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格雷格河永远那么泾渭分明,上游三十多公里处就是泽丹王子和马蒙王子争夺王位战的最前线。而处于入海口的萨累和里巴特,则分别控制在欧洲海盗和摩尔海盗手里,他们隔岸向往,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得还算融洽。
柏柏尔人、阿拉伯人、黑人、犹太人、葡萄牙人、葡萄牙人和当地人的混血儿,以及威尼斯、那不勒斯、佛罗伦萨、突尼斯和热N亚商人,在这里奇迹般地生活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集销赃、补给、装备与一体的海盗产业链。
也只有在这里,实力较为薄弱,无法单独与他们的叔叔……另一个王位挑战者穆莱相抗衡的交战双方,才能采购到价廉物美的战略物资。
但在这个靠实力说话的罪恶之城,巴里和梅尔斯只能算二流海盗,不但需要跟那些讨厌的意大利商人讨价还价,甚至连船只都要向那位“总督大人”交纳泊位费。否则就别指望在此靠岸销赃,更别指望能在此得到任何补给。
尽管如此,萨累还是名副其实的海盗天堂!
香料、药材、瓷器、茶叶、丝绸、葡萄酒、火炮、火枪、女人……只要有足够的钱,世界上所有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至于安全方面,那得看运气了。只要不动“总督大人”的财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前提是要做好被报复的心理准备。
港湾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是巴里和梅尔斯等人的落脚点,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黑珍珠”号和“詹姆斯”号。在这个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罪恶之城,如果不看紧点,他们很容易会成为没有船的船长。
而没有船的船长,其下场是极其悲惨的。因为萨累的消费水平和服务水平完全不成正比,再多的钱也禁不住坐吃山空。没船就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就会被饿死,想不被饿死只能去抢。可无论商人还是妓女,哪怕一个卖烟草的柏柏尔人小女孩儿,都是“总督大人”的税源。
害人之心一定要有,防人之心更不可无。为确保万无一失,“黑珍珠”号和“詹姆斯”号上的水手都是轮流上岸休息,生怕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同行钻了空子。
巴里起得要比对面的梅尔斯晚一些,一路走来都是各种型号、帆式和国别的船只。每艘船上的海盗水手都唱着歌,干着活。他们高悬在桅杆顶上,攀在看上去不比蛛丝粗的绳索上忙碌。
柏油和海盐的气,飘洋过海、远道而来的奇特船首雕,戴着耳环、蓄着络腮胡子、辫子上涂着柏油的水手……看上去是那么和谐,跟繁忙的泰晤士河似乎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尸体和时常发生的械斗,谁也不敢相信这里就是萨累,就是与突尼斯和阿尔及尔齐名的海盗之城!
“巴里,你今天起得可真早啊,来……我们喝一杯。”
全副武装的巴里刚迈进酒馆,正搂着两个白人妓女的梅尔斯突然回过头来,举着杯子醉醺醺地打起了招呼。
“船长先生,您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呢。”不等巴里开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凑了过来,紧搂着他胳膊一个劲地撒娇。
“哦,宝贝,先让我跟梅尔斯先生谈点事。”
巴里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把推开了那个女人,接过梅尔斯递来的酒杯,不无担忧地问道:“朋友,你真没发现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梅尔斯一愣,回头看了看身后正跟妓女们打闹的同伴,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几个杂种围着我们的船转了一整夜,你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想到那些没船又没钱的混蛋,梅尔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蓦地放下酒杯,咬牙切齿地说道:“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巴里,我们晚上准备一下,如果他们敢再来,那就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巴里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可我们的枪都留给了杰克,你看是不是从公共财物里支点钱,再去市场上买几支?”
“也只能这样了。”梅尔斯顿了顿之后,摇头叹道:“可伶的杰克,还有杰尔,早知道这样,就用不着花那笔冤枉钱了。”
“惊奇号上有神甫,上帝会保佑他们的。”
“那只会死得更快!”
梅尔斯可不这么认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明天就月底了,如果还没有他们的消息,那9000佛罗林……”
“不,你不能这样!”
不等梅尔斯说完,巴里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梅尔斯,我们答应过他们,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绝不能私分他们的钱!”
“巴里,醒醒吧巴里!那是一艘军舰,一艘几十门火炮的大军舰,没人能从它炮口下逃脱。对于他们的遭遇我同样很遗憾,但这不能作为不分钱的理由,除非你不想当这个船长了。”
少数服从多数,已经等了近一个月,在这个问题上巴里还真没有什么发言权。就在他倍感无奈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天啦!好大的一艘军舰!”
随着眼尖的水手一声惊叫,酒馆里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跑了出去,大家的眼珠子都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艘军舰正慢慢的绕过小岬往这边驶来。这一带海域礁石林立,沙洲浅滩星罗棋布,除了走私船和海盗船之外,平时很少有大船来,更何况还是一艘军舰。
“国王的海军!”
一个水手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呼吸不畅的尖叫。梅尔斯猛地反应了过来,顿时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船!”
刚才还风平平静的港湾,突然间像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枪声、炮声、呐喊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水手从四面八方冲向码头,急不可耐的升帆起航,试图在军舰抵达前把船开到上游,利用河水深度脱离危险。
连对岸的摩尔海盗船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一下子把本来就很狭窄的航道给堵上了,大大小小四十多艘船挤在一起,谁也走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军舰越来越近。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伯爵大人对此满意到了极点,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哈哈大笑道:“比尔先生,等会儿再升旗,先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是,我的船长大人!”
比尔乐了,给笑而不语的董南做了一个鬼脸,随即抬头吼道:“拽上桅帆……乐队起鼓!”
一阵震耳欲聋的军鼓声中,“胜利”号在离岬四分之一海里处突然张起所有风帆,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锚地。船头骑在迎头浪上,飞溅的浪花在两舷翻滚而下,显得是那么自负高傲。
船上的、岸上的,所有海盗和做海盗生意的人被惊呆了。离锚地这么近,“胜利”号的反常举动,好像是打算让自己撞船了事。船越来越近,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眼看就要撞上码头了,依然没有缩帆的迹象。
一直冲到离最近的船只有一两百码,离岬口不到一锚链距离的地方,才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阵哨声,它开始转舵背风,左满舵,中桅帆和上桅帆上的升降索在轮槽里呜呜叫了起来,支帆索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船头也随之在锚地尾端一掠而过,并借着逐渐减少的冲力,直插进船只与码头之间的狭窄航道,然后再次左满舵,船头恰好指向外海,上面的水手就像英雄一样收帆下锚,把船停在了港湾里最好的泊位上。
“杰克、杰尔、比利……天啦,他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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