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奥尔森睫毛上的泪花清晰可见，但他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就这样直面着全场6000多名来宾，直面着摄像机将他此刻的样子传遍全世界，传到所有人正在观看直播的电视观众面前。

胜利者无需难为情！

他就这样默默地望着镜头，全场的来宾们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都宽容地站在台下静静地等待。

过了约摸有一分来钟，奥尔森才开始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有许多记者向我询问，为什么要采用‘服务器’这个词，为什么不继续沿用以前的er，小型机？

今天我就在这里回答他们：因为这个词已经过时了，因为未来的商用计算机要做的工作，远比以前要多得多！”

他的声音通过了扩音器的放大，在会场内回响，所有人都昂头看着他，看这个曾经的小型机之父，如今打算重新对商用计算机进行怎样的诠释。

“第一台计算机，它的服务对象是美方，目的是为军队计算炮弹轨迹。这是由18800个电子管组成的庞然大物，重量达30吨，足足占满了一个1500英尺面积的房间！而它能做什么呢？

5000次加法运算，或者300次乘法运算！

它每开机一次，18800个电灯泡亮起来，整个费城西区的电灯都会变暗。而每过15分钟，工程师们就要从中找到一个损坏的真空管，然后给它换上一个新的。

这就是1946年！”

场内寂静无声，就连通过电视观看这次直播的ibm高层。此时回忆起计算机这三十多年的进步。都不由得唏嘘不已。

“然后时间到了1954年，ibm为维吉尼亚的海军基地研制了一款巨型机ibm-nocr！而就在两年后，他们就又为麻省理工学院研制出了mittx-0！感谢ibm，是他们让计算机第一次从只能由政府使用，转向了民间企业，让计算机这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由为人类设计各种高性能的杀人武器，开始为人类的科技进步而工作！

我真诚地感谢他们！”

奥尔森手抚着胸口，闭上了眼。微微地低下了他头发花白的前额，向电视机前的所有ibm人，表达了他的感激与敬意。

场内静默片刻，随即全场所有人都鼓起了掌。这是他们，对这个品格高尚老者的敬意。

奥尔森等到掌声停歇后，继续说道：“不过这个时候的大型机还是太昂贵，只有极少数如金融、石油、机械、化工等大财团、大托拉斯才能用得起。于是之后有了更为廉价的中型机，价格比巨型机便宜了一些，可以让更多的大公司能够用来统计财务数据、编制工资报表等等。

即便中型机比巨型机便宜了这么多，可还是有很多公司用不起。而他们又非常需要计算机来节省大量的人工。因此他们不得不每年花数万乃至数十万美元，来租用一台大型机或是中型机，用于公司数据统计。

而到我和安德森开始创业的时候，我们说，在中型机之下，还应该有一款计算机，能够够让所有的公司、而不是仅仅那些有钱的大公司才能用得起。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我们一直致力于这项事业，矢志不渝！

虽然安德森中途离开了dec，但我们当初创业的精神。却从未变过！

在这几十年里，我也很高兴地看到我们的当初的设想变成为现实，如今即便是一个创业资金只有二十万的小公司，也可以买到一台性能卓越的小型机，用于公司业务。至此，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对安德森说：老伙计。你将公司交给我，这是对的！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哗！

掌声如雷霆般响彻全场。

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奥尔森却举起手向下压，示意他还有话说。来宾们都停了手，他微微仰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着满场的来宾们，深情地说道：“但是，当我成功以后，我开始迷失了未来发展的方向。

曾经我以为，所谓的小型机也就这样了，接下来只是半导体技术的发展，让计算机的性能越来越好、速度越来越快。ibm靠着巨大的研发投入入侵小型机市场，更是让我认定技术胜过一切。正因为我是这样判断着，所以我也一直试图造出一款‘最好’的计算机来，这也是我们在推出个人计算机时，差点遭受重大挫折的根本原因。

然而有一个人，有一个年轻人，他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最好’的计算机，只有‘最适合’用户需要的计算机！

是他挽救了dec，也挽救了我！

是他将我从歧途上拉了回来，并向我指出了一条和我以前所想完全不同、但却是最契合我与安德森当初创业时根本宗旨的原则：做用户最需要的计算机，永远做用户最需要的计算机，而不要去玩弄那些华而不实的小技巧！

