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字大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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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逸铭他们进去贵宾接待室的时候，正看到奥尔森和一个四十出头、风度翩翩的白发男子，正谈笑风生聊得开心。

贵宾接待室承袭了DEC奥尔森办公室的风格，巨大、宽敞、明亮，空间感很足，巨幅的落地玻璃让阳光洒满整间会客厅。房内的摆设简约而不简单，休息区、小吧台一应俱全，看得出来，奥尔森对这里的布置很有亲切感，他虽然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可一点没有不耐烦的表情。

他正和对方谈到一个有趣的话题，仰面大笑间，忽然看到贵宾间门打开，随即就看到郭逸铭走进来。大喜之下，他没跟同伴解释，就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朝郭逸铭走去，一把抱住他：“噢，亲爱的郭，你总算到了！你要是再不回来，DEC堆积的公务，我可就只能在你们公司处理了！”

他嘴里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是笑意盎然。C/R81一年来的顺利发展，已基本确立了D打得狼狈不堪，他现在不知有多开心，以往主宰小型机市场时睥睨群雄的美好感觉又重新回来了。踌躇满志之下，他整天就考虑着如何将IBM彻底赶尽杀绝。

“很抱歉！肯尼斯，旧金山城里的交通实在是太糟糕了，我在城外只走了一刻钟，但在城里却耽误了将近两个小时！”郭逸铭也紧紧回抱了一下，然后松开手。

他现在和奥尔森之间，已经不仅仅是盟友关系，还是很好的朋友。奥尔森是个技术狂人，而他本身在半导体技术上的学识，更是远远超过了对方。两人在一起有很多共同语言，彼此说的话，对方都能心领神会，这种能够找到一个聊得来、且又志同道合朋友的惬意感，让奥尔森对他的好感大增。

他对市场脉搏的把握能力，更是让对方佩服之极。虽说不是言听必从，至少曾在IBM手下吃过太多苦头的奥尔森，开始学着虚心听取他的意见。

公司上层的友谊，也带着两家公司的合作越发密切。霍克已经和奥尔森商量好了，今年的年度公司圣诞活动，两家公司将汇合在一起，就在DEC总部热热闹闹搞一个大的，既节约资金，又紧密了两家公司的关系。

“郭，你听说了吗？IBM最近也撑不住了，他们也公开向外界宣布，表示将开放他们的计算机接口，欢迎全世界计算机硬件生产商向他们索取资料。”笑过之后，奥尔森与他并肩向休息去走去，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紧张。

他不能不紧张。

D阴影下过的苦日子，让他一想起来就倍感心酸。虽说在个人机标准上，D放下架子，开始抄袭他们做法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上心头。

郭逸铭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朗声笑起来：“哈哈哈哈，想不到一向傲慢自大的IBM，也终于撑不下去了，居然照抄我们的做法，太可笑了！”

“所以我才有些担忧啊，IBM毕竟在美国的影响力太大了。一旦他扯下面皮，行动起来，我们的处境就不妙了。”奥尔森忧色更浓，连连摇头叹息。

IBM带给他的伤痛太深，这已近于成为他心中的梦魇。

当初在小型机市场，他何尝没有想尽办法，试图将IBM的压力化解。可不管他怎么挣扎，IBM的阴影却依然不断逼近，DEC的市场份额不断被压缩。一再的失败，让他对于IBM，已经在心中烙下了对方强大不可摇撼的印记，挥之不去。

郭逸铭看他这个样子，不得不停下脚步，凝视着他的双眼：“肯尼斯，你能提高警惕，这是好的。不错，IBM是个强大的对手，强大到即便以现在的我们，仍然需要仰视他们。必须要时刻提高警惕，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做出应对。可警惕不代表紧张！如果神经紧张过度，只会让我们自乱阵脚。

IBM是一个巨人，是一个规模大到可怕的怪物。这既是他们的优点，可也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他们的反应太迟钝了！

