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程宗扬笑道:「这里没有碧玉盘,也没有黄金碾,侯爷先凑合一下,等我发了财,咱们再换好的。」
殇侯换了衣物,一袭黑sè的华服,广袖博带,头上戴著一顶束发的高冠,哪里还有半点朱老头的影子?
殇侯喝了口茶,「凝羽一切都好。叶媪见她资质甚佳,动了收徒的心思。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你,让凝羽拜入叶媪门下如何?」
程宗扬喜动於sè,「这是好事啊!还用问我?」
「哼。那个傻丫头,怕你不高兴,让本侯亲自过来传话。」
「辛苦侯爷了!」程宗扬给殇侯续上茶水,笑道:「侯爷这趟来,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本侯此行是为了赴约。」
程宗扬想起黑魔海巫毒两宗每二十年的祭典,只不过……
「侯爷,你不是蒙我的吧?你们定的时间不是今年立秋吗?现在才正月,差著七八个月呢。」
殇侯板起脸,「当然还要看看你的生意。」
程宗扬笑咪咪道:「正好说到生意了,我正想著找侯爷商量呢。」
「……就是这样,」程宗扬把目前的情形说了一遍,拍了拍手,「我把本钱全都投到江州这一战了。如果胜了,大家发财;如果败了,赔的底儿掉不说,单是负债都能把咱们压死。」
听说程宗扬大手笔从云氏借了二十多万金铢的债,还从晴州拿了两百万石的粮食订单,不算孟非卿从陶氏借的债务,仅程宗扬自己负债就不下以殇侯的城府,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做的是什么生意!还未开张,便赔了这么许多?」
程宗扬笑道:「侯爷,玩毒你是行家,做生意我恐怕比你强点儿。本来我只有六成把握,侯爷既然来了,这笔生意我便有了十成把握!」
殇侯沉住气,淡淡应了声,「哦?」
程宗扬嘻皮笑脸地说道:「黑魔海二十年大祭是在秋天,现在时间尚早,侯爷既然没什么事,不如在江州多待两天,rì子不用长,最多两个月。」
殇侯看了他半晌,忽然大笑起来,「好你个小子,居然想让本侯来替你守江州?你也不想想我黑魔海与岳鹏举的恩怨!江州陷落,星月湖尽灭,本侯高兴还来不及,你竟想让本侯和岳贼旧部合作,真是疑心妄想!」
「侯爷不肯帮忙也没什么,到时候赔钱,侯爷只用拿出来一成就够。」
「你自家的生意,让本侯赔什么钱!」
「喂,别忘了咱们是合股,赚钱你拿一成,赔钱你拍拍屁股走人?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殇侯气极反笑,「还要再高点儿。」
不等殇侯发飙,程宗扬又道:「如果江州守住,这笔生意赚十万金铢,侯爷拿一成。江州每年的商税一半划入咱们盘江程氏,等於侯爷每年能拿到江州商税的半成。一出一入,算下来侯爷的赢亏是二十万金铢的现款,另加每年三万金铢的进出。」
殇侯眉头拧紧,一手摸索著膝盖。
程宗扬又重重加上一枚砝码,「侯爷若留在江州,我便能腾出手去做我的粮食生意。最多两个月时间,江州之事便全部了结。到时我先陪侯爷去一趟太泉古阵,找两件合适的东西,然後一同去赴二十年大祭之约,怎么样?」
看著殇侯脸sè稍霁,程宗扬又笑道:「如果还不够,再给侯爷加点儿料。琵琶花jīng……」
殇侯衣袍轻震,「叶慈?」
「她现在叫慈音。我们俩还有笔生意要谈,」程宗扬双手一摊,「可惜一直抽不出空啊。如果侯爷肯帮忙,我就想办法让大夥儿见一面。」
殇侯终於意动,「两个月!江州城!本侯的人不逾城池半步,星月湖的人即便尽数死在城外,也与本侯无关。两个月之後,无论到时是否解围,你都要依约而行!」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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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搞定殇侯,程宗扬心情大好。没想到死老头会炼出这种奇毒,如果宋军没有相应的手段,江州城已经立於不败之地,剩下的只是怎么利用战争赚钱的问题。
鸩羽殇侯答应援手,让孟非卿也大出意外。岳帅一生只栽刺不种花,能得罪的人基本让他得罪光了,如今竟然是黑魔海的人伸出援手,孟非卿怎么也想像不到。
程宗扬笑道:「老头别的本事我不清楚,用毒可是大宗师。现在有张侯他们的部曲,殇侯的近卫军,再加上武二郎,实力恐怕比刚开始还要强些。江州这边能安定下来,我明天立刻去筠州,顺利的话,二月中旬赶到临安。届时正是青黄不接,粮价腾贵,我再好好点把火,从宋国身上狠狠斩一刀,将来几年大伙就吃喝不愁了。」
孟非卿十指交叉,沉思良久,然後道:「你若去临安,有个人,也许能给你帮上忙。」
「谁?」
孟非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六个月前,我们接到消息,宋国皇城司的人盯上了晴州的齐云社。皇城司的人一路追查,後来赵誉也漏了底细,不得不和徐永一道离开雪隼团。提供消息的人说,皇城司已经调集人手,专门对付岳帅的旧部,行动时间本来是订在这个月。」
