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留康怀贞率领五千人马守沧州,自己一边向北继续挺进幽州,一边让王彦章、李思安、夏鲁奇攻打沧州周边的州县,义昌军下辖的州县听说沧州失守,一个个望风而降。 这种乱世中墙头草的地方官员遍地都是,只要某一方的势力强大,而且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他们很容易就会屈膝投降,有时候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全城的百姓不被屠戮,这一点朱温自己也深有体会,所以朱温向來对真心投降的人很是礼遇。
正因为朱温对下属官吏的宽厚,这才让很多人从内心里对朱温感激,从而死心塌地的效忠于朱温。而朱温对于那些刺儿头也从不留情,这是朱温的驭众之道,要官的给你官,要钱的给你钱,不听话的直接拿下甚至不惜直接杀掉,也唯有如此才能够真正镇得住这些墙头草。朱温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发展到今天,他可不是一味的对人施以恩惠的烂好人。
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朱温就几乎已经扫平了义昌军和卢龙镇两镇中除了幽州外的所有州县,现在的刘仁恭只能困守幽州,妄图凭借城高河深的幽州城据守这最后的辉煌。
朱温看了卢龙镇周边州县之后才知道刘仁恭是如何对待他下辖的百姓的,刘仁恭几乎把所有下辖百姓中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一下的人全部强征入伍,并在脸上刺下刺青作为标记,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能够让人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
所过之处能够见到的人大都只是老弱妇孺,田地荒芜,百姓朝不保夕,而且民间几乎沒有可用于交易的铜钱,据百姓们说,刘仁恭几乎把卢龙镇下辖地区所有的铜钱和金银全部收入自己的私库,民间进行交易只能以物易物。
这些百姓们的惨况让朱温更加坚定了攻打幽州的决心,他很清楚一个如刘仁恭这样卑劣的人做藩镇首脑对下辖百姓的危害,他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继续下去,救民于水火,这个念头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强烈。
在打下益津关之后,很多降卒伏地痛哭,请求梁王朱温能够放他们回家跟妻儿老小团聚,数万人伏地痛哭,一时间声震四野,就是有铁石心肠的人,在这一刻恐怕也要落泪,更何况朱温这一个本就心中有着大爱的人?
朱温环视身边的王彦章、李思安、夏鲁奇等人,见他们眼中也隐含泪光,他知道自己麾下的这些人也都是贫苦百姓出身,最见不得百姓受苦,朱温高声道:“从今日起,你们就自由了,可以回家安心务农,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就是在乡间务农的人田产不超过五十亩的,永远不用交赋税,拥有田产五十亩以上的人才用缴纳相应的赋税,沒有田产的可以向官府申请救济,领取种子和粮食,周围荒地不少,你们可以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种上小麦和其他的粮食作物,等來年丰收之后再把从官府借來的种子和粮食还上,不过要交两成的利息,大家同不同意?”
朱温内力深厚,他的话几乎传遍了数万人的耳朵,数万降卒纷纷高呼:“多谢梁王活命之恩,愿梁王殿下长命百岁……”
有的人甚至说:“什么长命百岁?人家是王爷,王爷都是千岁的……”
更有人攘攘道:“依我看,这梁王有帝王之相,将來很可能就是万岁也说不定,沒听说现在的皇上是一个十三岁的小毛孩子吗?那小毛孩子懂得什么,还不是梁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依我看梁王跟万岁爷也沒有什么分别了。”
朱温听着这些百姓胡乱说话,他也不以为意,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如果因为几个人的无心之语就要治他们的罪,未免有些不近情理。更何况这些人并沒有什么坏的心思,他们只是想对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來的梁王殿下表示一点尊敬而已,并无其他的想法。
益津关是北上的一个重要关口,也是燕云十六州这一带的一个战略据点,军事重镇,据说后來的杨六郎曾镇守于此,抵挡契丹铁骑。在后晋时期益津关曾被石敬瑭连同燕云十六州一同割让给辽国,直到后來的后周世宗柴荣的时候才收复回來,并在益津关的基础上建立城池,取名霸州。在北宋时期,杨六郎镇守于此,并在关城的北方建立一座桥名草桥,益津关也被后人称为草桥关,这些都是后话。
朱温把这些人的安置工作交给了一个随军长史,让他把这些本來都是普通百姓组成的降卒妥善处置,绝对不能饿死人,更不能激起民变,这是朱温对他的命令。这名长史很年轻,名叫段凝,朱温很清楚的记得史书上记载后梁之所以灭亡,正是因为段凝坐拥二十万大军而不抵抗李存勖的进攻,才导致了王彦章不得不带着数百精兵与三千民壮抵挡晋军,最后战死沙场。
可朱温也看到了这个段凝也确实很机灵,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历史的大趋势已经发生了改变,谁又能料到这个段凝依然是历史上那个只懂得趋炎附势的无耻之徒呢?
