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连山决定让张升前去兰州寻成四,再持信前去拜访论恐热。为了让张国栋放心,方连山决定请张国栋前来一叙,何况现在心绪也慢慢调整过来了,顺便再问问那五色笺的事情。
“大哥,小弟先死里逃生,又遇菡儿的变故,心绪不佳,让大哥担心了!”方连山举起酒杯,满脸歉意。
“是啊,方兄此次特意请张大哥前来,以示歉意!”庞厚启亦打着圆场。[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义弟怎么如此客气?”张国栋有些痛心,“你为我大梁出生入死,家中又遭变故,我这个义兄却帮不上什么忙,时常揪心不已啊!”
“大哥!”方连山心中着实有些感动,将酒一饮而尽,“我们今日便好好聊聊!不知大哥可知道那五色笺的来历?”
“五色笺?”庞厚启惊奇万分,“可是那‘草书之圣’的五色笺?世上竟真有此物?”
“我确有此物,因为我乃其后人!还请庞公子万勿外泄!”张国栋亦将杯酒饮尽,“说起这五色笺的来历,我隐约记得祖父在我幼时曾讲过。好像是我的祖先四处游历时,在一处山林间,碰到了一个全身散发着炙热之气的垂死之人,祖先本着救人的想法,将清凉的山泉泼在其身上。不想,那垂死之人竟舒缓过来,我祖先又讲授其效法自然之理,不想二人愈说愈投机,最后结为兄弟。那人见我祖先常年在外游历,体内阴湿之气颇重,便将一段口诀教给我祖先后,飘然离去。可我祖先不太懂,又感觉其口诀高深莫测,所以将其写在了五色笺上,嘱咐后人好生保管!”
“大哥,可知你的祖先是在哪里遇到此人的?”方连山急追问。
“好像……是在北方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张国栋使劲想了想,“好像那处大山和五色笺有着什么联系,哎,真不知道了!”
“张大哥,”庞厚启忙起身举杯,“改日请一定让我见识一下这五色笺!”
“放心吧!”方连山见庞厚启激动地两手发颤,笑了笑,“今日还有一事要告诉大哥,我想让升儿前往兰州一趟!还请大哥理解!”
“那升儿已然跟了你,为你跑跑腿也是应该!你不必在意我!”张国栋已然有些醉意,“但愿他将来也能有个前程不是?义弟,我看你让升儿前往兰州,恐与这大理、吐蕃出兵有关系吧?”
“大哥为何这样说?”
“我大梁危机四伏,哪儿能有大军来对付这联合之兵?对于两个刚刚联手的敌人,最好在他们还没有建立起信任前,将其拆开方为上策啊!”
“不错!我们正想用离间之法!”方连山却是不再犹豫,“庞兄和我打算死守西边的蓬鲁州,和西南的清溪关!”
“这样守可不行啊!”张国栋急地冒出大颗汗珠,“义兄我年轻时曾遍游蜀地,其中利害我可是深知的!”
“还请大哥指教!”方连山忙起身斟酒。
“那地理图集粗略莫名,与实际地理可是有较大的出入!”张国栋以手蘸酒,以桌为纸,立即画了起来,“这世上的路有千条万条。蜀地西南的清溪关道的确是险峻,可随着时间流逝,那山洪爆发、商人往来,其旁早已出现了许多不知名、不好走的崎岖山路、羊肠小道……”
看着清溪关四周密密麻麻地羊肠小道,再看看古地图,庞厚启脸色煞白,“这可怎么办?在中书省政事堂开御前会议时,已然定下了固守清溪关。而且,太子殿下还说,有土就用土垒,没有土,用石头也要垒!现在……这关口还有什么用?”
“纸上谈兵终是空啊!我们必须立即另外驻兵险隘!”方连山也急了。
“这恐怕很难啊!”庞厚启忧心忡忡,“太子、齐王、左相等重臣还幻想着利用蜀地的重峦叠嶂呢!都认为堵塞一座小小清溪关,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们私自改变政事堂的决定,那可是大罪!”
“我们先将实情呈报上去!”方连山却是不慌不忙,“如果有谁反对我们放弃清溪关、另筑关隘的建议,那就请朝廷把他们反对的话都写下来,留政事堂存档。如果将来清溪关堵不住大理的兵锋,追究罪责就有案可查!”