按时间算,孟非卿接到消息,应该正好是自己遇到谢艺前後。当时谢艺已经在南荒,星月湖无法联系上他,以致於龙骥殒落南荒。接下来便是星月湖旧部赶在皇城司动手之前,结束十余年的隐忍生涯,重新集结。
孟非卿道:「你如果去临安,要小心皇城司。据称贾师宪已经下令,从刑部和军方抽调了不少好手。」
程宗扬皱起眉,自己去临安是作生意,如果後面跟上一群皇城司的密探,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消息可靠吗?」
孟非卿毫不犹豫地说道:「可靠。宋国这次行动很隐秘,除了皇城司内部,只有太师府和军方的高层知道一些。」
程宗扬吃了一惊,「你们在宋国高层有卧底?」
孟非卿露出一丝苦笑,「也算不上。所以我犹豫著要不要告诉你。那个人从十余年前就向我们提供情报,但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提供的情报质量极高,能力也非常强。我们猜测,他应该是岳帅的信徒,只是岳帅蒙冤之後,故交全被清洗,他也不好暴露身份。」
程宗扬道:「老大,你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去找他帮忙?」
「临安明庆寺内,有座开头。」
「那好,等我到了临安,试试看能不能与那人接上头。还有,」程宗扬明知道是废话,还是叮嘱道:「殇侯在江州的事,最好不要向外透露。」
孟非卿笑道:「殇侯的仇家不比我们星月湖少,你可小心了。」
「我就知道!跟你们打交道我只有吃亏的份。」程宗扬一肚子牢sāo地说道:「保不定哪天我被人做了,都找不到喊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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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州粮食今rì市价,每石一千三百文。」
水镜中一个中年文士的影子渐渐清晰,秦会之神情悠然地说道:「昨rì盘账,我们手中存粮超过三十万石。购买粮食、粥棚施粥以及民夫的工钱,耗用资金一共九万三千金铢,合每石六百二十铜铢。」
虽然知道死jiān臣和祁远很能干,但收粮三十万石,还是超过了自己最好的预期,程宗扬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筠州粮价原本每石三百文,依公子的吩咐,连rì来逐步提价,等挂出八百文的价格,不只筠州,周围十几个州县的大户都前来售粮。因为我们都是现款交易,给的又是金铢,那些大户都乐意和我们交易,价格也压下不少。原本成本还要高一些,但当rì从常平仓白捡的一批粮食,成本才能降到六百多文。」秦会之又道:「不过这些天收到的粮食少了许多。」
「哦?」
「如今筠州户户都在囤粮,不只原来卖粮的大户现在又大肆收购,连城中的居民每家也要买上三?」
「吾叫青面兽!」这是三名兽蛮人里唯一有点人样的,就是脸上一大块青sè的兽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卖过刀吗?」
「……没有。」
「一边去!下一个!」
那个碧眼金睛的兽蛮首领挺胸道:「金兀术!」
程宗扬瞪著他看了一会儿,「为宋国效命的金兀术?你可真能耐啊。」
金兀术被武二郎一通狠揍,此时还有些鼻青脸肿,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谁给吃的,吾给谁效命!」
「狼主,你这可混得够惨。」程宗扬盘腿坐下,「说说,你们怎么和秦太监打起交道了?」
这支兽蛮人是宋国边陲一个部族,人口并不多。本来一直住在山中,很少与外界打交道。三年前,接连两年天降暴雪,部族养的畜牲大多被冻死,山中的猎物也所剩无几,眼看要全族饿死,他们试图出山劫掠,却撞上了秦翰的选锋营。
一场大战下来,兽蛮人被秦翰打服,在饿死和投降之间选择了後者,从此加入选锋营,成为秦翰麾下的一支蛮军。
对於金兀术、豹子头、青面兽他们来说,所有的人类都差不多,只要能吃饱饭,给谁卖命都一样。
「老敖!让人烤只羊来!三只!」
半个时辰後,程宗扬对著大嚼的金兀术道:「怎么样?往後给我干活吧。」
三名兽蛮人一边「卡卡」咬断羊骨,撕扯羊肉,一边拚命点头。金兀术含糊地说道:「一天一只羊,吾把命卖给你!」
「一天一只太多了,一句都彷佛带著似水柔情。忽然另一个充满韵味的歌音响起,「两情若是长久时……」
梦娘媚软的歌声带著说不尽的缠绵,轻叹般唱道:「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阙歌罢,梦娘露出茫然的神情,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唱出这阙鹊桥仙来。
程宗扬气哼哼道:「死丫头真大方啊。把你打发来,她自己怎么不来呢!」
门外传来小紫的轻笑,「程头儿,你用过她们两个还能站起来的话,人家就帮你吹箫哦。」
程宗扬立刻跳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死丫头!你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