乎都不谋而合地买了自行车,结伴骑车进城。
也全靠研究所现在红火,这批自行车还是市供销社特批,要不大家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年轻人精神头足,十几里地大家一路说说笑笑也就过来了,其实不觉得辛苦。到了去往十三所的岔道口,戴静从丈夫的车后座跳下来,找了个相熟的好友搭她一段路,建军一个人晃悠悠朝十三所骑去。
研究所租借的是一个破旧工厂。
工厂年头很老了,厂区围墙都垮了一段,公司临时钉了个木栅栏,归正就是个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真要溜号,靠一堵墙也关不住。不过溜号太多就会被开除,这可不是国营工厂想来就想走就走,在私人企业的严格管理制度面前,众人谁也不敢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厂不大,也就三亩多一点,厂部是一栋红色九孔砖修建的老式筒子楼,三层楼二十一间房。半个月前,他们一起脱手将楼房重新粉刷了一遍,今后一年,这就是他们的教室。
厂里的生产车间,原来的设备已经搬走。公司找人重新作了改建,划分出机加工、钳工、精加工、板金、焊工几个小车间,还专门搭建了热措置炉,完全是一个完备的小型机械加工厂,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就在厂子后面的一小块空地上,还另外搭起了一个简易棚,这里将用作青工电子实践课程的实习地址。
原来的质检科改成了化学实验室。
经过一番修整,这个老旧的工厂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设备精良、项目完善的技工学校。
陈建国他们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三十六分。
技校内已经到了许多人,这里面有公司内部员工的子弟,也有市里介绍的,还有通过市劳动部分招收的待业青年。
外面的人,陈建国等员工子弟已经开始用这种体例,将他们和新来的划分为了不合的小团体。看到他们到了,其他的内部员工子弟都纷繁向他们打招呼,那些关系户也对他们比较友善,但从外面招收的人却聚集成一团,对他们不睬不睬。
七点四十五,喇叭里开始响起运带动进行曲,本就在外面的众人迅速依照所属班级排成队列。奏国歌、升国旗,早操,例行的早操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回到各自班级,准备上课。
这一切,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学校。
八点一刻,上课铃响起,陈建国等正在说话的人都恬静下来,端规矩正坐在位置上,期待老师到来。半个月时间,大家从感到别扭到习以为常,接受得很快。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这也是大家最讨厌的课。
原来的学业撂下了这么多年,从学校学的那点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公司开办的临时技校可不会像正规学校那样循序渐进,前三个月基础知识复习,高中三年的语知识都集中在这三个月内,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以填鸭式教学给他们强灌下去。
好在不需要学习历史、地理、政治等等其他课程。
陈建国拿出数学课本高中第一册,愁眉锁眼。上课前老师城市先评讲前一天作业,昨天交的作业他基本全靠蒙,不知道错了几多,待会儿又要挨老师训了。并且这些老师都是从研究所里请来义务辅佐的,都是老爸老妈的同事,也会是他们将来的师傅。让他们不高兴会有什么后果,用后脑勺都能想得出来。
教室门打开,他惊讶地发现,走进来的不是教他们数学的王教授。
这人他不是很熟悉,但见过,是公司新招的一批工程师,好像是姓赵什么的,以前在无线一厂工作。
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技校的临时校长严冬。
严冬人如其名,是个很古板的人。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公司才把他派来当这个技校校长,负责监督所有人认真学习。
他走上讲台,很严肃地看着大家,说话的声音很重:“同学们好,我是严冬。今天这节原本应该上数学课的,不过公司另有紧急任务,需要同学们配合,所以临时更改了课程。我先说明一下,这个任务对公司下一步的研发工作,具有很重要的参考意义,你们所收集的数据,将切实影响到公司未来开发的产品性能,所以请所有同学认真配合。这次的成绩,也会作为大家未来分派的重要依据,我的话完了,下面请赵工为大家说明具体的任务流程。”
陈建国等人听得又惊又喜。
我们接下来,要配合公司的产品研发?我们可什么都还没学呢,能够做什么配合?
严校长在讲话的时候,赵工指挥着几个学生,从外面走廊里抬进来几个大纸箱,看起来很沉的样子。纸箱抬了进来,他招呼前排的同学一起,将纸箱中的工具发了下去,相临的两个同学共用一套。
一个布满小孔的厚塑料板,一个大纸盒,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个的电子元件。随着发下来的,还有一个万用表。
“请大家先别忙着脱手,工具拿到了就放在桌上。待会儿每两个同学一组,一个负责依照我们下发的电路图插接元器件,另外的同学负责检查数据。每组会领到一叠表格,你们要将丈量的数据,依照表格一一填写完整,请仔细检查一下填写的数据是否正确。
每组完成了各自的电路测试以后,用桌子拼做一个大台面,将电路图依照总装线路拼接为一个完整的大型电路。这之后的丈量工作,由我来完成。
我知道大家都对电器知识都不是很懂,不过没关系,在接下来的测试中,我会挨个给你们作指导。这个插接板用的是电池供电,电流很微弱,不会对大家造成伤害,所以请大家不要害怕。具体的插接体例我会下来指点,丈量的体例、万用表的使用、如何看数据,我城市具体教给大家,所以不要着急。测试中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叫我。
就这些,大家听懂了吗?”
