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三看见只是几日不见的太子殿下高居县衙大堂之上,似模似样的审理案子,言语精辟犀利,神情严肃威严,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不久前还胡闹着四处自以为行侠仗义,其实是捅出无数大小篓子那个青涩少年。
傅江看见顾三这目瞪口呆的神情,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句:“不用惊讶,龙公子在后面盯着呢。”
原来如此,顾三觉得这事情就容易理解了,龙公子那是怎样一个令人佩服的人物,有他在,很多事情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很多人会变得出人意料也就不奇怪了。
傅江和顾三将注意力放在了盛晏身上的时候,何燕已经寻了人带她去求见龙澈和叶落。
跟在衙役的身后,何燕穿过后院的长廊,远远看见伸展了绿油油叶片的葡萄架下,眉目如画的男子正将手中一宗案卷看完放下,一边用轻纱遮了半边面孔的清秀佳人便素手纤纤递上一盏清茶。
龙澈接过雪白的小瓷杯,轻轻吹了吹,眼睛却是看着面色恬静的叶落,眉目弯弯,笑意盎然。
微风吹过,头顶的葡萄叶翩翩起舞,使得那些透过枝叶的阳光在他们的面庞上快乐的跳跃着,美如神砥的男子,姿容超凡的女子,契合的神态容貌,象一副绝美的画卷。
何燕发现,原来,她从来都不是能入得了这幅画的人,都是妄念,才会令她心中生出恶魔来,差点毁了他们。
龙澈喝了两口茶,将茶杯还给叶落,又伸手去拿卷宗,叶落将手按在卷宗上:“看了一早上,歇会吧。”
“怎么?你心疼了?”龙澈笑眯眯地。
叶落哼了一声:“你躺在这里,身强力壮的,我有什么好心疼——我是担心太子殿下会被你拖垮了。”
“明明就是心疼我,还拐弯抹角的。我多看一些,多翻些指证那一帮家伙的罪证出来,就能多帮你出些气,难道你不喜欢?”龙澈自信满满的笑道,抬眼看见何燕正在不远处犹豫着,兴冲冲的招呼道:“何姑娘,怎么站那么远,快过来坐。”
何燕给自己鼓了鼓气,迈步走到他们面前,拂了拂,想行个礼,先说两句客气话,可是心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叶落静静的坐在龙澈身边,见何燕扑通一下跪在了面前,眨眼间泪珠子就滚滚而下,忙起身去扶:“你这是干什么?”
“龙公子,龙夫人,对不起,我不该有非分之想,更不该做出对不起龙夫人的事情,还害得龙夫人受惊吓……”何燕哭着执意不肯起身,要向叶落磕头。
“有话起来说,别这样,你娘见了会心疼,以为我们欺负你。”龙澈也忙说笑着,欠身来扶。
“不,我对不起你们。你们不知道,是我,我那时鬼迷心窍,动了想龙夫人要是被水冲走就好了的念头,虽然我一直矛盾,矛盾着,不是故意松手,但是,就是因为我这么想了,才没有尽力将龙夫人一把拉上来,反而滑脱了……”何燕哭得悲戚,她不是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想实话实说,让自己的心好过一点。
龙澈看看叶落,叶落轻轻摇头,表示她无意追究此事。
“你没见到你娘和弟弟吗?”龙澈想自己明确表示过不在意这件事情,怎么何燕还会反应这么强烈?
原来何燕心中后悔不已,带着恕罪的心情,跟着顾三赶往州府去搬救兵,根本没有回家,自然也不知道龙澈要小泥猴带回去的那番话。
见何燕摇头,龙澈托起她,笑道:“不用这么自责,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感激我?”何燕不解的看看龙澈,又看看神情淡然没有一点敌意的叶落,迷糊了。
“来,坐下再说。”叶落拿出帕子递给何燕,又转身扶龙澈重新落座。
龙澈顺势一把抓住叶落的手对何燕道:“你看,我的落落病好了,甚至比以前对我更好了,这都多亏了那次落水,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这样和落落在一起。”
他温情的目光凝视在叶落身上,她暗暗捏捏龙澈的手提示他这里还有人看着,不要太放肆,可是这样的眼神,心里却是有点欢喜的。
龙澈故意忽略手上的感觉,只是去看何燕,明朗而亲切。
何燕不敢相信这些日子来令自己茶饭不思的事情会被龙澈和叶落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可是,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我们家都觉得对不起你们,我和娘也不会到县城来……要不是因为救我,龙夫人又怎么会受那些罪?”叶落落入仇家,那个色狼遍地的火坑,何燕是有深刻体会的,她是因为被选为今年的祈雨仙子,传说必须要处子之身方能博得龙王欢心赐雨,对本县来说这是关系一年收成大计的事情,县令和仇大老爷都不敢违背天意,才暂时留的她清白女儿身,而龙夫人……街传巷议早已将龙夫人在仇府这段时间的遭遇传的不堪入耳。
“我已经没事了,仇家,县令他们很快也要伏法,你不用往心里去,一切都过去了。”叶落对何燕说完,转头看向龙澈,最后一句更是对他说的。
龙澈暗暗松了口气,这几天他缠着叶落几乎形影不离,在县衙与客栈中凡是与叶落会打上交道的人都一再严厉的提醒他们对街头的传闻不得向叶落透露半个字,虽然那些都是不实的传闻,但是真相要怎么向那些百姓解释?