因为官僚机构的通病，使得他们虽然看到了我们的威胁，但迟迟无法作出有效应对。等他们没完没了的开会讨论，最终得出结果，然后又交给下面的人去计划、去实施，再呈报上来，经过董事会的审议、决定，现在终于做出开放技术的决定，已经太迟了！

如果当初我们刚刚宣布开放技术，他们就立即做出反应，我想现在失败的，一定是我们。别说去年，就是今年初，他们宣布开放技术的话，那些观望的计算机生产商们，可能都会有不少投奔他们。

但他们一如既往地反应迟钝。

奥尔森，看看吧，现在全世界采用我们标准生产的个人计算机有多少——超过四百万台！这样一个庞大的数字，是可以轻易动摇的吗？就算IBM开放了技术，但那些生产商们已经在我们这边投入了巨额筹码，是可以说转向就转向的吗？

奥尔森，现在市场已分了！IBM现在跟着我们学，除了拣些我们剩下的残羹剩饭，还能拉拢多少盟友？”

他朝着对方大吼大叫，试图让对方振作起来。

他当然知道，IBM绝没有他说的这样不堪。超级巨头之间的较量，哪里是一个回合就能结束的。IBM被他们的一轮漂亮的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失去了第一局的胜利。但他们的人气还在，联邦政府也不会允许D开出的一份份大额政府订单就清晰地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所以整个战争必然是漫长和艰难的。

在这场可能持续十年、数十年的漫长战争中，DEC这个联盟龙头老大的地位，是西部计算机集团所不可取代的、至少现在不行。没有奥尔森在计算机界的巨大号召力和广泛的人缘关系网，西部计算机集团的产品再好，都挡不住IBM凌厉的攻势，即便最后生存下来，也必然是惨淡经营，勉强维持。

对于科技产品来说，市场源于技术、但又高于技术，市场就是一切！

在西部计算机集团成长最关键的这十年，他需要DEC、奥尔森站在最前面，帮他挡风遮雨，去吸引IBM的仇恨。 首.发

说实话，DEC是被他强行绑上战车的。可这本来就是互惠互利双赢的选择，没有DEC，西部计算机公司几乎没有希望取得这样辉煌的胜利。而没有西部计算机公司、尤其是郭逸铭一招接一招的妙棋，DEC也早就在IBM面前丢盔弃甲、俯首称臣了。

所以他要给奥尔森以信心，让对方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全力支持自己。而他，也必须要不断拿出让对方满意的成果，让对方相信，与自己的结盟是正确的，是代表了未来计算机发展方向的明智决定，并必将取得最终胜利。从而鼓舞他们战斗到底的勇气，将他们的能量、关系全面动员起来，从市场号召力、联邦政府影响力等各方面，抵消IBM的巨大压力。

所谓盟友，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IBM同时对外宣布，他们将与微软公司，联手开发基于IBM－PC平台的视窗操作系统。郭，IBM不是在一个方面向我们发动反攻，他们是在向我们全面开战！”奥尔森也知道，畏惧是不行的，可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对IBM的巨大恐惧。

当初DEC面临悬崖边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可以豁出去搏一把，就像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可现在发达的是他而不是IBM，现在需要守着这诺大市场和基业的，是他，他的心态就从一个穷鬼变成了死守基业的财主，生怕自己利益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失。奥尔森在患得患失之下，就好像以前DEC占据了整个小型机市场，面对IBM的步步紧逼一样，对方每前进一步，压缩一点DEC的生存空间，他的心脏就产生一股剧烈疼痛。

开创局面很容易，可要守住局面，却很难！

“微软？他们要和IBM联合开发视窗操作系统？”郭逸铭惊讶道。

这真的是全面战争了。

IBM这个迟钝的巨人，尽管神经传递速度超慢，可他们终究是作出了反应。而且不动则矣，一动就是如此的雷霆万钧。

“你知道微软？这是家小公司，听说老板是个小家伙。他技术上水平一般，但很聪明。当初IBM个人机需要搭载操作系统，本来选的是CP/M，但微软的老板盖茨利用向IBM提交应用于IBM－PC平台上使用的BASIC程序的机会，游说对方答应让他带一款操作系统来试试。