“你这个鬼精灵!”庞厚启大喜,“这样一来,肯定是没谁反对了!哪儿有人敢负这个责任!”
“就算另筑一座关隘也得仔细考虑才是!”张国栋却是又喝了杯酒,“就算什么路都堵住,还是有人会从没有路的地方走出路来。我们得以攻为守,以守为攻!”
“大哥请讲!”方连山和庞厚启皆正襟危坐,虚心求教。
“首先,应该马上在蜀地西边的蓬鲁州和西南的清溪关之间,就是大渡河畔的大渡县修筑一座关城!犹如一把插进吐蕃和大理的利刃,使其恐惧背后,不敢深入蜀地!而且还可以阻止大理与吐蕃合兵一处!”
“好!”方连山和庞厚启看着地图赞叹不已。
“其次,”张国栋见二人都很赞成,不禁精神大振,“清溪关撤防后,可在其北边,也就是清溪关和成都府之间修筑一座关城。就在这儿,雅州的中部,背山面水的要冲之地修建!如果还不放心,还可在雅州东北,也就是雅州与成都府之间的邛州,重新修筑邛崃关!那大理东路军也不能不防,可在成都府南边数百里之外的嘉州,你们看,嘉州南边不远有个犍为县,乃大理东路军攻蜀的必经之地,又十分险峻,可修关卡!”
“那蜀地西边呢?”方连山眼泛光彩,“为防吐蕃,能不能在蓬鲁州那里修个什么关卡?”
“唉……”张国栋却是长叹一声,“本来在蜀地西边的蓬鲁州稍北些的地方,就有座险隘,可惜在前朝时便已经被吐蕃占领!”
“那是哪儿?”方连山颇为好奇。
“这个我知道!”庞厚启面色沉重,“张大哥说的是维州!那维州在茂州的西南,灌州,也就是都江堰的西北。本是一片荒芜,三国时姜维在其地筑城,一直为蜀地所有。前朝时,一位如雪莲花般美丽的吐蕃美女嫁给了维州守门人,还生下两个孩子。二十年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正是更深人静时分,两个鬼魅般的身影潜出了守门人的小屋。在母亲的唆使下,孩子悄悄地打开了城门,把潜伏在无疆夜色中的吐蕃大军迎进来……”
“特洛伊木马计?”方连山惊奇不已,“这也太有创意了吧!只不过开城迎敌的内应不藏在木马里,却藏在美女的子宫里!”
特洛伊木马?庞厚启和张国栋皆莫名其妙地看着方连山。
“我曾听我师父说过,”方连山忙解释着,“说是在极西之地,有个特洛伊城,怎么打都打不下来,于是攻城军便丢下一个大木马,撤军了。守城的很高兴,把木马当战利品拉进城后,就庆祝去了。谁知半夜时,从木马肚子里跑出一群攻城军,打开城门,让埋伏在城外的攻城军攻了进来……”
“你说得倒也十分相似!”张国栋却是叹息一声,“古人说‘蜀地之险,不在近郊,而在四境之外也。’能否守住四周的崇山峻岭,决定着西川的命运。高山之颠的维州东望成都,如在井底,那吐蕃据有维州后,对蜀地的威胁太大了!”
“那维州不就变成蜀地头顶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方连山惊地又冒了一句。
“方兄,你怎么老是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庞厚启再忍不住,“你师父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没什么!”方连山亦有些发蒙,“我是说吐蕃有了维州之后对我们大梁威胁太大!”
“是啊!”张国栋神色沉痛,“这西边的重重大山,从北到南,从河陇到大理之南,横断东西,这样的天险却被吐蕃人占有,真是像你说得什么什么剑,就像一把大斧头泛着寒光对准了蜀地啊!”
横断东西?大斧头?横断山之斧!
在青藏高原的东缘,可以看到一组南北贯纵、东西骈列的庞大山系,阻断了沟通东西的路途。人们称它为横断山脉。
你可以把这片山高渊深、大河奔流的地域想象成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金沙江以南是斧柄,一直延伸到中南半岛北境,云贵高原和掸邦高原分列斧柄左右;北越金沙江,就是斧头。人们叫它“横断山之斧”。
如果说斧头上顶河西走廊、斧背靠在他念他翁山,那么明晃晃的斧刃就正对着以成都为核心的锦绣繁华地。横断山之斧的斧刃上缘找到一个小小的点,这个点就是维州!
