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馗首没有想到,当初救走钱惜蝉的居然是枯荣道君,刘癞子所言非虚。枯荣道君,在沧漠国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个存在,修为高强,为人正派谦和,行事颇有准则,秉承公道宛若谦谦君子,『性』平和,不喜杀伐。修真界有大漠三君子,其中之一,便是这枯荣道君。枯荣道君乃是与飘渺仙君同一时代的人物,成名已早,受人景仰。风馗首与之初次见面,便发生了这么一段不愉快的事情,况复本身便于钱惜蝉有仇,枯荣道君未对风馗首出手已经足见其风度和气量了。
至于风馗首废了杨松鹤的草木珠,其实乃是意外之举,草木珠碧绿光华是为【永春禁法】,有着,万物生发的勃勃生机,坚固绵柔,本是以禁锢敌人为专长。草木珠的【永春禁法】将风馗首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内,风馗首的确是被禁锢了一刻,想要突破而出,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就在那时候小虫豸突然杀了出来一口咬在了草木珠之上,将草木珠之内的法宝精华和灵气一口气吞噬了去,然后受了风馗首爆发出的真气震『荡』,才碎裂开来的。这出其不意的变化,一时间连枯荣道君也瞒了过去,使别人错以为这般挥手之间毁灭别人法宝的强悍力量,全是风馗首一人发出,多让人震撼。
钱惜蝉看着自己的师兄非但没能将风馗首的命当场要了去,反而应了风馗首的话,自己的师兄当真吐血连连,不止三升,极其狼狈的样子。当下钱惜蝉脸上一片寒意,眼里的杀意反而更浓,眼神之中尽是森森的寒意,死死的盯着风馗首,使得风馗首心头一阵的不安。
他与钱惜蝉的恩怨,本来说不上谁对谁错,论起祸根,其实是那暴戾书生,可惜暴戾书生早已经死了,钱惜蝉只能把一腔的屈辱恨意全发泄在风馗首的身上。风馗首夺了人家的处子之身,在实质上伤害了人家,这一份仇恨,在一介女子钱惜蝉的心头自然是深如沧海、重如大山。但是钱惜蝉却不是那等『色』佳智弱的花瓶女子,甫一见到风馗首,虽然心念震动,杀意升腾,却是琢磨了一刻,眼见风馗首安坐在席间,不动如山,气息沉凝如大泽,自己看不出端倪,心头便料定了风馗首自大龙帮破灭之后,定然与自己一般有了奇遇,所以没有直接出手去对付风馗首,却是以自己的异样引起对自己有爱慕之心的师兄的注意,谎说风馗首是她的杀父仇人,使得杨松鹤做了钱惜蝉的枪头,被人使唤而不自知。这一点想那枯荣道君也是一眼便看明白,但是枯荣道君心头另有打算,进而才使得杨松鹤落得一个悲剧下场。
四座喝茶之人,此刻早已经靠着墙边把茶馆中间都是空了出来,眼神狂热的看向独独还坐在当中的风馗首与枯荣道君师徒三人,今日所见,当真见到传说之中的神仙人物,更是有幸目睹这等奇人异士出手对招,亲眼所见恍若神明一般的枯荣道君尊容,无不让这些茶客心满意足,满是兴奋。
枯荣道君打眼看了四周一眼,茶馆里鸦雀无声,但凡在场的无不是屏着呼吸,翘首以待,不愿意因为一丝一毫的疏忽而错过将要发生的一切。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自见了杨松鹤打出草木珠法宝的神奇,便已然有了一息一刻也不错过的觉悟。枯荣道君但见围观之人,尽数是普通百姓,生来不具道种,全是与修道无缘之辈,此时此刻无不是一副看大戏、听讲传奇的姿势神态,当下不禁皱了皱眉,看向风馗首道:“这位小友,你与小徒钱惜蝉的恩怨,我看不如寻一个安静之地,便做个了解吧!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
素日以来,风馗首对钱惜蝉也是有着那么一丝的愧疚在心底,毕竟是害了人家一回,而且是女人一生当中最最重要的一回,他前次让杨松鹤带话,要以半条命相抵,并非无的放矢的胡话,心里也是有着了结仇怨的意思,况复枯荣道君素来名声极佳,他人恩怨从不无理『插』手,向来以理断事,颇值得信任,当下风馗首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前辈请带路如何?”
