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纵马狂奔,但见湖边一处尽皆如雪的芦花,再近些,却见此处村民数家,有着数百株红白相衬的梅花,暗香浮动,此时天亦完全黑了。
刚转过梅花林,便见灯光点点,人声鼎沸,见韩耀祖奔了过来,众豪华公子、富甲乡绅慌忙让开。
“今日我家姑娘已然累了!”一驼背老妪打开院门,冷冷道:“请诸位明日再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我们今天一定要见见清清姑娘!”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可不是嘛,天寒地冻的,等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怎么甘心?
“冷姨娘!”一白衣书生扑倒在地,抬头间,却是眼眶深陷,十分憔悴,“上次我侥幸对上了句子,自从见过清清姑娘一面后,茶饭不思,无法入睡,请让我再见见她吧!”
“老太婆!”却见一富态员外老爷叫道:“我愿意出纹银一万两!让我进去!”
这不是白天才见到的钱万才吗?一万两!这厮泡妞倒也舍得!方连山心中冷笑数声。
“我家姑娘可说了!”冷姨娘冷冷道:“人之相知,贵乎知心,岂在财貌?她要的是以诗会友,交几个酷爱山水的知己!”
“当个婊子哪儿来的这么多规矩!”钱万才大怒,“小心我拆了你这狗窝!”
“我家姑娘自来西湖,便立下规矩,卖艺不卖身!”冷姨娘毫不畏惧,“被拒绝的岂止你一人!你既想见她,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岂容你胡闹!”
“你……”钱万才本想发飙,可再看看四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人群,强忍怒气,坐轿离去。
“清清姑娘不是要以文会友吗?”先前那白衣书生却是不肯离去,哀求道:“请她再出了上联吧!我都连着等了好几日了!”
“请清清姑娘出上联!”众人亦纷纷嚷着。
“唉……”冷姨娘叹息一声,“我家姑娘就猜到如此!现有一上联,最先对上的可进去一会!听好了!上联是——闭阁藏新月。”
“开窗放野云!”众人正沉思时,方连山却在人群中大声喊道。
这谁啊!见着一身书童服的方连山,众人皆怒目相视,那痴情白衣公子却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公子请进!”冷姨娘惊奇地打量了方连山两眼。
“我是替我家公子对的!”方连山笑笑,“可否请我家公子进去?我家公子对清清姑娘仰慕已久,还请冷姨娘通融!”
“这……”冷姨娘为难道:“这我可得去问问姑娘自己!请稍候!”
“韩兄真是好福气啊!”“可否将你的书童借给我用用?”认识韩耀祖之人纷纷上前巴结,韩耀祖那个得意啊!
“我家姑娘很欣赏这位书童的才华,亦对其忠心侍主而感动!”不多时,冷姨娘便打开了院门,“请两位都进去吧!”
我能不能不进去?方连山正想推辞,却被欣喜若狂的韩耀祖一把拉了进去。
斜穿竹径,曲绕松柳,一辆可爱的小马车停在路边,还散发着淡淡幽香,此车四围幔幕垂垂,车壁亦映衬着灯笼的红光,如同抹了一层香油般。
“此乃我家姑娘出游时乘坐的油壁车。”见方连山十分好奇,冷姨娘客气地打开房门,“两位请进!”
待请来客入屋落座,奉上香茗后,冷姨娘便进内屋禀报去了。
但见室内布置雅洁朴素,墙上挂着字迹绢秀的屏轴,架上排着成堆的书卷,窗下矮几上置一古筝,处处光洁,一尘不染,处处流露出主人的清雅风格。
“方兄!此番多谢了!”韩耀祖讪讪道:“待会儿能不能让我与清清姑娘单独相处……”
“韩兄放心!”方连山也不介意,“我自会寻机离去!”
忽听珠帘脆响,一女子白衣胜雪,淡妆素抹,低眉含笑,由内室姗姗步出,琼姿玉貌、娇媚动人,就象飘临人间的云中仙子!
“小女子……”待清清姑娘抬头时,一下子呆住了!
方连山和韩耀祖亦目瞪口呆!竟然是陆小姐!
“小姐,请用茶!”小雪端茶进来时,亦愣住了!
“姑娘!我再点两只蜡烛吧!”冷姨娘亦走了进来。
“小女子陆清清!”陆小姐平静如常,微微一福,“不知两位公子高姓大名?”
你不是认识我们吗?方连山和韩耀祖莫名其妙,却见陆小姐使劲向自己递眼色。
“这是我家公子,姓韩!”方连山会意的点点头,“在下乃公子的书童!”
“两位请坐!”待方连山两人坐下后,陆小姐又客气道:“两位请用茶!”
此时,冷姨娘也安放好蜡烛,躬身退了出去。
“两位见谅!”陆清清给小雪使了个眼色,小雪会意离去,“冷姨娘对我管束甚严,若得知我竟私识男子,必然责罚!”
