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同样在‘云裳川’山脚下的西边,一行三位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踏着秋日暖融融的日光,悠然地走着。
这一次,云路带着他们走的不是南边,而是朝西走。
“不是朝南边走吗?”亘云庭狐疑地问。
云路扭过头来说:“这‘夕谷’东西走向,一般人往南走就是去‘夕谷’的谷口,我现在带你们去的是‘夕谷’的深处,也是那位怪医所在的地方,免得你们一年半载也找不到。”
“你去过‘夕谷’?”亘云庭忽然又问。
云路的脸上顿时蒙上一脸的悲怆,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始终没有说出来。强忍着扭过头去,没有回答亘云庭的问题。
“好了,别问了,我相信他不会把我们拐了。”唐槿云心思细密,察觉到他似乎在强忍着一个悲伤的故事,也就赶忙劝阻亘哥哥,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不是怕他拐了,我是担心他不认路,大家都迷路了。”亘云庭因为这条路和自己前几年走的不一样,一入这汪洋大海般的树丛中,他自己也迷失了方向,无法再担当唐槿云的向导,所以,才担心地问。
“怎么会呢?既然是总寨主安排的,那么他肯定是最熟悉路的人。”唐槿云想云路也许正因为发生过令人悲伤的往事,所以,会特别的记得这一条旧路;而狂天雨的安排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果然,云路一路上,自顾自地在前面带着路,每到一个拐弯的风景,都勿勿地回瞥,脸上不胜嘘唏。
此时,天际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啸叫,红头鸾时而钻入云层,时而从天而降,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温婉驯服,不离不弃。
亘云庭见艺高胆大的唐槿云也相信了云路,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又对天上硕大无比的红头鸾感兴趣,“你倒是用了什么方法,把它收服了?”
“拨它的毛喽……”唐槿云一扬手中的白翎微微地一笑。但话到这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讲述具体的经过,有些事,她到现在也迷迷糊糊的没有弄明白,难道,真的拨了它的毛,就降伏了它这么简单吗?
一路上,她一直把玩着那根大羽毛,也想从它的身上找到这里面的秘密,然而,这也只不过是一根比较庞大的羽毛而已,怎么能够让刚才凶猛如隼的红头鸾乖乖驯服呢?
“你拨了它的毛,它还不痛的要死,哪有不怨恨你的道理?”亘云庭歪头一想,当然没有被她这信口开河的歪理蒙混了。{xiaoshuoyd/.com 首发文字}
“那我要是拨了你的毛,你是不是也怨恨我?”唐槿云一歪脑袋,俏皮地追问。
亘云庭愣了愣,转眼瞥了她一眼,转而温柔地说:“不恨。”
“为什么?”
“我是我小妹,我哪舍得恨你?”亘云庭嘴角一翘,笑了笑,“这拨毛之痛,为兄还是可以忍的。”
唐槿云开心的真的上前轻轻捏了他一把。这样的亘云庭才不愧为一个当哥的人,一个当哥的人也应当是这样的,也不枉她不惜一切把他救出来,无论是拯救他的生命,还是拯救他的病情,还是两人就这样一辈子流亡——她穿越到这里重历现代17岁前与亲哥哥一起的岁月,漫步在这绿野芳草之中,留连忘返于这秋高气爽季节,就像从来也没有特工,没有任务的青葱岁月,这样的世界才是值得她留恋得不想重返。
“我还是猜不出来,那蒙面人是谁?”亘云庭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猜不到就别猜了,我也猜不了。”唐槿云此时心如蜜饯,那些那么烦心的事,她现在也懒得去分析。
但是,亘云庭却仍然苦思不已,“那么,他为什么要出手救你我呢?”
“是为钱?”唐槿云忽然随意地假设。
“那还不如直接抢。”亘云庭摇了摇头,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
“是为名?”唐槿云又笑说。
“救我们有何名誉?”亘云庭一愣,认为也不大有可能,“要是被官府知道了,不通缉他才怪呢。”
“一不为利,二不为名,那咱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看的上呢?”唐槿云被亘云庭拖下了水,也不得不动了一下脑筋,总结了一下。
亘云庭忽然冷眼盯了她半晌,迸出了一句,“为了你的美貌?”
