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人也是一怔,“亘哥哥?不,我绝对不是你那个假哥哥。”
“你不是?”唐槿云见他矢口否认,心里不由一阵失落,跳回地面,她幽幽地说,“那我不去救秀女了。”
“为什么?”蒙面人焦急地问。
她抬头望望夜空中被大片乌云遮住的明月,心里也灰霾一片,她此时心里想的是尽快回到亘家,回到亘云庭的身边,所以,她清晰的告诉他,“我不是什么大侠,义士,那天我救那小姑娘,是碰巧遇上的,我一直没有那种救秀女的打算。”
说完,便坚定地朝亘家走去。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人家死活不肯做秀女,你却甘愿一头栽下去,而不愿自救?”树上的蒙面人却急忙想挽留她。
是呀,如果继续做秀女的话,那么始终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隆城,离开亘云庭的,那到时候不也和此情此景一样吗?她顿住了脚步,沉吟了片刻,然后才说:“我也可能不会再做秀女了。”
“但这选秀女是皇上御批的,哪能由得你说做就做,说不干就不干的?”蒙面人轻哼了一声,他认为唐槿云把这朝廷的事情想的过于简单。言下之意是说,不经过一番苦痛的反抗,官府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这个还不容易吗?”唐槿云忽然对着夜空凄然一笑,“你忘了,我是怎样救那个少女的吗?”
在做特工的日子,在那些与敌方缠斗时,为了活命,狠心刻意损伤自己的肢体,是家常便饭的事;来到这异世,如果有必要,她也决不会吝啬自己,到时候她依样画葫芦地把自己的脸划伤就是了。
蒙面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被她这大胆而简单的方法一下子震住了,半晌也无话可说。
唐槿云想着,如果能够换来永远留在亘家,她倒是不在乎那小小的伤疤。只是,亘家的人能够同意她这样做吗?最重要的是,亘云庭能够接受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无原由地忽然一痛,她得更加赶快赶回去。可才走不了几步,在亘云庭刚才消失的路口,忽然窜出一道黑影,飞快地朝她扑来……
“福旺?”她诧异的轻唤了出声,陡地伸出手去,准确地抚在福旺飞扑过来的脖子上,福旺即时哼哈哼哈地停下来,抬着头,摇着尾巴,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她。
“亘哥哥怎么了?”见狗不见主人,她被那眼神瞅得一阵发寒,心里不由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时候,在狗的后面传来了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却是杜大娘风风火火赶过来的身影……
其实,自从唐槿云来了亘家,月娘每晚就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要确定了唐槿云还在亘家,她才能安心地睡去。
今晚,她尤其心里不安。因为,唐槿云说早上已经见过了亘云庭。
轻云蔽月,夜幕沉沉。她带上丫鬟,缓缓地地行走于长廊上,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是浓烈。
亘云庭这孩子,有着和他亲娘一样极端的仁慈和忠厚,眼里看不得那些受委屈的小动物,心里容不下那些不公平的事物,有时候粗豪如屠夫,有时候却心细如女子。
她还记得当年,陪她一起嫁进门的,她最喜欢的画眉鸟,被他瞧见了,几天后他竟然把它给偷偷地放生了;这么多年来,她打骂过的婢女,如果让他知道了,都会免不了被他一一赠银放走……
他的善良是绝世的,他的仁慈是罕有的,在庄主的眼中,他就是夫人留给他最后的礼物,为此,他也只能由着儿子,这样子,谁还能奈何得了他?月娘也只好腾出后苑,明为让他读书养病,实则不让他过多见识这个不公平的世间,除了他平时喜爱的几个丫鬟和小厮,她也不允许其他婢女接近后苑。
最近,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朝廷选秀女的消息,还知道了她已经把他的妹妹,亘秋韵藏了起来,知道她打算到城外随便找一个同样妙龄的女子代替上京。
其实,圣旨一下,全国稍有姿色的年轻女子都几乎无一可以逃避选秀女的宿命。她想,像唐槿云那样的少女,大摇大摆在走在大街上,是免不了被官差带走的,还不如和她的小姐合用一个身份,上京参加遴选。算是便宜一下亘家,所以,她也不遗余力地用钱财尽量满足唐槿云,尽量去迁就她,力图造就一举两得,两边都满意的局面。
想到这里,她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唐槿云也应该满足了。而唐槿云在得知自己被利用后,出奇的顺从,着实让她吓了一跳,高兴了一晚。不料,最后还是被亘云庭撞见了唐槿云,接下来的后果——她越想越担忧,脚下的步伐越是急速。
拐了个弯,远远看见在后苑的拱门前面,瑟瑟缩缩地站着小玉她们,她的心更是不由一沉。
“你们怎么了?”她远远就轻呼了过去,走近一看,果然没有发现唐槿云,“小姐呢?”
