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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山林中一般都会涌起淡淡一片雾气,女贞林也不例外,虽然天色蒙蒙亮了,林子却凝固着浑浊的雾白,把那些对子树掩盖得影影绰绰,就像披着白纱的鬼怪。
“啊!杀——!”五候酝酿了一夜的一刀就是在此时劈出的,刀刃锋利的芒色就如同闪电分开了浑浊而凝固的雾白。
刀劈出后却没有能收回,跳起劈杀的五候落下后却仿佛是个石像,踏着坚实的马步,双手紧紧握住鸭蛋粗的水磨钢刀杆,只有粗重的鼻息和蠕动的肌筋在证实着他强悍的生命力。他在运力,他在对抗,他在与一个无形的力量争夺那把刀。
凝住不动的状态只是暂时的。很快,天生神力的五候双手开始颤抖了,踏住马步的双腿也开始微晃了。这一切应该还不算意外,意外的是那把刀开始泛红了,从刀头开始,通过刀杆,再到五候的双手,最后可以看到五候的脸也涨得通红。
周天师的身手瞬间变得异常的敏捷,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个已过花甲的老人。他转侧身体,一步横跨到五候所持朴刀的侧面。左手从道袍后掖处变魔术似的抽出一道黄符,右手在斜背的布包中掏出一个红色塞子封住的青色瓷瓶。然后左手食、中两指夹住黄符,右手拇指一挑弹去瓶塞。
“一书分得百页懂,一页分得两路通,阴不为阳用,阳不开阴棂,天光青青,抬头神灵,八方净气,血怨随平。太上老君,急急如赦令!”周天师念念叨叨中,左手一晃,黄符点燃,随着纸灰的飘落,右手瓷瓶也对着那刀头倒下。
瓷瓶的样子是在倾倒什么,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倒出来。不过随着这个动作,那刀上的红色开始快速褪去。刀杆、手、脸上的红色也在迅速褪去,等五候的脸色完全恢复平常后,他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朴刀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撞在石块上火星四溅。
周老天师长长舒了口气,回转身来。站在他身后的鲁天柳可以看到老天师鼻翼上有细细的汗珠。
“差点就大意了。”说这话的语气中,周天师多少带着自责。“总以为对家会用夜鬼子,没想到他们还能驱动晨鬼子。”
柳儿听这话很好奇,便问道:“什么是夜鬼子、晨鬼子?”
“夜鬼子就是夜间出来活动的鬼魅,其实鬼这东西很难理解,这样说吧,就是没有阳明之后,从旮旯、地下聚集起来的尸气、沼气一类的阴晦之气,这些气息交汇在一起相互作用,就能产生奇怪的力量,也许这就是人们一般理解的夜鬼。而这世上有些人就能够驱使利用这些力量。晨鬼子却是在晨昏交界时才出现,这种气息一般是血气与煞气的聚集,无阳明不出,阳烈即散,有阴暗不见,阴退即现。”老天师侃侃而谈,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龙虎山天师教对鬼的理解与墨家的见解以及鲁一弃的分析又有不同。
“幸亏是五候小哥晨时睡着了,要不然这晨鬼子的暗袭我们是发现不了的,它的用力与夜鬼子是反的,夜鬼子是清醒时可以觉出,离去时已然昏睡;晨鬼子是昏睡时才能觉出,离去时人便清醒了。”
柳儿他们都回头看看五候,果然他已经完全清醒,没一点睡意,只是精神约显颓落,脸色也不是太好。这也难怪,撞到了鬼,终归是有些影响的。
“怎么没精神头?害怕了,不就是撞鬼吗?谁死后还不变鬼。来,喝我老水一口酒壮壮胆。”水油爆到底年岁大,又在龙虎山呆的时间长了,对这鬼神事情倒没什么害怕的,反倒是主动来安慰五候。
五候头一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水油爆灌了两口酒。仓促间被呛得直咳。不过他马上一骨碌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酒起了作用,还是被水油爆的话激的。
“其实就是害怕也别不好意思,要没你那一刀,说不定我们都要被鬼索了魂去。”水油爆这句话倒是实情。不过说这话时,周老天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鲁天柳也听着似乎话里有话。
等天色全亮了,林中的晨雾都散尽后,他们才开始继续按照原来的法子继续前行。不过此时这群人中已经不再像前两天那样意气风发了,有些人的脸上已经露出畏缩的表情。这也难怪,连着是有人失踪,有人被坎扣击伤,再加上白天遇鬼,这种种情形给人们心里的压力在层层加码。
前方就像是个无尽的地狱,而他们在这地狱之路上才刚刚开始起步。
又用了大半天时间,他们终于走出了女贞林。一切都还算顺利,再没遇到什么危险和恐怖的事情。周天师出林子时燃的两把“清邪隐真香”加上“虚形符”来当惑目子,结果都是白费,没能诱得对家丝毫动作。那林子外是鸟啼树曳,一派宁静平和的景象。根本没有像鲁承宗说的那样会有截杀。
这样的结果很让大家兴奋,心情一下子都放松下来。不过祝篾匠还是提醒了大家一件事,出了林子远远近近看到的林木草竹已经和老辈人的描述完全不一样了,从分布和范围来看也和一般的山区有很大差异,似乎存在这人为设置的某种规律。
柳儿也看出来了,那些林木草地树丛虽然方位形状各异,但它们的边缘是线形的、光滑的,没有相互的参差,就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人为休整过的。除了看出来,柳儿还闻出来了,她清明的嗅觉让她闻出不远处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祝大叔,这再往前走我瞧着邪性,你有没有其他的路?”柳儿悄悄问祝篾匠。祝篾匠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鲁大哥,照你说过的坎子家路数,我们可是要找到正路往前走,要不然不是没路就是死路。”余小刺在悄悄地和鲁承宗说话,不过悄声的话语还是有人听到了,那就是余小刺一直看住的,站得离他很近的水油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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