然后这家伙转身就从一家小公司手里，收购了一款抄袭CP/M的磁盘操作系统。IBM工程师测试了一下，从里面发现了800多个问题。不过听说盖茨的母亲和董事会关系很好，所以最后由IBM的工程师把程序里的BUG都排除了，最后还是同意将其列为并列推荐的操作系统之一。

这家伙极其狡猾。当时PC/M的零售价是277美元一份，他却说服了IBM直接将MS－DOS安装在计算机里，搭载销售。表面上说不需要客户另外加钱，实际系统销售价格已经算进了计算机里……

咦？”

奥尔森说到这里，忽然一愣，转头看向郭逸铭。好像郭逸铭的手法，与盖茨是一模一样的啊，也是假装不要客户掏钱，实际已经把软件成本算进了个人机销售价格中。

郭逸铭朝他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解释。

“后来呢？”他淡淡地问。

“后来还用问么？”奥尔森越想越觉得两边的操作手法如出一辙，心里思索，口中漫不经心说到，“IBM本就被我们压制，现在还要用户额外掏钱，谁乐意？就这样，PC/M完败给微软。

虽然IBM的销售数量比不上我们，可也超出一百万台了。微软大概赚了有几千万了吧，对这家小公司来说，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郭逸铭很认同他最后的结论。

对比历史，微软赚得肯定是少太多了。可他们不知道啊，比尔现在肯定数着几千万美元，笑得前仰后合，认为自己的投机取得了巨大成功——是的，在不知历史的情况下，这可以算是巨大成功了。

这必将鼓舞他的士气，试图获得更大成功。看IBM同意让他加入到视窗操作系统的开发，就知道他的勃勃野心。

这绝对不行！

现在刚刚进入个人计算机时代，一切还处于混乱混沌状态。大家对于个人计算机的概念还很模糊，所有人都还在探索，个人机未来应该如何发展才能顺应潮流。

以往大型机、中型机、小型机时代，大型计算机生产商包揽一切利润，软硬件都由自己提供的心态，还没有彻底转过来。现在的微软可没有多少软件研发能力，除了BASIC是自己写的，MS－DOS就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所以肯定不会对他们有多大期待。

看IBM的动作，他们显然是想自己来搞这个视窗操作系统的，只是碍不过比尔母亲的面子，想着顺带提携一下微软。

要干掉IBM，就首先要剪除他的羽翼！

现在所有人都还没看出来，计算机的使用价值，其实是由硬件性能和软件应用范围所共同决定的。没有超群的硬件性能不行，有了好的硬件性能，没有广泛的软件支持同样不行！

要打败IBM，就必须消灭掉他的软件供应商。

首先要干掉的就是这个微软。

但要干掉微软，就不能允许他继续趴在IBM的身上继续吸血壮大，否则他迟早有一天会成长起来，这好像是个悖论啊……

郭逸铭凝眉思索了好一阵子，忽然仰天大笑。

“郭，你笑什么？”奥尔森这正愁眉苦脸呢，就听到郭逸铭开心的笑容，不由得抬起头来惊讶地问道。

“我在想怎么干掉微软呢！没有了好的操作系统支持，IBM的东西再好，也只是一堆昂贵的玩具！”郭逸铭犹自面带笑容，心中继续完善计划。

“哦？你有什么新计划？”奥尔森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正理，而且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不由精神一振，赶紧问道。

郭逸铭心里一面盘算，一面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奥尔森听着听着，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随后就爆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个混蛋，这主意是要把微软往死路上逼啊！哈哈哈哈！不过我很喜欢！就这样，干死他！先把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干掉，然后我们专心弄死IBM！而且你这主意实在是绝户计，对于IBM来说，他们暂时摆脱了没有一款好的操作系统的窘境。但对于微软来说，却是致命打击，这下看来比尔那个小家伙是在劫难逃了！”