小玉瑟缩地指了指拱门里面,小声地说:“进,进苑里了。”
“什么?”月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脑袋轰然巨响,顿时觉得整个世界也摇晃了一下。她不及细想,旋即转入后苑,匆匆来到了亘云庭的厢房,不顾礼节地推门而进。
“姨娘,你擅闯进来,意欲何为?”窗下的书桌前,太师椅上,亘云庭一如既往地手执着书卷,吃惊地扭过头来看,淡淡地说。
月娘左盼右顾了一番,才微怒地问:“那小姐呢?”
“放了。”亘云庭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书卷上的文字上,淡淡地说。
月娘一听,也不搭理,马上转身出了厢房,找到小玉她们,厉声地吩咐下去,“快去追!别让她跑了!”
杜大娘她们听了,脸色微变,马上动身朝后门走去。
“慢着,小玉,你去把厨房里的小厮们也叫上一并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还有,小棠,你跑的快,赶快去通知张捕头,叫他也出动官差去找吧。”
“还有,还有,千万不要让老爷知道了。”
月娘差点儿被亘云庭气疯了,连吩咐干活都变得语无伦次了。亘云庭这孩子果然不出她所料,要是被他遇上了,他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把人放走,破坏她的计划。
半晌,人还没有找回来,但官差已经明火执仗地蜂拥而来。一行人不得不出厅里迎接,包括亘庄主和亘云庭在内。
“人怎么会跑的?”一个捕头踏进大厅,张嘴便厉声喝道,“她不是你们的女儿吗?到底是谁把她放走了?”
厅上,灯火通明,亘庄主已经回坐在太师椅上,却没有了笑呵呵的样子,换上了一抹严肃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名陌生面孔的捕头,默然不语。月娘则黛眉紧蹙,紧张兮兮地望向那躲在捕快后面的张捕头,像个阉割过的公鸡似的,一脸无奈,然后她瞅瞅庄主,上前哀求那位捕头:“你还是先派人把她找回来再说吧。”
“哼,”捕头冷笑一声,犀利的目光在亘庄主和亘云庭的身上瞄了一眼,“人我会派人去找,但是,我要把那个放走候选秀女的人也带走!你们最好把他交出来。”
又说:“谁斗敢放走朝廷钦点的秀女,就如同违抗圣旨,如有犯者,论罪当诛!”
“这……”月娘顿时为难了:难道要她把亘云庭交出来吗?虽然她是痛恨他破坏了她的计划,但她还不至于这样狠毒,把庄主的独子送进牢狱里,送上断头台。
她的媚眼在旁边一群婢女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狠了狠心,说:“是小……”
“大丈夫敢作敢当,何须隐瞒?”不料,正当月娘要拿一个婢女顶罪,坐在一旁的亘云庭则放下了书卷,整理了一下衣冠,从容地站了起来。
“你?”捕头眉头不由一皱,似乎也被亘云庭的招认吓了一跳。但他也听说过,亘家的公子就是一个读书虫,一个常常接济乞丐、放生动物的大傻瓜;总捕头还吩咐他,要提防他,因为他和妹妹的感情深厚,谨防他从中作梗了。
想不到,传说的还是真的。
“然!”亘云庭嘴角掀了一下,微微一笑,似乎为那个捕头听得懂他的说话而宽慰。
亘云庭的突然供认,不禁吓了全厅人一大跳。月娘的脸色刷然变白,庄主的神情却渐渐阴沉下去。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人头落地的大事儿。
“来人,给我带走!”捕头在他们的脸上扫视了一眼,也不迟疑,连忙吩咐下去,后面的衙差即时上前一把押过亘云庭。
亘云庭的喉咙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咳嗽,触动了大家的心思,纷纷从惊愕中醒转过来,转而惊惧忧愤,神色数变;正想大力扣押他的衙差也被他的咳嗽吓了一跳,想这么孱弱的公子,算了,用扯的吧。
“走!”张捕头最后瞟了他们一眼,也冷然一哼,挥手示意衙差把亘云庭押了出去。
“哎……”月娘半晌才缓过脸色,急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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