我们服务于用户、服务于市场！

也正是有了他的指点，我才恍然从过去的执迷不悟中清醒过来，猛然意识到，原来这几年来，我都是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差一点就背离了当初我与安德森的初衷。也从这个时候起，我才明白到，我们不仅仅是要推出一款比巨型机、中型机更便宜的计算机，而是要研发一款真正服务于所有用户，使他们可以在它的帮助下，尽可能解决公司运作中的各种繁琐工作的助手！

我也忽然明白了以后的奋斗方向，即我们为用户设计的任何一款商务用计算机，其最根本的宗旨，必须要尽可能为用户作想。使之能更好地服务于人！

它不应该是因为mini而骄傲。而是应该以‘服务’而自豪！

这，就是服务器！”

伴随着他最后一句大声的嘶吼，掌声如潮水一般涌来，更有许多人在台下大声朝他喊叫：“奥尔森先生，您说得太好了！”、“奥尔森先生，你是最棒的！你首创了er这个词，如今您又为r赋予了新的含义！”、“奥尔森先生，您刚才说的可不是您一个人对过去的反思，而是教导了我们该如何发展未来的计算机产品。这个问题也在我心头疑惑很久了。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也只能如您一样埋头在技术领域不能自拔，而刚才听了您的一番话，我才重新找到了奋斗的方向。奥尔森先生，感谢您！”

下面的记者们也奋力向台前挤去，拼命地对着台上的奥尔森拍着照，一卷胶卷拍完，立即就现场更换，然后又举起相机，卡擦卡擦。将第二卷胶卷拍个精光。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说！

因为这场演说，这场新品发布会的含义已不再单纯是推出一款新的计算机产品，而是向所有人传达了一种精神理念：以人为本，永远设计一款尽可能对用户友好、服务于人的计算机！

即便是在台上，戴维也激动不已，现场就掏出笔来，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一行字“计算机服务于人”，并在后面加了几个大大的惊叹号。

这就将是他下一篇稿子的标题。

ibm那宽大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沃森等人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他们望着电视屏幕上显得熠熠生辉的奥尔森。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就因为他这一番机器服务于人的理论，就将这次的发布会升华到了更高的层次。

哪怕是竞争对手，哪怕是他们恨之入骨的死敌，他们也不得不佩服，奥尔森这一句话说出了计算机存在的真谛！

机器造出来，就是为了服务于人！

只有契合了这个理念。他所研发的产品才能战无不胜，并为用户所喜爱，而市场所接受的优秀设计。

“空谈罢了，机器服务于人、电器服务于人、汽车服务于人……，所有的产品，我们都可以这样说。这一点的确没错，可也是空口说大话。什么是用户需要的？什么是他们所接受的？一句计算机服务于人就能得到答案了吗？如果真那么容易，那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失败的产品了！我们当初研发的ibm-pc，不也是以满足用户需求为初衷设计的，可又怎么样？市场选择了混合并行处理器，而不是我们。”

艾克斯低沉沉思了一下，忽然哑然笑了起来，嘲讽道。

“艾克斯……”沃森吃力地转过身来，深深地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转回身，平静地说道，“我们在考虑用户需求方面确实用了心，可他们比我们更用心。所以他们胜利了，而不是我们，不是吗？”

艾克斯一时语塞。

他倒不是完全找不到话来反驳，可他不敢和沃森对抗，只能恨恨地看着电视上宛如精神导师一般的奥尔森，心怀恶意地期待着奥尔森如何来诠释他的计算机服务于人。他不相信奥尔森就能精确地抓住用户的心理，拿出一款可以堪称为“划时代”的商用机。

笑吧，笑吧，你现在的调门越高，人们的期待就会越大。

当人们发现你所谓的计算机服务于人，也不过是一句苍白无力的空谈时，奥尔森，你就等着在明天新闻头版头条上，成为天下第一号笑话吧！

“好了，各位来到这个新品发布会，不是来听我吹牛的。下面，就请大家先来看看我们的第一个产品——vax8300！下面有请纽约斯特兰登会计师事务所的总经理希尔曼先生！”奥尔森把来宾们的情绪挑到了最高，然后猛然一变调，像一个晚会的主持人一样，手一伸，指向了后台。