郭逸铭笑而不语。

商场如战场，原则也是共同的。分清首要敌人和次要敌人，不求一战而胜，从弱到强一个一个解决，才能取得最终胜利。现在说解决IBM，那是不知天高地厚，但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微软，把握还是很大的。只要趁它成长起来以前，将它从IBM这棵大树上剥下来，那它和一般的软件公司也就没有任何区别。或许还能成功，但绝不可能取得像历史上那样的辉煌成就。

剥离了微软，IBM就是一个没牙的老虎，仍然庞大可怕，但杀伤力却将大幅下降。

贵宾室很大，两人在门口附近嘀嘀咕咕说了很久，决定了先除掉微软，再对付IBM的战略规划以后，两人才走向休息区。

休息区内，刚才那名和奥尔森谈笑风生的银发中年男子，在他们讨论正事时，很礼貌地坐在沙发里没有动，优雅地拿起了桌几上的一本金融书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但他显然时刻观察着两人的动向，看他们谈完了正事，向这里走来，他立即放下手中书刊，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主动向郭逸铭伸出了手。

奥尔森刚才旁听，对老板方寸之间，就想出一条铲除IBM羽翼的绝户计感到钦佩不已。现在看到老朋友向老板伸出手，连忙紧跑两步，向老板介绍：“老板，这就是巴普蒂斯特博士，我俩是很要好的朋友！”

“巴普蒂斯特博士，很高兴见到您！”郭逸铭很客气地跟他握了握手，几人在沙发里依此就座。

巴普蒂斯特博士是个银发中年男，一头的银发配合他儒雅的面孔，看起来很具学者气息。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幅聍听的架势，神态很安详，很容易让人一看，就对他产生好感。

“我也很荣幸能见到全美国最年轻的成功企业家。这样我在跟学生上课时，就有可以夸耀的话题了。”对方微微欠了欠身子，幽默地回答道。

众人一阵轻笑。

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客气的说法，巴普蒂斯塔曾在美洲银行担任过高级投资顾问，又曾进入过联邦州政府经济部门任职，认识的高层人士、商业巨子自然不会少。能够和郭逸铭一起聊天，确实是一件荣幸的事情，但还达不到受宠若惊的地步。

这人很会迎合谈话对象，如果不去看他的学识水平，至少是个不错的清客。

郭逸铭心中如此判断到，难怪霍克很喜欢和他在一起，霍克天天拍自己马屁，现在有人能讨好他，他当然开心。何况对方的身份还不低，这更让爱慕虚荣的他感到欢欣不已了。

“巴普蒂斯塔博士，我这次请您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国际贸易方面的问题……”他接过舒雨菲递给他的咖啡，喝了一口，又交还过去，神情淡然地说道。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请他继续说。

“是这样的，我在观察了一下目前的国际贸易发展情况后，有了一些设想。”郭逸铭稍稍坐直了身体，以表示对对方的尊重。

奥尔森对此不是特别感兴趣，他舒舒服服坐在沙发里，宽厚的身体几乎占据了一整张长沙发，微笑着听他们交谈。

舒雨菲放下咖啡，习惯性地取出了记事本，准备记录。

“我有一个假设性的想法……，只是假设！”他盯着巴普蒂斯塔博士的双眼，加重了语气，看他领会，然后才继续说道，“假如有这么一个国家，它处在亚洲，距离苏联很近，是我们对抗苏联扩张的重要盟国，同时也是我们重要的经济伙伴……”

他虽然强调是假设，但这个目标性很明确的设定，还是让所有人一听，就知道了这是哪个国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假如我们之间的商品交换很频繁，但我们国内的钢铁、汽车、半导体都受到对方很大冲击，经营困难。而且对方商品大量进入国内市场，使得我们的经济出现巨额贸易逆差，每年达到上百亿美元。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巴普蒂斯塔博士是总统，会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奥尔森听到这里，对这个话题也有了一点兴趣，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很有兴味地等待巴普蒂斯塔博士解答这个疑问。

