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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到冀州边境,快马需要跑上一天一夜,对于这点孙翔云非常清楚,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从夜里开始,禁军就大规模的进行调动,据可靠的消息,城门在明日也将关闭,说是有一项重大任务。作为舞阳军派在京城之外的密探,这种异动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随后,老管家通过秘密渠道送来了一份密信,一份用血写成的密信。“帝都异动在即,吾等争取力保家主安全,请速做准备,速、速、速。”
接到信函的孙翔云第一时间就跳上了一匹快马,向冀州方向狂奔而去。这是血书,对于以征伐为业的舞阳人而言,血书就是意味着身陷险境,已存必死之心。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赶回去,帝都里不仅有他的侯帅,还有数百名舞阳护卫,还有数支幽冀商队。他只是一个密探,他最有效的举动就是传回消息,请幽冀的舞阳将领决断,所以他不惜马力,拼死狂奔。好在幽冀商队这些年随着商路的开拓,在各地都建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店铺,每到一个市镇,孙翔云都会直奔那个绣有舞阳二字的锦旗,只要他亮出手里的那面铜牌,店中的伙计马上就会牵出一匹快马,马上已经备好了清水和干粮。这种类似于朝廷驿站的联络点正是出于周先生的计谋,对于吴青峰的冒然进京,他是坚决反对,并始终认为朝廷迟早会对舞阳军下手,所以不仅在帝都九门之外都安排了密探,还通过遍布天下的幽冀商铺布置了一条快速传递消息的驿道。只要亮出舞阳军令,所有的店铺都会提供最大的帮助,在这些店铺中也始终留有一匹准备妥当的快马,以备应急之需。
马上的孙翔云连夜赶路,体力消耗颇大,但是他不敢把信件转交给他人代送,他完全是在凭一口气在硬撑着。这已经是他一路上更换的第二十七匹快马了,按照他这种不惜马力的做法,这些快马就算侥幸得活,也不能再做为坐骑使用了。值得庆幸的是冀州已近在咫尺,但当他奔进小镇之时,一个不好的消息正在等待着他。
“朝廷调动二十万部队,说是要为进击西北林家做演练,现在通往冀州的道路都已经被封闭了,不知大人是否先在此处等待几天。”商铺的掌柜问道。
不对,这个情况委实反常,朝廷虽然已经平定了楚王之乱,但其余诸王尚在,朝廷此时理应继续平定诸王,确保皇位不至于落于他人之手。至于西北的林家,东来被舞阳军所阻,南征又被蜀地天险所拦。朝廷此时决心西征林家,再加上怀里的这封密函,那么目标只能是一个,那就是近在咫尺的舞阳军。思索至此,孙翔云的内衣都被冷汗打透了,他片刻都不敢停留,哪怕是死,他也必须要把怀里的密函送到冀州。
在店铺掌柜的协助下,由本地猎户带路,拣林间偏僻小道,终于绕过大军,潜回冀州最前沿的哨卡。当天色渐黑的时候,鄗县城中坐镇的强瑞已经见到了这份密函。孙翔云的果断和韧性为舞阳人带来能够及时应变的两个多时辰,而坐镇冀州的恰好是强瑞,也在某种程度上为舞阳军今后的持续作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果这里坐镇的是王雨,他会在第一时间暴跳如雷,随后便会领军南下,与二十万禁军精锐拼个你死我活。若是换作赵峰,老成持重的他决不会不考虑京城中吴青峰的安危,他会等待,等待时间检验这封密函消息的可靠性。计谋百出的周先生大概会沉思,然后要让人火速护送孙翔云前来,同时派出精锐前往京城,救出吴青峰。至于桑琦,他治理州政是把好手,但是两军对垒的时候他或许会把这消息再度传给赵峰,等待众位兄弟的意见。强瑞出身军医世家,他是舞阳众兄弟中最珍惜士卒和百姓生命的一个,就是这一点使他首先做出了一个决定。
烽火燃起,象一条长龙蜿蜒伸向冀州的边境。从高空俯视下去,在帝都的方向,一个多时辰后,也有一条烽火化作的巨龙奔向同一个目的地。只不过这两条长龙,表达的确是相反的消息。舞阳人的烽火传达的是边关告急,所有士卒及适龄百姓速速向鄗县围拢,这是一道撤离边境的命令。而帝都传出的烽火很简单,它明确告诉前线统兵的将领可以开启出发之前收到的那封密旨,这也就意味着朝廷对舞阳军的平叛战争开始了。
此时此刻,吴青峰等人在都城遇害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朝廷军队在气势和理由方面都要比舞阳军为优。许多冀州的下级官吏和百姓根本不用朝廷军队发动攻击,只是远远看见那帝国禁军的甲胄就打开了市镇的大门。好在舞阳实行的军管,所有的守备府军和青壮男子在看见烽火的时候,都立即向鄗县赶去,大概是东胡人又入侵了,本着捍卫安定生活念头的冀州人汇集在一起,手中的火把映红了天空,向溪河入江慢慢汇成道道洪流快速奔向冀州的州城,在他们的身后,乡老们片刻没有耽误,大批粮草被装上大车,或是由民夫挑着,同样被送往鄗县。