“听懂了!”办公室改的课堂内响起一阵同学们的回应。教室外面,其它班级也先后响起学生的回应。这次的数据收集应该是一次大的行动,还不止他们一个班罢了。
插接零件,就像玩积木一样。
陈建国还没有脱手,就猜到了他们要怎么做,对此感到很是新奇又好玩。
赵工打开文件袋,从中取出厚厚一摞信封,一个个传递到每一组手上。
“你是陈建国吧,是陈中教授的二儿子?听说你有一定的电器知识?”赵工将信封发到他们一组,笑眯眯对陈建国问道。
“嗯,我爸教我用过万用表、示波仪,简单的测试我会,但复杂的我就不懂了。”陈建国老老实实回答道。
“会用示波仪就好!”赵工取来一台示波仪,用接线板将电源拉过来,接上示波器电源,通电,然后看他做了几个测试,很满意地放下一个信封,“这个微分电路测试就交给你来做吧。”
信封内装着一份电路草图,陈建国看了一下,受家学影响,他大致看得懂。电路图不复杂,这张电路图上就画着一个电源、一个电容和一个电阻,电容和电阻的数值已经标示出来。另外一张测试表格上,详细列出了需要测试的相关项目。
赵工拿过那个厚塑料板,指着上面的孔洞对他们说:“这是一个插接孔,相邻的孔洞通过电镀黄铜导线相联接,每个孔洞内有一个黄铜弹片,用来卡牢元件引脚。背后这里有一个电池盒,采取两节七号电池供电。你们将元件正极引脚插入电源标记正极的这个孔洞,然后将负极引脚插入下一个孔洞。再按同样体例,将电容插入这个孔洞,这样构成一个完整的电路回路。然后打开电源开关,这个电路就开始工作。”
陈建国两人依照他的指点,将电阻、电容连接在这个插接板上,检查连接正确,然后开通示波仪,在他的指点下依照测试表格的要求,一项一项观测上面的数据,并记录下来。
“很是好,就这样!”
赵工看他们很快完成了微分电路的测试,检查了一遍,将表格重新放回信封,兴致勃勃地放回到讲台,又拿出一个信封过来,递到他们手中:“这是一个积分电路,测试的体例也是一样,具体项目按要求来做。”
现场看他们测试的过程,他对这一组很安心,将信封交给他们就去指导另外组去了。
一上午时间,他们都在进行电路数据测试工作,工作虽然枯燥,但陈建国等人却乐在其中。这些电路刚开始几个都比较简单,最少的一个元器件就是一个电路,多的也不过三五个。但在大家逐步明白了如何插接线路,如何测试,操作逐渐熟练以后,发给他们的电路开始渐渐的复杂起来,从十几个元器件,扩展到二十几个、三十几个。
插接板的孔洞虽然多,但随着元器件数量的增加,同时还要流出导线连接位置,慢慢地也不敷用了。
这时,他们在赵工的指导下将课桌拼接为了一个大的工作台。拿出了一张一个足有数百上千个元器件的复杂电路图,将各个局部电路插接板连接起来,组成了大型电路。这个大型电路的测试,所需要的丈量仪器更加复杂,数据也更多,赵工亲自脱手,没再交给这些二把刀。
这样的测试工作,一直延续了整整一个月。
他们介入测试的电路数以千计,用多个局部电路构建的大型电路也有百十次。通过实际操作,在这一个月内,大家的基本电器知识也在飞速增长。
大量的电路实测数据,被收集整理起来,汇总以后,通过德律风口述给美国方面。彭之旭等负责为措置芯片设计的工程师团队,又根据国内方面实测的数据,对电路图进行快速更正、修改。然后将新的电路图传回给国内,再组织技校的学生实际检验。频频的设计、实测、反馈、修正、再测试,在国内国外双方面的通力合作下,微措置芯片的设计工作进展飞快。
&nbc方面抽调来配合他们设计的美国工程师,还是首次看到这种设计体例。看到他们调动数百上千人用电子积木的体例,展开人海战术,快速收集数据,并迅速受到反馈信息,又即刻修改,微措置器设计组的电路设计工作快得惊人,他不得不为之惊叹。
在美国电子公司,一个开发组充其量十几个人,当初苹果第一台Apple就乔布斯、沃兹尼亚克、韦恩三人,用电洛铁一个元件一个元件焊出来的。dec这次同时开发三款个人计算机,也不过动用了一百多个工程师,就算是超大规模投入了。但那里能像西部计算机公司这样,项目组就数十人,在中国还有上百人的支援团队,更有一个学校的学生全心投入,为他们提供电路实测数据。
他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设计法,项目组长彭之旭告诉他,这称之为“人力cAd辅助设计系统”。
没错,这就是郭逸铭借助计算机辅助cAd设计原理,动用大批人力,通过微电路拼积木实测的体例,展开的一次技术攻关。
在国内充分的人力支持下,这种设计法显现出巨大的威力。
西部计算机公司组织的微措置器设计团队,竟然跨越dec方面,第一个拿出了经过实测的、成熟的设计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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