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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四海茶馆。
临近年关,这里的生意本该逐渐冷下去了,可是现在却又突然热闹了起来,不但苏州本城的人没事喜欢在那里坐一会,更是聚集了许多各地前来苏州提货的丝绸商人,这一切,为的都是最近苏州城各大丝绸铺子无货可供的局面。
按理说,每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做新衣裳过年,还有很多家的姑娘小姐也都是要赶在年前出嫁,同样需要购买很多的衣裳料子做陪嫁,于是,这一年里丝绸销量最好的两个月就来了,丝绸的价格会随着年关的临近而大幅上涨,不但生产丝绸的场子会看准这个时机拼命的出货,各地的丝绸商人也会在同时云集到苏州大量的提货。可是让人们没有料想到的是,现如今苏州城的各个丝绸铺子里竟然没有货卖了。
这下可把一直都在苏州提货的各地商人愁坏了,一个个急恼恼的坐在茶馆里喝茶消火,不时大声的发发牢骚,却又无折可施,魏兰成也在其中。
他本来只是一个南来北往跑单帮的,后来因为--文学--手灵,所以也渐渐的有了些积蓄,前些年便在南京城里开了一家丝绸铺子,这些年生意虽然说不上怎么好,但是也还不错,总比他先前南来北往的跑单帮要强上许多。
苏州城一直都是他的丝绸提货地,虽然每到年关丝绸热卖的时候,这里同样也会随着各地的涨价而涨价,但是根据他多年跑单帮的经验,苏州丝绸的涨价,总会比别处慢上那么几天,这个不为人注意的发现也是他魏兰成能在竞争激烈地南京城站稳脚跟的原因之一。
从一个朋友口中听说今年苏州丝绸的价钱竟是低得惊人。他便比往年还提前了几天来到苏州,来之前在路上他还美滋滋的盘算着,按照那朋友说的苏州现在的丝绸价格,今年不但可以过一个肥年,而且说不好还能多攒出点儿银子来,能给醉香楼的兰儿赎了身也说不定呢。这整天价往那里跑,要平白的搭给那老鸨子好多白花花的银子,总不如娶回家来更受用也更省钱不是?
可是等他来到苏州之后却傻了眼,整个苏州城竟然没货可提,而且据那些比他来的还早些地人说。先前是有货的,而且价格低的让人不敢相信,只是在十几天之前原本大量出货的李家却突然停止了出货。
这下可把魏兰成急得够呛,已经都十几天没货了,这要是再等上个十几天,今年就甭指望赚钱了,能不亏本就算不错了。于是他又赶紧跑了一些往年提货的老关系,结果得到的消息依然是没货,就是没货!至于何时有货可提,没人能够说出个准时间。
心中烦闷至极的魏兰成便只好和其他商人一样。整天坐在茶馆里喝茶消磨时间,等待有货可出的那一天。可是没货可提也就罢了。怎么正喝着茶这茶水也没了呢?尤其他一想到这次专门提前这么早来,就是想这一趟多赚点呢,这下子可倒好,别说给兰儿赎身了,这个年过不过得去还是另一说呢!
于是魏兰成很是大发了一通脾气,茶馆里的伙计也知道这些外地商人没事找事的原因,嘴里也不跟他计较,赔着笑上好了茶,然后在账单上偷偷多加了几笔。
发完了火,魏兰成地心也逐渐平静下来。现在可不是他一个人提不到货,大家都在等,急有什么用?重新倒上热茶,他抬起头开始打量周围议论纷纷的众人。
仔细听了一会。魏兰成发现除了和自己一样满腹牢骚之外,没人知道那些丝绸铺子什么时候能够出货,当下便意兴索然地想要起身离去。可是他突然瞥见隔了几桌有个人也正在那儿喝茶,凭借在这个***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经验,他马上就知道,这家伙一定也是吃丝绸这碗饭的,但是,那人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般焦躁不安,而是静静的坐着,不时抬头朝门外看上一眼。
魏兰成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人竟是恍恍惚惚有些印象的,仔细一想想起来,去年可不也是遇见他了嘛,记得这家伙好像是镇江的,家里面也正开着两家绸缎铺子,只是,魏兰成心里忍不住想,怎地别人都在愁眉苦脸,他反倒气定神闲的?