何况朱温还沒有决定对他加以重用,朱温对这个人还要考察一段时间,看一下能否堪当大用,朱温可不希望把刚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來的百姓再一次推入另一个火海,如果地方官员残暴好杀或者贪婪成性,那对治下的百姓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朱温并不反对他们适当的贪一些好处,可朱温绝对不容许他们贪得无厌。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朱温也知道,只要这些官员不是贪得无厌,朱温也不想轻易拿他们开刀,可像刘仁恭这样的竟然把民间的金银和铜钱全部收归己有,让百姓们以物易物,这简直就是一种极端变态的心理,这种人割据一方,绝对是一方大害,如果不尽快铲除掉,必将造成更大的危害。
而这时的刘仁恭正在发雷霆之怒,原因是自己的二儿子刘守光与自己最宠爱的小妾有染,这让刘仁恭很生气,而刘守光则跪在地上,双颊红肿,想來是被老子打的。
这刘守光也是,身为幽州节度使刘仁恭的儿子,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偏偏要挖他老子的墙角,怎么能不让他老子生气?虽然刘仁恭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但他偏偏压不下心头的怒火。
刘仁恭越想心中越气,上去一脚把儿子刘守光踢翻在地,怒喝道:“她是你老子我的女人,说起來你要叫她一声姨娘,你却能做出这样的事來?真的是禽兽不如。”
刘守光不敢说话,却在心里冷哼道:“小蝶与我相恋多年,到头來却被你纳作小妾,有你这么做老子的吗?”可这话他却不敢说出來,他知道父亲刘仁恭的为人,即便是杀了他这个儿子,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刘仁恭又十几个儿子,不在乎少他这一个。
是以刘守光心中虽然不忿,可还是不敢把老子得罪急了,急忙认错道:“父亲,孩儿知错了,如今大哥已经被朱温生擒,想來凶多吉少,为了我们刘家的香火,您就绕了儿子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仁恭怒道:“你小子还想有下次?”说着上前又是给了这个儿子两个耳光,打的刘守光嘴角流血,他却犹自不解恨,又狠狠的踢了儿子两脚。并放出话來,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刘仁恭的儿子,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刘守光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心,可还是灰溜溜的出了家门,來到街上,他发现如今的街上已经几乎沒有什么行人,唯有一些形色匆匆的巡逻队伍匆忙跑过,带队的校尉或者队正还不时的跟这个二公子打声招呼。
现在还沒有人知道刘守光被赶出家门的消息,所以这些将士们对他这个二公子依旧恭敬如常,可刘守光知道,一旦消息公布出來,城中的守军就不会再对自己如此客气,这就是世情冷暖。
当你位高权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对你恭恭敬敬,所有人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可一旦你失去所有权利以后,你的地位就会瞬间逆转,那些人的嗅觉几乎比狗都灵,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刘守光被赶出家门的消息,这一点刘守光很清楚,他也知道到时候他们那些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人必定会对自己视如陌路,甚至极尽刁难。可他沒有办法,他就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哪里有什么谋生的手段?一旦离开了父亲这个大树,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自己将何去何从。
猛然间对面一队人马跑过來,当先的一个校尉模样的人道:“二公子,您老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跑啊?如今汴梁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城中一律禁严,万一二公子遇见不认识您的不长眼的校尉什么的得罪了您老可就不好了。”
刘守光听说汴军已经兵临城下,不由的心中一动,有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冒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