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相是何时被赞普所赦免?”用过酥油茶后,论恐热满脸堆笑。
“我并没有被赦免!”乞力徐直视着论恐热,“我是逃出来的,莫非你要将我送回惹萨请功?”
“大相说笑了!您老德高望重,能来这偏僻的洛门川,实在是在下的荣幸哪!”论恐热干笑两声,“敢问来此到底有什么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老夫此次却是给将军送大富贵而来!”
“大富贵?”论恐热眼泛凶光,“该不是要把我送上死路吧?”
“是富贵还是死路,将军不妨听听再说,何必着急?”乞力徐慢慢地喝了口酥油茶,“我知将军乃是苏毗王室后人,日夜思念着恢复故国,可为两代赞普所忌惮,只能偏居在这一隅,无机会立功,更为和平盟约所制,难以施展拳脚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论恐热大怒,“我对赞普之忠心人人皆知,岂容你胡言乱语!”
“是吗?”乞力徐冷冷道:“那你和吐蕃东部总管拉多王的来往密信又如何解释呢?那密信我可是看过了,真是充满了对故国的无限思念啊!不巧的是,我这里就有一封,将军要看一看吗?”
“你!”论恐热满脸煞气,“你莫以为有尚婢婢在鄯州,我就不敢动你!”
“将军,老夫既然敢来此,又何惧生死?”乞力徐大义凛然,“我来此是因为和将军有共同的敌人呀!”
“共同的敌人?你是说……”论恐热大惊。
“不错!”乞力徐恨恨道:“达玛毁佛灭法,天怒人怨!我没庐家族愿与将军结成朋友,共同对付朗达玛!”
“就我们的实力?”论恐热冷笑不已,“恐怕还不够达玛赞普塞牙缝的吧!”
“不止于此,还有广大的佛徒亦十分支持我们!”乞力徐激动起身,“还有我身边的这位可也是支持我们的呢!”
“在下方连山,乃大梁的使者!见过将军!”方连山拱手施礼。
“大梁使者?”论恐热惊奇地打量了方连山两眼,“你又来此做什么?”
“自然是带来我大梁朝廷对将军的问候了!”方连山笑笑,“我大梁为结交将军特地带来了一份大礼呢!”
“哦?是什么?”
“那就是与将军进行马匹互市!”方连山不紧不慢道:“我大梁知道将军马匹众多,而缺乏粮草饷银,我大梁愿与将军单独互市!不过有一个条件!”
“使者大人请讲!”我最缺的就是银子了啊!论恐热大为惊喜。
“我大梁愿助将军一臂之力,请将军攻夏!”
什么!论恐热冷哼数声,“这算什么条件?眼下梁夏大战一触即发,我怎会去趟这浑水?到时犯了众怒,赞普和西夏都会找我麻烦的!”
“浑水才好摸鱼嘛!”方连山极力劝解,“将军身为王室后人,却难展大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自己的地盘啊!眼下夏军集结在东部和北部,这南边的兰州可是空虚的紧哪!”
“兰州?”论恐热不禁眼前一亮,随即又蹙着眉头,“可要是赞普和西夏都来问罪怎么办?”
“将军多虑了!”方连山见论恐热已然心动,“有尚婢婢大人在后面给您挡着,那赞普又能怎样?何况达玛赞普好大喜功,你可将此举说成是西夏挑衅在先,甚至侮辱赞普,忍无可忍才打的嘛!再将兰州的地理户籍呈送给赞普,说是为赞普打的兰州,他能不高兴吗?而且你也可以趁机拍拍苯教大巫觋的马屁,请建苯教寺庙,再选些美女珠宝之类的去活动活动嘛!反正兰州牢牢地被你握在手中,怕什么!”
“那西夏该怎么办啊?请方先生教我!”论恐热情不自禁地走到方连山座前,亲自为方连山斟满了酥油茶。
“有大梁在啊!”方连山喝了口甜滋滋的酥油茶,“大梁从北到南,有延州、庆州、原州、秦州四条战线粘着西夏,何况辽国还在西夏北境集结有重兵。西夏又能分出多少兵力来收复兰州?”
“方先生有所不知啊!那党项人还是挺厉害的!派的兵再少,也比我的兵马多吧!”论恐热忙又站着为方连山斟满酥油茶。
“你呀!”方连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不想想,兰州的西北是什么地儿?”
“是凉州啊!您是说……”
“孺子可教也!”方连山赞赏地点点头,“凉州乃是吐蕃六谷部所据之地,西夏建国后,一直都视凉州为首要攻掠的目标,不断侵掠吐蕃六谷部的人畜,使六谷蕃部的生存面临严重的威胁,可谓仇敌!而六谷部又崇信佛教,一直被达玛赞普视为眼中钉!你完全可以和凉州结为朋友嘛!据有兰州后,西北有凉州支援,东南有洛门川为依靠,互为掎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
“哈哈!”论恐热大笑,“你们汉人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我算是领教了!多谢方先生教我!”
“这么说,你答应攻夏了?”乞力徐大喜。
“为了光大佛门,为了拯救万千陷于水深火热中的吐蕃百姓,我论恐热就豁出去了!”论恐热一副慷慨模样,“除了与大梁马匹互市外,我却还有个要求!”
“将军但说无妨!”方连山强忍恶心。
“我希望方先生能随我一起去攻兰州!”论恐热狡黠地看着方连山。
我靠!你还想把我反绑在你的战车上啊?方连山一阵郁闷,嘴上却道:“将军英明神武,必将所向披靡!何必要我这个书生前去碍手碍脚?”