说叶落没有被仇教习强暴,没有被仇家的家丁们轮番侮辱?
有些事情恐怕越描越黑,龙澈只能采取这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来保护叶落不再次受到流言的伤害,只要再熬一熬,他腰伤一好带着叶落离开这里,那么一切就能永远的成为过去。
听到叶落这话,证明他的措施有效,龙澈忙扯开话题:“何姑娘,这件事情我和落落都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刚才,我已经派人去请你娘和小泥猴过来,现在城里安全了,你有空就陪着她们四下逛逛,你爹我也派人接过来治病,住处也安排好了,总之一切都不用担心,干脆等到祈雨节结束再一家人回去……”
看见傅江远远地点头,龙澈笑道:“何姑娘,你娘和小泥猴已经在前面等你,我就不留你了。对了,还有人也在等你,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何燕一头雾水,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在等自己,但是龙澈话已至此,怎么看他们都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于是起身道:“如果龙公子和夫人真的愿意原谅我,再过几日就是祈雨节,希望你们能来看看我们这里一年一度的盛世,还有我……”
何燕闭了嘴,她还有什么脸面来邀请他们?虽然他们大度,但是她心里无法马上就释怀,可她知道,龙澈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今生他们也许再不会相见,只是想再多看他一眼,仅此而已,她知道在龙澈心里谁也比不上叶落,所以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我看看……”龙澈想自己那时腰伤如果好了,肯定已经带着叶落离开,便想蜿蜒推辞。
见何燕失望,叶落不等龙澈说完道:“看看他的伤要是没有什么影响,我们一定去。”她觉得这一刻能体会何燕的心情,爱而不得便心生恶意,可是何燕并没有真正动手伤害她,现在知错,为何不能给她一个释怀的机会?
“对。”龙澈只得应和,其实他是个爱热闹的人,要不是担心到时候人多嘴杂会让叶落听见不该听见的话,他早就爽快答应了。
何燕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离开的脚步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看着她的身影在拐弯处消失,叶落用探寻的目光看向龙澈,龙澈随手拿起一枚点心塞进嘴里,享受的吃完,才说:“县衙大牢里关着一个状告仇大老爷抢他未婚妻的公子,一个书生,对一见倾心的姑娘念念不忘,好不容易等到对方答应了这门亲事,却被贪恋美色的城中权贵看中……”
叶落知道他这是在说与何燕定亲的那个赵公子,那个书生不知道县令与仇大老爷狼狈为奸,便送羊入虎口,被县令以污蔑造谣生事抓进了大牢。
虽然赵公子没有救到何燕,但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这样鼓起勇气,在大堂上,挨了板子,仍不撤状子,据理力争,要救自己心爱的姑娘。龙澈觉得他如此作为可敬可佩,在知道这事情后,便将赵公子放了出来,刚才特意派人去叫他来与何燕相见。
何燕若能与那赵公子就此生情,倒也是一段佳话。
“什么时候你连媒婆的事情都包揽了?没听说大侠也会做这个,难道你是缺银子花?”叶落斜睨他一眼,目光中闪动着取笑的意味。
龙澈凑近她,低声道:“我这不是把这些仰慕我的人都好好安顿了,好让你放心吗?怎么还来取笑我?好,我现在就帮你说门亲事。姓龙名澈,逍遥岛人士,二十有二,仪表非凡,玉树临风,武功超群……关键是他喜欢你,发誓非你不娶。”
“呸,厚脸皮。”叶落啐了龙澈一口,转身走开,嘴角却一扬。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成不成,倒是给个话啊。”龙澈故意大声在后面叫道,看见叶落施施然的走向厨房方向,知道她又是为自己做补品去了,心中直乐:傻落落,对他真是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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