霍克则更加兴奋了。

他对于郭逸铭太熟悉了，一听老板的问题，就知道他有想法。而想法则伴随着巨大的利益，他当然是笑意更浓，鼓励地朝朋友做了一个表情，示意让他大胆回答。

巴普蒂斯塔笑笑。

“如果我是总统，这个时候肯定已经被那些利益受损的国内企业家所包围了。钢铁、汽车、半导体，这里任意拿出一项，都是事关国家重大利益的战略性项目。而且这些行业的从业人员众多，数量不下数百万。如果他们团结起来向政府施压，我明年还想继续当选总统的话，就不能不正视这个问题。

要解决它，说简单肯定不简单，但要说复杂，也不是那么无法克服。

如果是我，我会有三种解决办法。”

霍克适时地充当了捧哏的角色，插话问道：“哪三个办法？”

“呵呵，第一个，贸易赤字政策。因为我们对那个盟国有政治上的重要需求，所以不能得罪它，那么，我就采用贸易赤字政策，忽略双边的贸易逆差，将它列为赤字，加大国际贸易的收益来抵消赤字带来的影响。然后加大政府开支，对国内的商人提供巨额补贴，抚平他们的愤怒。

但这个政策有很大风险。

公民们不会愿意看到他们背上沉重的负担，企业家们也不会喜欢看到市场被竞争对手占据。暂时的利益补贴，弥补不了市场丢失以后的长远损失。所以这个政策，最终可能遭致全国上下的一致反对，除非逼不得已，我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郭逸铭轻轻地拍了拍手，对巴普蒂斯塔博士的回答报以支持。

“那么第二条路，就是提高对方的进口关税，也就是奥尔森先生他们正在做的……”他朝奥尔森看去，笑道。

奥尔森也骄傲地满面带笑，向他点点头。

这人倒是面面俱到，能够将所有人都带入讨论之中，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

“可虽然我赞赏奥尔森先生他们的热情，但对其做法却不能苟同，”他语气一变，迅速转向另一个方面，奥尔森脸上的笑容一滞，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显然很不满意。他却笑容不变，接着说道，“这样的做法，动作太大！在对竞争对手打击的同时，也给其他盟国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印象，对美国自由经济的外在形象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我们的经济实力，是世界各国支持的结果，如果其他国家开始感到不安，那么对于我们继续从全世界大量吸收资金，将带来严重后果。长远的损失，将远远大于现下的一点收益……”

奥尔森一愣，目光望向远处，若有所思。

霍克也是一拍手，赞同道：“难怪白宫否决了我们的要求！不错，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需要日本顶在前面，更需要欧洲的经济支持。如果强压日本低头，那么欧洲各国也会感到不安，所以尽管钢铁、汽车行业也在施加巨大压力，可白宫还是毫不犹豫地否定了通过关税的手段，将日本人阻挡在美国市场之外的做法。”

他没有什么顾及，直接就说出了日本这个名字。

郭逸铭向舒雨菲做了个手势，让对方将咖啡给他端过来。对方迅速停下手中笔，将咖啡杯端到他面前，他顺手接过，默默地喝着，却没有再将杯子交还回去。

“那么第三个选择是什么？”奥尔森想了一阵子，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无奈，国家政策不是那么容易影响的，他虽然不甘，可也只有接受。

“汇率！”

这次，巴普蒂斯塔只说了一个单词，然后低头也端起咖啡，慢慢地品味起来。

但除了郭逸铭，其他所有人都是身子一震，然后迅速地变得亢奋起来。霍克便很激动地问道：“为什么提高关税不行，但要求提高汇率却能得到通过？这个影响不是更大吗？”