“不想清清姑娘竟是陆小姐!”韩耀祖激动道:“不想姑娘竟委身青楼!其实韩某早已对姑娘暗生情愫,我韩家在江南也算世家大族,原为姑娘赎身!”
“一入侯门深似海!”陆清清却是婉拒,“我爱的是西湖山水,假如身入金屋,岂不从此坐井观天?宁以歌妓谋生,身自由,心干净,也不愿闷死在侯门内。清清多谢韩公子了!”
“……”韩耀祖心中痛极,再不能忍受,竟不顾而去。
“方公子,你呢?”陆清清目泛泪光,轻笑道:“我居然是个青楼女子!还自愿呆在青楼!你为何不速速离去?”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方连山却是品了一口香茗,看着已然痛到极点的陆清清,“小姐以青楼为净土,把人情世故倒也看得透彻!”
“你不嫌弃?”陆清清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世间哪个男子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对别的男人整日里笑脸相迎,打情骂俏?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不怕我在断桥上说的都是谎话?”
“我想等到你相信我真的爱你的时候,你会做出选择的!”方连山平静地看着泣如雨下的陆清清,“断桥相会,我说过,就算是妖,爱情来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连山!”陆清清再忍不住,扑在了方连山宽阔的胸怀中,低声哭泣。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在丰都你差点在奈何桥上滑倒时会那么害怕了!小雪会那么紧张了!”方连山拥着娇躯,“原来你怕死后会被打入血池受苦!不会的,就算是被打进地狱,我方连山也会陪你同去!不管是何种苦,我会为你挡着!生生世世,如影随形!”
“……”陆清清泪水奔涌而出,浸湿了两人的衣襟……
“把洒家给给累的啊!”坐在杭州方连山的别墅里,柳钩儿揉了揉酸痛的腰肢,“可惜始终没发现魔教的老巢!不然洒家定然将其一网打尽!”
“升儿惭愧!”张升恭立一旁,历练多日,整个人看起来稳重了许多。
“你也尽力了!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方连山示意张升坐下,“柳公公,此番可谓劳苦功高啊!只是你不怕魔教报复吗?”
“洒家等着他来就是!”柳钩儿冷笑两声,“敢加害朝廷钦差采风使?自寻死路!”
“不想柳公公竟有如此气魄!”刘晏叹服不已。
“不说这些了!”柳钩儿摆摆手,笑着道:“洒家在宫中有一好友姓马,前些年被下放到这杭州做市舶司提举,遇到些棘手的事,想问问你。可否相助?”
“只要连山能办到,公公但说无妨!”
“好!”柳钩儿大喜,向门外喊道:“马老弟,你且进来!”
“洒家马延福见过诸位!”从门外走进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太监,拱手行礼,倒也十分随和。
“刘副提举?”马延福见到刘晏,大为惊喜,“你怎会在此?皇上得知你挂印而去,十分惋惜,正四处寻你呢!”
“见过马大人!”刘晏亦客气回礼,“马大人是知道的,我实在看不过去了!还请大人海涵!”
“是啊!”马延福亦叹气道:“我们收了那么多银子,真不知道都被户部运哪儿去了!那么多达官显贵夹带携私,我们也只能当睁眼瞎啊!这不,我这次就遇到大麻烦了!”
“这就是方连山方公子!”柳钩儿笑着道:“他可是厉害的紧哪!连皇上都很喜欢他呢!”
“方公子可要帮帮我啊!”马延福亲热地拉着方连山的手,“此番琉球王国遣使来朝,按惯例允许他不交税款带两船货物回去!可他呢,多买了一船,这也没什么!偏偏这事情被监察御史捅到了中书省去了!说我私放商船出海,让朝廷税银流失!现在左相、右相等王公大臣正商量着要处分我呢!”
“是啊!”柳钩儿亦蹙眉道:“我下江南时,听说宫里还有太监在活动着,想要取代你呢!”
“这事情可是很严重地违反律例?”
“这事可大可小!”刘晏想了想道:“按惯例,贡船是可以免税的,平时也多有冒着进贡名义来我朝交易的商船,皇恩浩荡,也就没细究。但现在,要较真的话,却是失察大罪!”
“原来如此!”方连山有些明白了,“柳公公,你可找过庞兄?”
“找了!”柳钩儿头痛道:“右相也明白这是陈年旧例,觉着没必要惊动皇上。可左相却是较真的很!这可怎么办?”
“那使者运得是什么货物?”
“是瓷器!”
“可否这样?”方连山笑笑道:“我想平日里与左相关系密切的大臣中总有做瓷器买卖的吧?”
“有!”柳钩儿叫道:“兵部尚书朱省华便以他人名义开着一家大瓷器铺子!”
“你是说?”马延福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对!”方连山大笑,“让那琉球使者去朱大人家的铺子买些瓷器,搀和在船上瓷器中,来个偷梁换柱,你说朱大人发现引火上身后,他会怎么做呢?”
“定然是去求左相高抬贵手了!”马延福大喜,“多谢方公子指点!”
“柳公公的朋友便是在下的朋友!马大人何必客气?”方连山谦逊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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