“不会吧,”唐槿云也被他语出惊人吓了一愣,不由得分析说,“我才刚来隆城不久,第一个认识的男子就是你,再就是他,我可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一见钟情呀。”亘云庭还在猜想,并且认为那蒙面人看上他妹妹的美色最有可能。
唐槿云被他这样一提,心想,不会吧,那个家伙会喜欢上自己?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一直寻找着借口接近她,跟踪她,还阻止她去救亘云庭,那不是在呷亘哥哥的醋吗?结果还不怪她揍了他一顿,连夜赶到对面,把寮亭的官差都敢放倒,只是没有能力攀上峰顶;这一次逃亡,他又尾随而来……,说不定,他现在也可能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呢!
唐槿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看,来路上除了摇曳的藤蔓,却什么也没有,即使用上她特工的感觉,也感觉不到有一点异常的气息。
要不,这蒙面人的跟踪能力也是超强,要不,他这一次就是没有跟来。
“唉,算了,咱们就别在这里瞎猜了,还是等下次再碰上他,直接问他吧。”被亘云庭这么一说,她的心又微微地泛起一丝纠结,开始不耐烦地阻止亘云庭继续朝这一点猜下去。要是下一次再碰上蒙面人,她一定会揭去他的蒙巾,把他盘问得清清楚楚。
“嗯,也帮我问一下他,为什么要救我?”亘云庭也觉得任凭他搜刮枯肠所有的亲朋戚友,也猜不出来,只好拜托唐槿云,再有下一次的话,就要揭去蒙面人神秘的面纱。
一路上,两人再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其他问题,而云路则在前面,脚步却是缓慢而沉重。
经过和亘云庭一番毫无压力的交谈,唐槿云更加的了解到这个时代的真面貌:原来,她身处的这个疆域叫唐国,此时他们身处的隆城,是唐国的西北部;因为前年先皇驾崩,皇上是去年年初登的基,宫里面大部分的旧宫女都已经随先皇陪葬,所以,皇宫一时紧缺秀女,今年便要求各地方州府荐举年轻貌美的女子上京参加遴选,其中姿色上乘,品德贤淑者,可以有机会成为三宫六院的妃嫔……
而唐槿云这么不碰巧,一穿越就碰上了这等事。
“前段时间,衙差前来登记舍妹,月娘随后便将她收藏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然后,偷偷地用钱收买一些陌生女子,假扮小姐,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亘云庭说到这里就忽然止住了不说下去,但后面的意思,想唐槿云也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
唐槿云也明白,月娘这一招也不算很卑鄙,这确实是一石二鸟的计谋,对于那陌生女子来说,以她的美色肯定也会被人抓走,况且还赚不到银两;而如果和她合作的话,那女子既可以荣誉地以小姐的身份上京,家里又可以得到亘家的酬金;稍有一点经济头脑的人,都会愿意成交这桩交易。
而从中作梗的反而是亘云庭,是他舍不得妹妹,但又不想以其他女子的命运来作交换,善念陡生,放走了唐槿云,自己却引来了牢狱之灾,几经波折,换来如今两人正在逃亡的路上。
“一入皇宫似海深,我即不想舍妹进宫做妃,也不想你进宫陪葬。”亘云庭仰天长叹一口气,他饱读圣贤书,见识广博,深知皇宫险恶,而心怀慈悲,两者皆不愿,情愿碧血洒长天,也换来女子半生幸福。
唐槿云看在眼里,心中也随着他的心意渐入佳境,灵台顿时澄空一片。虽然她无惧什么皇宫禁院,龙潭虎穴,但若得哥哥一番好意,从此自由自在地游弋在这片大地上,那也是一种快乐的归宿吧。
“好了,来到这里,我就不送了。”云路忽然在一个三岔口中间停住了脚步,一指对面那个路口,“沿着这个路口继续走,应该很快就会看到一间草庐,那间草庐就是那个怪人的歇息之地了。”
“你不走了?”亘云庭奇怪地问。
云路轻吸了一口气,望着那阳光明媚的路口,却有如看见一个魔鬼的血盆大口一般,迟疑着不敢再上前一步,转而把那口勇气轻吐了出来,阴着脸色,回答不上亘云庭的问题。
唐槿云见他往前再走一步就像是步入猎物的禁区一般,迟迟不肯再迈出一步,也知道他的心理底线就是在这里,再往前走,只会徒添他的悲伤。
“好吧既然已经指明了路线,那么接下来我们自己走也无妨了,云路,谢谢你了。”唐槿云也不为难他,拉着满腹狐疑的亘云庭,先行拐进了对面的路口。
很快,便看不见云路的身影,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直抛云霄,惊起了树丛中的宿鸟扑扑乱飞。
“娘——”
一声悲痛欲绝的声响直达两人的心坎,不由得他们凛然一震,亘云庭连忙想要回身去安慰,不料却被唐槿云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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