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可这个同样声名狼藉的奴隶贩子,居然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宁死都不愿跟董南一样同流合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尽管约瑟夫自己不愿意当海盗,但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充分发扬了民主,让幸存下来的水手自己选择。不过话又说回来,水手们何去何从根本轮不着他做主,事实上昨晚就有三个水手主动要求入伙。
怎么处理约瑟夫船长和贪生怕死的老管家,成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好在如愿拍下“倒霉鬼亨利”手枪的艾迪船长心情不错,董南趁机走到他身边,循循善诱地劝说道:“船长先生,就算把约瑟夫处决了又能有什么好处?据我所知,您还想把‘银鹿’改造为旗舰,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更了解这艘船的航行性能?”
“公正的艾迪”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摇头说道:“问题是他不愿意配合,甚至还因为耻辱的失败对我们持有敌意。亲爱的大夫,我实在想不出任何饶恕他的理由。”
见其他海盗有些骚动,还有人抓起绳索,准备把约瑟夫拉出来“拖龙骨”,董南急了,连忙说道:“先生们、先生们,约瑟夫已经受伤了,就算让他走也走不了。相信我,时间能改变一切,过不了几天他肯定能回心转意的。”
亨利死了,包括战利品在内的三艘船,只剩下了艾迪一个船长。推选船长很容易,甚至水手长巴里已经内定为了“银鹿”号的新船长,但精通导航术的人却不多,事实上这也是巴里极力要求放过约瑟夫一马的原因。
“我认为大夫的建议值得考虑,但那个贪生怕死的老混蛋不能留下。”刚拔完牙的舵手杰尔很给面子,有保留的支持了董南地建议。
水手长巴里没有意见,舵手杰尔表示支持,甚至连厨师老约翰都认为可以考虑,艾迪船长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哈哈大笑道:“那就暂时留下吧,还有那个黑奴,可以给大夫当助手。至于那个贪生怕死的老家伙,就让他滚蛋吧。”
“谢谢,非常感谢,船长先生,您是我所见过的最仁慈的船长。”
董南一阵狂喜,连忙恭维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的跑下甲板告诉约瑟夫这个好消息,生怕这帮喜怒无常的家伙出尔反尔,引来海盗们的一阵哄笑。
这个结果让正在做最后祷告的约瑟夫非常意外,再次表示了一番感谢后,请老管家找来纸和鹅毛笔,准备写一封信让他帮着带回去。
“……您或许还不知道,加上卡拉米和威廉,我现在一共有三个小畜生了。原本打算这趟航行结束后可以回去教他们一点导航术,他们讨打的时候,还可以打他们一顿。当然,航海术固然美妙,但它不是唯一的技能,尤其在陆地上,更是如此。”
约瑟夫沉浸在家庭的思绪中,表情严肃、落落寡合,抓着鹅毛笔半天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现在的他更像一个慈父,跟之前那个奴隶贩子根本无法联系起来。董南感同身受,毕竟半个多月前他刚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而约瑟夫就算最终能得到海盗们的饶恕,身体也能顺利的恢复,但此生却很难再回去跟家人团聚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一点我坚信不疑。”
董南的劝慰苍白无力,但约瑟夫船长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并接着说道:“我最不放心的还是那几个小畜生,虽然叫他们坐下来读《几何原本》或者莎士比亚的著作没有任何效果,可要是他们对历史、法语、hichaechoc(拉丁语中阳、阴、中三性的屈折变化)一窍不通,就把他们送到社会上去,总归是件卑鄙的事。
事实上连我自己都感觉缺乏教育——我经常嫉妒那些有教养的家伙,他们写起官文来一挥而就,读起来还琅琅上口,他们能用法语滔滔不绝地聊天,随口还能扔出些拉丁语格言,甚至还有希腊语的上帝保佑!他们知道狄摩西尼是谁,还知道约翰-欧-格罗茨是什么地方……”
可伶天下父母心啊,可是你把别人的孩子或父亲从他们家人身边抓走时为什么就想不到这些呢?董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干脆静静的坐在一边保持沉默。
“安东尼,我的朋友,你无论如何都得活着回去。怎么走你应该明白,尽可能避开那些打仗的地方。”
约瑟夫船长从怀里掏出妻子的信件,深情的吻了吻,然后紧抓着老管家的手,哽咽道:“大夫说得对,就算他们愿意放我,就现在这健康状况,我也很难经受住长途奔波。一定要转告我的孩子,他们的父亲胸怀大志,是一个不会束手就擒的人。或者说,万一被擒了,他也会宁死不屈……”
搞得像遗嘱似地,同情他不幸遭遇的同时,董南还有着几分羡慕。毕竟他还能有希望,而自己却是彻底绝望了。
“……还有戴安娜,她听到了一些荒谬的传闻,说我和一个红头发的意大利女人,非常公开地发生了恋情。这个传闻显然是荒谬的,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她就像一头暴躁的母牛,绝不会容忍世上任何人公开的冒犯,这一点你务必帮我解释清楚。”
毫无疑问,他还是一个好丈夫。尽管用大部分标准来衡量,他的婚姻几乎谈不上成功,他却还是深深地依恋她,想到她在万里之外正对他发怒,而他又不能和她通讯,这种挫折感让他很沮丧,一脸悲愤到极点的表情。
见董南紧盯着自己,约瑟夫放下纸笔,一脸苦笑着解释道:“戴安娜,我的妻子,三个孩子的母亲。虽然我们之间很恩爱,但假话常常和真话具有相同的穿透性,两者都是被直觉所感知的,而她一向都是直觉的宠儿。”
“先生,您的信我一定会带到。”
不等董南开口,刚逃过一劫的老管家,便老泪纵横地说道:“在为您效劳前,我曾在颠沛流离中遇到过一个葡萄牙人,他去过许多国家,包括新大陆。我知道他家地址,一上岸就去找他,相信他会想办法找艘船让我回去的。”
“上帝保佑你,可怜的安东尼,我会天天为你祈祷。”
鳄鱼的眼泪显然无法打动老黑,在他看来像约瑟夫这样的混蛋理应受到惩罚,而董南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多此一举。当然,对董南的救命之恩,老黑还是非常感激的。毕竟那么多黑奴,就他一人得以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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