这些年从跑单帮到现在有了自己的铺子,他在这个***里也呆了时候不短了,之所以一直都能走上坡路,靠的就是自己独特的眼力,而现在他就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于是便马上打消了要走地心思,又回去重新坐下了,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一边偷眼觑着那边的动静。
果然叫他猜中了,过了没多久,便有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地小子从茶馆外匆匆走了
在那个镇江商人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那人的脸上顿喜,却又赶紧恢复平静,装模作样滴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一副轻描淡写地样子招呼了伙计过来结账,然后便携了那小子出了茶馆大门。
而这一切,却是尽数落在了魏兰成眼里,他只做一副低头发愁的模样,待那人结了帐走了,这才赶紧起身也结了帐,轻手轻脚滴在后面跟了上去。
他魏兰成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但是早年间跑单帮的时候,那老板曾给他说过一句话,让他足足受用到今,当时老爷子捻着一把花白胡子说,“事若反常即为妖啊!”
这家伙偷偷摸摸装模作样的,他在掩饰什么?魏兰成心中冷哼了一声,不由得暗自揣测,莫非是他手里有了进货的渠道?
是了是了,眼下这个节骨眼儿,还有什么能让和自己一样的丝绸商人这么惊喜的呢?哼,想吃独份儿,没门!
果然。魏兰成一路跟着他,居然跟到了李家的铺子门口,而这里竟然已经排出了好长的队伍,魏兰成大睁着眼,心说自己昨儿来地时候还是没货呀,怎么今儿倒又突然有货了?
魏兰成顿时庆幸自己的眼力价儿还没丢,当下便也赶紧的也凑了上去。
现场人很多,显得很是很杂乱,魏兰成甚至觉得,要不是李家派人维持秩序发放号牌的话。估计这么多人早就该打起来了。毕竟能早一点拿到货,那可就能早一点多赚些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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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即便是排在前面的人也是嘟嘟囓囓的很是不满,因为李家这一次放货,竟然给每个人都限定了提货量,这下子让好不容易盼到货的商人们大为不满了。
“可不是,老子辛辛苦苦的等了你十几天了,居然只卖给这一点,还让不让人活了!”魏兰成听着大家的议论,也忍不住心里嘀咕了起来。
不过嘀咕归嘀咕,这个机会还是很重要。他紧紧地跟着队伍,终于拿到了李家派发的号牌。也不顾刚才自己尾随而来地那位老兄的白眼,便挨着他排到了队伍后面。
他握着牌子的手忍不住有些出汗,刚才偷偷滴问了一嘴,这价格果然低得让人淌口水啊,这一趟走货回去,即便是按照李家给规定的量,着赚头也是大得很哪!
魏兰成甚至想,按照这个牌子买上一批之后,趁着知道的人还不多,干脆再回去排一次队得了。这下子不就能拿到手两批货了嘛,那赚的岂不是更多?到时候给兰儿赎身那几个小钱儿还算个屁!
不过,显然这个消息已经散出去了,过了没多久。便陆续的有不少人也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就在魏兰成的身后排起了长龙,一些晚来的因为拿不到李家按顺序发放的号牌而顿足捶胸。直看得魏兰成在那里不住地偷笑,此时的他却忘了就在刚才他还和这些人是一样地焦躁不安,甚至比他们更加急不可耐。
赶来的提货商人越来越多,因为拿不到号牌而跟李家的人大发脾气,吵得不可开交。忽然,魏兰成看到身边几个商人在那里悄悄说着什么,并且开始争执起来。
很快,就有两个商人生气的脱离长队,经过魏兰成的身边时,其中一个人生气的说了一句:“哼!好心跟这家伙通气,他却就是不相信沈家那里也开始出货,并且价格比这里还要低些,既然他不领情,我们管他死活!”说着便急急忙忙的向外走去。
沈家也开始出货?并且价格比李家这里还低?这个消息惊得魏兰成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迅速回忆着自己得到的关于沈家的一切消息.。
这沈家他也是这次来苏州才听说地,以前苏州的丝绸基本上是由李家和冯家把持,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丝绸的价格低得让人不敢想象,出货的也只有李家一家。
听自己相熟地老关系说,这沈家本来是想插足丝绸市场,可是却被李家和冯家挤兑的连场子都没法开工,要真是这样,那这沈家的丝绸是从哪里来地呢?这两个人说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呢?