会场音响中响起了如同明星闪亮登场时的激昂音乐，灯光师也恰如其时，首先掐掉了全场灯光，随即在黑暗中。一道光柱落下。照在一个从后台快步上前的老者身上。

来宾们都是一乐，随即又有些疑惑。

一个计算机新产品发布会，怎么请一位会计师事务所的总经理出来，难道这种产品，是专为会计师事务所研发？

虽然会场内灯都灭掉了，但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人们很快发现，就在这黑暗掩护下，数十名身着办公室白领装束的男女迅速从后台出来，进入发布台右侧那片临时搭建、较小一些的办公区。他们可能是排练过。每个人目标都很明确，一人一张办公桌，决不混乱，一两分钟时间便各就各位坐了下来。

他们每人都还携带了一个塑料眼，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厚厚一摞文件、报表、传单之类的纸张。所有人就坐以后，立即开始动手整理桌面，从文件筐里取出纸笔、订书机等一干办公用品，并整理到顺手的地方，看架势就像要来个现场办公一样。

这场新品发布会还真是新鲜！

虽然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些趁黑暗各自就位的文员，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作声。只是专心地看着台上那个快步走到奥尔森身边的老者。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纽约斯特兰登会计师事务所的总经理，叫做，叫做，呃，不好意思，您的名字太难记了，而我们认识也才两天，所以很抱歉我忘记了您的名字。还是请您自己给大家做一个介绍吧……”奥尔森在说到对方名字时，却好像一下想不起来了。挠了挠头皮，最后对着来宾们尴尬地一摊手，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哈！”

台下的来宾们都是一阵大笑。

他们自然知道，奥尔森才不是什么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了。他是故意通过这种方式，提醒所有人注意：这家会计师事务所是他们临时雇用的，彼此之间此前并无联系。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来现场作秀的。

目的吗，当然是要吹嘘他的那款vax系列服务器如何如何好了！

不过大家对此并不反感，这种略带戏剧性的场面，总比干巴巴地介绍产品性能数据，更能活跃现场气氛。

“没有关系，我的名字的确有些难记。所以在有新客户上门时，我通常是让我的副总经理出面接待，就是怕他忘记了我的名字，以至于流失了业务。”那个会计事务所的总经理也很会逗哏，顺着他的话就风趣地答了一句，引来全场又是一阵笑声。

“在场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我是纽约斯特兰登会计事务所的总经理费尔兰登斯。我们这个事务所成立于1935年，从成立那天起就是在纽约承接业务。几十年来，我们的发展不算快，到如今也只有七十多名注册会计师，一百多名实习生，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会计事务所，从来没到其他城市开过分支机构。所以奥尔森先生记不住我的名字，一点也不奇怪……”费尔兰登斯笑着说道。

下面响起一阵轻笑。

七十多名注册会计师，怎么也与小公司这个称谓无缘，可以列入大型会计事务所的行列了。而且他们这个事务所也不是如他所说的一样岌岌无名，事实上，下面的众多来宾中，就有不少人曾经和他们有过业务合作关系，部分公司至今还请他们帮着管理公司财务，算是老客户了。

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这家事务所从成立起就在纽约，从未向外扩张过业务，是一家很有名的本地专业会计事务所。

既然是本地公司，奥尔森等人自然和他们以前应该是不认识的。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只是一个临时的雇佣关系。

费尔兰登斯很懂说话技巧，知道点到为止：“好了，我的自我介绍就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就把奥尔森先生精心组织的新品发布会，变成我们事务所的宣传大会了。到时候奥尔森先生恼羞成怒之下解除与我们的解雇合同，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笑容一敛，开始以一个会计师的严谨风格说道：“众所周知，dec是一家以研发满足中小公司客户需求的商务小型机，而闻名的计算机公司。他们这次推出的三款vax系列服务器，所针对的用户也是全世界的公司客户。

既然是所有的公司客户，那么不同的客户就存在着不同的经营项目，有生产型的，有纯商务型的，还有金融、医院、教育、服务等不同的领域。

奥尔森先生既然要演示他们的产品，却又不可能真地把这么多跨领域的公司都请来协助，所以就找到了我们，请我们代为扮演一下不同的公司。因为我们经常代理各种不同企业的财务，对于各家公司的票据往来、数据整理、业务流程都很有心得，临时组织编撰一批业务票据，对我们来说也是小事一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