“呵呵！当然不一样！

提高关税，得利的是谁？不过是一个国家罢了，对其他国家来说，只看到了威胁，却看不到好处。

但提高汇率呢，却是所有人都得利！

日本现在的贸易顺差来源国，可不只是我们美国，欧洲也是深受其苦。而且这个国家有近八千万人，这是一个庞大的需求，如果要完全满足他们，让他们过上和我们一样的生活，这就要从我们、从欧洲，吸走大量的资金才行！欧洲对他们的愤怒，一点也不比我们少！”

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

郭逸铭却叹了口气，从日本的状况，他看到了后世中国的影子。巨额贸易逆差、欧美大量制造商被迫破产，工人失业，几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只不过因为中国强大，可以硬顶着欧美的强力压迫，一点点，通过数十年时间慢慢地将汇率调整过来。

而日本没有完全的主权，却只能在欧美面前低头。

没有缓冲的巨大转变，产生的冲击力将让这个国家的所有国民，在一瞬间受到无法言谕的巨大伤痛。

这就是经济大国、政治小国的悲哀！

他缓缓将咖啡放回到桌面，神情冷漠地问道：“以博士之见，我们能压他们，将汇率提升到什么程度？”

“这要看政治上的压力有多大。”巴普蒂斯塔毫不犹豫给出答案，“政治压力不大，将汇率提升至合理位置，让双边贸易达到基本平衡即可。但如果政治压力巨大，经济包袱很沉重，要在一定时期内将对方从市场彻底赶走，恢复国内的制造业，让所有工人重新就业，那么就必须下狠手，让对方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缓不过气来。同时一方面通过巨大的汇率差，从对方身上赚到大量的资金，弥补国内亏空。要同时达到这两个目的，就需要狠狠地压对方，将汇率提到一个高不可及的位置。”

“那么博士认为，国内现在的经济负担很沉重吗？”郭逸铭不等对方话音稍落，便迅速跟进问道。

“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我们至少会要求对方将汇率提升三分之一，甚至更多！”

郭逸铭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答案。

他看看奥尔森，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两人从对方眼中，都看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奥尔森肯定是不知道这句中国古语的，但作为一个成功的资本家，他却有着对利润天然的敏感和狂热追逐。

“我能筹集两个亿！你差不多也能拿出这么多！这笔生意，做得！”他眼中的火焰更加旺盛。

郭逸铭摇了摇头。

其他人都大感诧异，特别是舒雨菲，老板不是一个冷酷的商人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就连她这个旁听的人，都听出了其中意味，发现了其中所蕴藏的巨大机会，老板居然要放弃？

“这些资金，我们都是有用的，没有必要动自己的腰包。要动，就动日本人的！我们找他们贷款！要求贷日元，但归还时按美元结算！”

他冷冷一笑。

嘶！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郭逸铭这主意太狠了。割日本人的肉，还不想自己掏本钱，居然打起了向日本人贷款的主意。

假如他向日本贷一亿美元的款，并约定归还时按美元计算。

到时候日元升值，假如升值一倍，那么他手中的日元，霎时就变成两亿美元。而且因为约定了归还，是按照美元计算，那么他直接甩一半的钱给日本银行，就空手套白狼转了一大笔，可以说贷多少就赚多少！

太可怕了！

奥尔森眼中的火焰都变得炽烈了，他一下子从沙发里站起来，巨大的身形竟然如此灵活，大叫道：“以你们现在在国际上的声誉，贷个三四亿都没问题！你这心太黑了！既然这样，我也找日本贷款去，我也不多，你贷多少，我就贷多少！哈哈哈哈！这次要把日本佬的老底都给掏出来！”

“不只这样！”郭逸铭淡淡地笑着，伸出手指摇了摇，“我们不是去投机的，而是去投资的！我们还按原计划来。在日本贷款以后，就在日本建厂，先正常做生意，用日本的人工、设备赚钱。等到日元升值，我们再把钱还了，这就等于日本人白送给我们在日本的制造基地，这才是正常的经济行为！”

奥尔森等人实在是没话说了，郭逸铭简直把每一个能赚钱的细节都想到了，这样的人不做资本家，的确是巨大的浪费！

他不成功，还有谁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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