张全胜从那个玉匣中取出密旨,他的中军大帐里近百位将佐屏气无声,大家都清楚,这道旨意一宣,战事即起,那西北林家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再说西北贫瘠,补给艰难,这必是一场连年的苦战,能否平安归家都不好说。但当旨意宣读之后,包括张全胜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舞阳人是叛徒,是勾结胡人和楚王的叛国逆贼,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张全胜是最先恢复过来的一个,这一方面得于他多年统军的经历,另一方面在于他内心中隐藏多年的仇恨。他浴血沙场,立下无数战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迎娶秋家小姐进门。可那个该死的吴青峰夺去了他的希望,也夺去了他的爱人,这怨恨已经在他的心头深埋了四年之久,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三军听令,即可开拔,征讨叛国逆贼舞阳军。只要得胜,准许最先占据市镇的部队劫掠一日。”张全胜领军多年,他很清楚什么命令最能提高士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冀州富庶,正是能够把士卒变成虎狼的最大诱饵。
朝廷的部队进展的非常顺利,边境之上不仅没有理应担当戍守职责的府军,市镇的百姓还对于朝廷军队的到来表示了热诚的欢迎。奸计,一定是奸计,舞阳军号称鬼兵,不会随意放其余部队入境的,更何况他们的统帅还被软禁在京师,不可能不加以提防。张全胜决定放缓行军的速度,多派侦骑了解清楚局势才好,而且也该给军士们留出任意劫掠的时间了。
选择张全胜统兵,杨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嫉恨吴青峰,仇视舞阳人,绝对会坚决执行朝廷的旨意。而且他也是朝中不可多得的猛将,具备和舞阳军一战的实力。但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张全胜对冀州征伐的开局并不完美。他不仅过高估计了舞阳军的战力,也不应该放纵部队任意劫掠冀州百姓。
火光燃起,冀州百姓的噩梦随即而来,这支他们开门迎来的朝廷军队开始抢夺他们辛苦积累下的财富,侮辱家中的女眷,血性的冀州人开始反抗,但是家中精壮和府兵都已向州城开拔,仅凭这些老弱妇孺又怎是虎狼之兵的对手,冀州百姓的反抗只能激发士卒们更大的野性,屠杀开始了。
当天色渐亮的时候,这座边境已是被劫掠一空,镇内的街道上,民房里,镇门口,都躺满了小镇居民的尸骸,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垂垂年迈的老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在随后的两天时间内,二十万帝**队缓慢的向前推进,所到之处都是焦灰一片,劫掠和屠杀确实提高了军士们的斗志,双手沾满鲜血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两天的时间内,舞阳军不仅收到了朝廷军队入境的消息,也了解了这些恶魔犯下的罪行,另外他们还已经得知吴青峰三日前自刎于都城,除了尸身被斩为肉酱,首级还被悬于城门之上。舞阳人愤怒了,幽冀百姓愤怒了,为了无辜被害的小侯爷,也为了那些被朝廷军队夺去性命的善良百姓。
张全胜不理智的命令导致一场本可很快结束的征讨开始变得胶着起来,在他二十万大军的面前,冀州百姓给他留下的是赤地千里,能带走的都被带走了,不能带走的都被主动焚毁了,水井被堵死,房屋被推倒,桥梁被毁坏,朝廷军队的暴行正好成了舞阳军最好的动员令。一支支由冀州百姓组成的义军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深入朝廷军队的背后,断绝南方送来的补给。
虽然已是初春,但冀州偏北,严寒未退,缺衣少粮,无处避寒的二十万大军还没有真正打上一仗,就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鄗县城中坐镇的强瑞在得知七弟自刎的消息后,哭昏过几次,但他还是没有贸然出兵,他知道自己手里那几万人马不足与朝廷的征讨大军一战,而那些精壮百姓虽然报仇心切,但也不会是正规军队的对手,他只能等下去,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更要等待兄弟们的到来。仇恨积累的越久,那么报复就会愈发猛烈。
摇曳的烛火下,强瑞呆呆的看着七弟当年留在鄗县的那个软榻,他慢慢靠了过去,那上面依稀还有一个苍白瘦削的身躯在冲他微笑。在他的耳边一个声音幽幽响起:一生一世,永为兄弟,舞阳子弟,不背不离。当年在舞阳城外,在漫天的柳絮中,他们就是这样带着童音紧握着手对天发下了如此誓言。
“七弟,黄泉路上走好,哥哥要让这个该死的帝国为你殉葬。”两行清泪滑过面颊,强瑞用刀划破了手指,几滴鲜血落入酒杯,他用那带血的手指在额头划下了一个鲜红的十字,一个代表血海深仇的印记,一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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