方连山清晰地记得,历史上,蒙古人在大漠崛起。铁蹄从东到西,狂飙般横扫整个大陆,却在南下时受阻于南宋的坚城高垒。
不过,他们天才地想出了一个地跨数千里的大迂回、大包抄。在水草丰美的河套过冬后,蒙古铁骑南跨河西走廊,转进“横断山之斧”的斧头,沿着南北向的山脉一路南下,渡金沙江,完成了对云贵高原和横断山脉的征服,从西南方向形成了对南宋的包抄之势。
“横断山之斧”与大河上下、长江南北的华夏文明核心区一起,被收入元朝的皮囊里。等明朝取代了元朝,清朝又取代了明朝,对“横断山之斧”的整合一直没有停止。当西方人从美州带来的玉米和番薯引发了人类爆炸性增长,汉族人不断向西南迁徙,我们最终才成了这把斧头无可争议的主人。
等我们走出横断山脉,去寻找关系国运的南方出海口,试图将势力渗透到印度洋的时候,拓土开疆的古典时代已经结束了!
本来,我华夏子民可以站在自己的国土上,直面烟波浩淼的印度洋,何苦再受那马六甲海峡的制约……
决不能让这种遗憾重演!
“我们必须把维州拿回来!”方连山握紧双拳,两目圆睁,“不然就太被动了!”
“前朝打了好多次都没要回来呢!”庞厚启悲愤而无奈,“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度过这次的难关吧!”
“幸好我大梁还拥有维州东北的茂州和维州北边的松州!”张国栋亦是悲愤不已,“除了加强茂州戒备,我们可在松州修筑关城,既可以对维州的吐蕃大军形成压力,使其不敢冒然入蜀,更会对吐蕃腹地形成威胁,使其不得不分兵驻防!”
“不想张大哥胸中竟有如此韬略!”庞厚启拱手恭敬着,“恳请张大哥担任筑城官,为我大梁筑起这五处险隘!”
“我们张家有祖训,世代不得为官,不得经商!”张国栋神色间有些无奈,“但此事事关蜀地安危,身为大梁子民我又不敢推辞!这样吧,我就负责修筑那蜀地南边的雅州关卡和嘉州之南的犍为关卡吧!那雅州之北的邛崃关只要稍微修葺加固就可以了。多了,我可不行!”
“我有个人选!”方连山想了想,“陈佐先生可以去修筑维州之北的松州关城!”
“那最重要的,蜀地西南的,蓬鲁州和清溪关之间的,大渡河畔的关卡谁来修呢?”庞厚启却是笑眯眯的看着方连山。
“别看着我!我可不会修筑什么关卡!”方连山忙摆手。
“嘿嘿!关城自有工匠民夫出力,你去监工也好嘛!”庞厚启却是笑容诡异,“现在朝廷的银子也不多,我看此番泰安商行和四海钱庄就出些银子,也好修筑大渡河畔的关卡啊!”
那得多少银子啊!方连山一阵肉疼,可又不能不出,谁让皇帝老儿对咱这么好呢?
“庞兄,如果出了银子,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啊?”
“好处可多了!”见方连山居然答应出银子,庞厚启大喜,“蜀地平安才能让成家的生意顺利开展下去嘛,而且我也会代表朝廷嘉奖这种义举的哦!”
“什么嘉奖?”
“我会代表朝廷将大渡河畔的关城命名为‘仗义城’!以表彰方兄的仗义之举!”
我靠!这算什么?花了大把银子,买了个冠名权?方连山不禁垂头丧气。
“还请庞公子也将另外几座关城命名吧!”张国栋趁热打铁。
“好啊!”庞厚启精神头儿也来了,“我看松州的关城就叫柔远城!嗯,那雅州的关城就叫御侮城!那大理不是大象犀牛多吗?犍为的关卡就叫沉犀关,我看他大理有多牛!”
又商议了一番后,几人才匆匆分别,各自忙活。张升亦骑着快马,背着个大包袱向兰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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