“我要求不高,只想方先生助我攻下兰州便可离去!”论恐热颇为不满,“莫非大梁只是想利用我?”
“方公子,你就勉为其难吧!”乞力徐急了。
“我……”方连山心里直打鼓。我哪儿上过什么大战场啊!
“可惜了!原来你们竟是戏弄我的!”论恐热就要大怒。
可不能功亏一篑啊!方连山深吸了一口气,“我与你一起去便是!”
“这就对了嘛!方公子,大相,让我们歃血为盟!”论恐热大喜,凶狠的眼神中流露出丝丝得意之情……
庆州城数里外,残阳似血,西风簌簌,大片的沙尘扬起,仍掩盖不住那染地的殷红,无数大梁好男儿或咬着夏兵的耳朵,或紧握刺穿敌人头颅的长枪而自己的肚子也被砍破,一腔热血早已流尽,一名士兵竟用手臂的森森白骨刺穿了敌兵的喉咙……他们躺着、扑着、卧着、拥着敌人,静静地在故土上憩息着……
庆州兵,好样的!延州大都督庞瑾瑜走着,看着,悲伤着,愤怒着……
“大都督,党项人又要攻过来了!请大都督速回庆州城!”一旁满身是血的将军急忙劝解。
“怀远,外围的堡垒还能守多久?”庞瑾瑜神色沉重。
“有末将在,定然守住!大都督放心!”
“说实话!”“末将不怕身死!只是外围恐今夜就会被攻破了!”王怀远握紧拳头,“还请大都督速回城池!”
“启禀大都督!”一脸尘土间只剩两个眼洞还算清晰的狄青翻身下马,急忙跪倒,“西夏军队已经突入大梁国境一百多里,攻占了金沙、白豹、后桥三寨,隔阻掉延、庆二州间的道路!”
“负责防守三寨的禁军呢?”庞瑾瑜大惊失色。
“负责守卫的禁军右卫将军魏步方已然率军后退数十里!”
“怀远,庆州就交给你了!”庞瑾瑜翻身上马,急向魏步方溃军追去……
“将军,为什么让那个汉人带着一队精壮武士扮作客商走在前面?”亲兵头目索朗多杰悄声问道。
“是他建议偷袭城门的啊!自然是让他去骗开城门了!”论恐热冷冷笑着。
“可他是汉人哪!”
“是汉人才好呢!”论恐热眼神阴狠,“如果偷袭兰州失败了,西夏人见到一个汉人死在里边,而他身上又有大梁特使的印信,你说,西夏人会怪谁呢?”
“将军好计策!”索朗多杰大为佩服。
经过几天的昼伏夜出后,论恐热的两万大军终于在今夜接近了兰州的南门外,俱是潜伏在南门外的大山中……
西夏在北方和东方都集结了大量的兵力,西南方亦留了四万大军,防备凉州的吐蕃六谷部,不知是出于轻视还是对吐夏盟约的信任,在黄河之南的重镇兰州竟只留了一万兵丁。
天慢慢地亮了,可今日兰州竟是大雾锁城,数米之内不见人影。
“军爷,怎么时辰到了,还不开城门哪?”一个吐蕃汉子在城下大喊。
“喊什么喊!”六丈高的城楼上传来一个不耐的声音,“现在东边正打着仗呢,你们到兰州来做什么?咦,好像人还不少嘛!”
“军爷,行个方便吧!”吐蕃汉子哀求着,“我们听说大夏要打仗,我们特意运了几十匹好马来卖呢!您先放下吊桥,再放个篮子下来,我们也好孝敬您呐!毕竟打扰您休息了啊!”
“哟,还不少呢!够我们几个快活一阵子了!”守门官满意地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去叫门洞里那些人快起来开城门!”
“是!”瘦子兵丁羡慕地看了看那白花花的银子后,跑去叫兵丁们开门。
沉重厚实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队吐蕃人牵着数十匹好马,点头哈腰地向打着呵欠的守门士兵塞着碎银子。
突然数名已然入门洞的吐蕃汉子从腰间掏出短刃,将众守军的嘴死死捂住,又飞速地在其脖子上一划……
还未入城的几名吐蕃人从马背上同时取出弓箭,数支响箭同时在南门上空炸响。
伴随着响箭的爆炸声,密集的闷雷声由天边滚滚而来,大地开始震颤,整座城楼似乎都摇晃起来……
“有敌情!快……”守门官还没喊完,脖子上便多了一条血痕,鲜血慢慢流了下来,手上的银子亦落在了地上……
“有敌情!有人攻城!”瘦子兵丁疯狂地边跑边喊。
可惜不用他喊了,因为被城外的巨响惊醒的许多西夏兵丁已向南门冲了过来……
怎么骑兵还没冲过来!方连山与众吐蕃汉子守着门洞,手上的刀仿佛都砍钝了,自己被砍了几刀也不知道了,身旁的吐蕃汉子一个一个的倒下,鲜血仿佛聚成了一个池塘,地上已躺了好几层的尸体……
突然无数利箭泛着白光向自己射来,方连山呆呆地看着,竟然已经不知道躲避了,只听到身后响起了无数“秀加吧”的吼声,密集的马蹄声……
无数利箭射在了涌进门洞的快马的头上,颈上,胸前……
方连山觉得自己竟飞了起来,从无数骑士的头顶上,从门洞中向外倒飞了出去……
看着一身吐蕃装束的熟悉的担忧面孔,方连山只轻轻地喊了声“阿弦”,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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