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吐出嘴中的葡萄子儿,随后翻了两本,发现都是鸡毛蒜皮,不足为道的小事,或者是没有内容,纯属想露脸的马屁文,不由厌倦的将奏本丢在一边,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郑贵妃伸出玉手体贴的轻轻按摩万历皇帝的额头,柔声道:“皇上还是歇一歇吧,您这样日夜操劳,臣妾实在是心疼呢。”
万历皇帝抓住郑贵妃的手放在唇边,笑道:“白日操劳是为了这个国家,夜晚操劳是为谁,爱妃心里最清楚。”
“哎呀,皇上,您说什么呢?”郑贵妃羞涩的嗔道。万历皇帝哈哈一笑,心情大好,便又拿起一个奏本。
“臣监察御史王通参浙江都指挥使楚天雄私通倭寇——”见到第一句话,万历的精神一震,可算是来个像样的奏本了,郑贵妃见到万历的表情也凑了上来。
“浙江都指挥使楚天雄与倭寇勾结,置朝廷律法、百姓生死于不顾……信用妖人卢子秋,公然与倭奴签订合约,其心可诛……阴谋调离杭州卫兵,空虚防卫之力,致使数百倭寇耀武扬威于杭州城下,坠我天朝威名,实为奇耻大辱……幸赖皇上洪福,荫庇子民于万里之外,终使倭寇遁走,杭州方能转危为安……”王通的奏章情深意切,言辞激烈,倒颇有几分感染力。
万历皇帝晒然一笑,还荫庇子民于万里之外?如果这样的鬼话能当真,那还要养这么多卫兵做什么?回头看到郑贵妃的俏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戏道:“爱妃怎么看呢?”
“啊?臣妾可不敢说。”大明朝从洪武皇帝就定下了规矩,后宫不得参政议政。
“这里有没有旁人,只说给朕一个人听又有什么打紧?”万历皇帝不在意的说道。
“臣妾斗胆,看了这一篇奏章臣妾很想知道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他在哪里。”郑贵妃轻掩小口道。
“说的好!”万历皇帝赞道,便提起御笔在奏章上批注四个红字:“你在哪里?”
万历皇帝不是傻子,十多年来跟随张居正耳濡目染也知道许多官员之间的把戏,虽然王通的奏折中通篇都在罗织楚天雄的罪名,但是他还是敏锐的把握到了几个关键点:比如说倭寇为什么不攻打空虚的杭州城?又怎么会自己遁走?所以王通参楚天雄私通倭寇根本就是捕风捉影,是放屁。可是这些言官的智商多是这样一根筋的,仅凭着读了几句子曰圣言便以为自己掌握了天下的至理,动不动参这个,骂那个,一点实事不做倒也罢了,连一天都不愿意安生,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真是头疼。
倒是这卢子秋又是何路数?竟然配得上妖人的称呼?
猛然想起随侍的大太监张和便是杭州人,便想问问他,因叫道:“张和,张和?”
小桂子连忙答道:“皇上,张和昨天已经请了假回家探亲去了。”
“哎哟,还真是,瞧朕这记性竟然忘记了。”万历皇帝右手轻击额头道。
“万岁爷日理万机,心中装的都是江山社稷,哪里能记得了这些许小事?”郑贵妃适时的插话道。
万历皇帝笑道:“还是爱妃说话中听。这么着,既然张和是回杭州探亲便也甭让他闲着,给他颁一道圣旨,让他暗查此事。”万历皇帝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并不是真的有多在意,自从嘉靖四十四年后,零星的倭寇已经引不起大明天子的注意了。
“停下,快停下。”听到轿中人的呼喊,轿夫不敢怠慢连忙落轿。随侍的小厮连忙一打轿帘,从轿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鄂下无须的中年人。
“公公——”小厮刚出声便见到中年人责备的眼神,马上醒悟过来,改口道:“老爷,您有何吩咐。”
中年人的脸色稍霁,不放心的叮嘱道:“张宝,这眼看着就到杭州城了,咱家奉了皇上的密旨,你嘴上小心着点,可别泄了咱家的身份,坏了皇上的大事。”这中年人便是回家探亲的张和了,半道上接到皇上的圣旨,变身钦差的张和仿佛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许多。
这一别已经三十年了,想当初净身离开杭州的时候自己还不到十二岁,瘦不拉几的天天饿着肚子,最快乐的事便是到路左边的凉亭听瞎眼的说书,什么岳飞传、杨家将、薛刚反唐什么的真是百听不厌。
岁月如梭,转眼间半个甲子都过去了,如今的杭州城只怕早已物是人非了。信步走去,张和意外的发现在凉亭中竟然还有一个人在说书,旁边围了十多个人,这一切都仿佛是昨日。
勾起了回忆的张和悄悄的走进凉亭,没有惊动任何人,仿佛三十年前一样。
“话说这毛利小次郎带着数千倭寇威风凛凛的陈兵杭州城下,而楚大帅又征战未归,杭州城根本就没有几个兵,见倭寇来了,所有的百姓都惊慌失措起来。”听众们都被说书的老头吊起了胃口,又不觉围紧了些。
“这个姓毛利的大坏蛋得意洋洋的敲诈杭州知府白银十万两,美女,不由又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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