要是这消息是假的不要紧,要是这沈家真的有货,而且确实比李家这里的价格还要低,那自己错过了可哭都来不及呀!魏兰成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茶馆,急得团团转,却没有桌子可以去拍。
他更不敢去询问别人这消息的可信度,可别人家不知道,自己倒是白白的透了风,要是沈家那里真的有货却不多,等到自己去了,可就没得分了。
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而围在队伍周围的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不时的匆匆离去,魏兰成感觉自己像是
里煎熬,不住的擦拭着头上冒出的热汗。
终于,他决定去沈家那里看看,富贵险中求,跑单帮面临两难选择时的狠劲让魏兰成决定堵上一把,大不了明天早点来这里排队,李家既然今天开始放货,那就不会只放这一天,要是错过了沈家比这里还低的货,那可就是自己大大的损失呀!
跟着离去的商人赶到沈家出货的铺子,还没走到地儿就听见许多人在嚷嚷着自己要多少多少地货,自己立刻给现银。等到魏兰成走到近前,这里果然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很多人手里都高举着一叠银票在那里拼命往里边挤。
魏兰成一路上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再看看一边正在过数量的丝绸,那质地,那色泽绝对不比李家的差,当他又听到沈家这里竟然不限制提货人的份额,立刻掏出藏在内衣里的银票,挥舞着冲进了人群。
在他的眼里,他不是冲进了人群,而是冲进了钱堆,冲进了兰儿香喷喷的怀里。冲进了一座崭新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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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老爷子最近感觉精神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不但饭量大增,说起话来也是声若洪钟,走起路来也仿佛龙行虎步。而每天看一看当天的账本已经成了老人最大地乐趣,老爷子每翻一遍就会大笑一声,每翻一遍就会在屋子里踱一圈步。
现在苏州丝绸市场上,除了李家,还有谁会出货,还有谁敢出货?那些小场子不足为虑,冯家已经知难而退。看着风向,等这场事情定下来。恐怕他冯家就得看我李家的脸色了!
至于那个痴心妄想的沈舟,哼哼!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竟然也敢跟苏州所有的丝绸大户叫板?当初煞有介事的买技术、并场子,还真把我给吓了一跳,以为这小子真能折腾出点什么?现在怎么样?十八家场子已经烂到他手里了,可是他还不能脱手,见天儿还得往里边砸钱,活该!活该呀!
听听来苏州的各地商人嘴里念叨的,除了我李家还有别人么?哈哈哈哈!只要再过上几天,整个苏州城就是我李家的天下啦!
李老爷子恨不得站到苏州城门楼上好好煊赫一番。可是他现在不能,他得忍着,几十年的商海浮沉,李老爷子深知瞬间风雨地变幻莫测。他在等,等到到真正把苏州城所有的丝绸市场都牢牢握在手中地那一刻,他才会高昂着头颅站在李家的大门前迎接冯家那些手下败将的恭贺。还有不得不做、不能不做出的谄媚笑容!
就在李老爷子根据账面盘算着现在外面的局势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很不妙的传言,苏州城已经断货**天了,全国各地前来提货的商人已是满腹牢骚,就差堵到他李家大门口骂娘了!
并且还有人断言,李家肯定也跟冯家一样撑不住要关门了,苏州的丝绸可是要崩市喽!
这个传言一开始李老爷子还嗤之以笑,但是多年游走于商海里培养出的那种警觉,还是让他嗅出了一丝诡异的味道!三十年来他始终相信,任何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所有地事情都必有他的根源,只有把这个根源查清楚了,才能判断出这风到底有没有,有的话又是来自哪里!
于是老爷子特意派心腹人前去打探,同时又把这阵子放货的所有账本都拿出来仔仔细细地亲自从头审了一遍。
看着账本上那黑字白纸的一笔笔账目都是有来有去,他不由得心想这没错呀!每天的出货量都能对得上号啊!怎么就会出现这种不实地传言呢?
他那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很快拧成了一团疙瘩。
到底为什么呢?当初布置事情的时候,自己可是再三跟他们咬过牙的,那些人胸脯子也都拍的梆梆响,硬实实的答应过了的,那么,那货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真的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了吗?
李老爷子琢磨了好半天,最后还是亲自把管事的叫过来,仔仔细细的又把账目盘问了一遍,却也不见有什么疏漏之处,这下他开始坐不住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遇到事情越是查不出原因,就表示这件事情越有问题,而且往往是非常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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