枯荣道君一手抓住杨松鹤,轻轻一个纵身,便自茶馆之中飞出,到了天际,钱惜蝉见之,看着风馗首,冷哼了一声,一摆衣袖,束在纤腰之上的一段翠绿绸带忽然一卷,猎猎的一声响,便自紧随师尊之后,飞出茶馆。
风馗首苦笑了一声,脚下轻轻一踏地面,仿似离弦箭矢,也是从茶馆之中飞走,独留下茶馆里一派惊叹之声。
荒山,枯草,晨光。
枯荣道君在一片沙丘之上停了下来,与两位徒儿站定,一手按住杨松鹤后背,正在为其疗伤顺气,没看站在不远处的风馗首。
此时此刻,只有钱惜蝉与风馗首对视。
风馗首笑了一笑,扬起声音道:“惜蝉道友,我斗胆问询一声,我要如何才能化解你心中的恨意。毕竟,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非是我风馗首之本意,偏要一意为之,而是有人计划好的阴谋诡计,那时的我们不过是人家局中的棋子而已,多少有些不能自己。”
钱惜蝉冷笑一声:“你想推脱?!化解我心中的恨意,除非你死。当初,你帮着暴戾书生图谋我爹爹的帮主之位,杀人夺命的事儿还做的少么?莫要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什么身不由己,全都是你的借口。”钱惜蝉说话之间,绝口不提当初风馗首欺负她的事情,怕别人知道,因她已是不洁之身,便嫌恶她,看不起她。
风馗首有心赎罪,便也不提,两人言辞之间多是把真正的仇根祸蒂一言带过,别人听来,根本不知两人到底有何怨仇,竟非要生死相向。风馗首苦笑一声道:“非要我死么?我的命,现在还不能没了,只这一条,我不能满足惜蝉道友,其他的什么要求,我自当竭力满足,直到你消恨为止。”风馗首说的认真,非有半点惺惺作态的意味。
钱惜蝉神『色』间微微踟躇了一下,那日风馗首在天障山的山寨里,被自己爹爹手下打的不成人形浑身飙血的场景她是历历在目的,只可惜那时她被绑了手足,堵住嘴巴,不能亲手杀了风馗首而已,原本她以为风馗首难逃那一劫,已经死了,而看到爹爹倒地身亡和山寨里乌烟瘴气的模样,她也并未对活下去抱任何希望,那恨自然也会随着她香消玉殒不复存在。只可惜一切并非如此,她被枯荣道君救走,而风馗首居然也活了下来。
原本,她是以为风馗首已死,屈辱的恨意本在心间已经渐渐泯灭,但是孰料,今日偶然相逢,却见风馗首安然无恙,心间仇恨便又死灰复燃。
枯荣道君忽然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道:“惜蝉,修道之人,不同凡人,所谓礼数教条,我们大可超越,不必拘泥,心间万不能窝着一口怨气,使得心念不畅,有碍求道。为师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能叫为师失望。我先带着你师兄到远处去疗伤,我看这位小友的诚意尚且还够,你也不要太过执着,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炷香之后,我便返回这里,然后一起去太阳湖畔。”
早|泄了气的杨松鹤闻听师尊对钱惜蝉之语,似乎不愿太过为难风馗首,心头很是不甘,里走前不忘对自己的师妹钱惜蝉狠辣的道:“师妹,你要好好收拾这人,绝不要轻易放过他,不然心间的业障除之不净,心里还是不会安宁……”
枯荣道君闻听,只是一声叹,心头失望,便带着杨松鹤离开此地。
钱惜蝉脸上表情略显凄然,眼神冷冷的看向风馗首,捏着拳头,指甲因为用力过大不自禁已然扣入掌心,流出点点血丝。
“我要杀了你!”
钱惜蝉冷冷的道。
风馗首摇了摇头,一脸的镇定,叹息道:“我知道你有多恨我,我今天没有逃走,便是我赎罪的诚意,如果你要杀我,便来杀吧。我风馗首欣然受之,大不了一死。”风馗首说的无所谓的样子。
钱惜蝉不信风馗首的话,冷喝一声,真的杀了过来,旋身一舞,带出一连串的碧影,纤白的手掌之上绿芒萦绕,满是生机勃勃的意味,忽地那绿芒尽数变成枯黄,让人有种从繁盛到枯萎的转变之感,苍凉悲壮,那一掌便在一个瞬间,印在风馗首的胸膛。
强悍的力道和一丝包含着枯萎凋零的异力随着砰一声巨响,完全进入风馗首的身体,使他心脏猛然一个停顿,喉咙里一甜,张口吐出血来,脚下站立不住,接连的后退,直到十步以外,才堪堪定住,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迹,脸上的肌肉因为剧痛而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惊叹一声道:“原来你竟如此厉害,比那杨松鹤要高明多了,不过这一掌,是要不了我的命的,你再来罢!”
钱惜蝉愣了一愣,没有想到风馗首居然真不还手,也不抵挡,确确实实是一副赴死的模样,但是报仇雪恨天经地义,钱惜蝉生在强盗窝里,长在强盗窝里,女儿柔情之中另有一股铁血狠辣,所以即便看见风馗首如此作为,也不心软,脚步移动如同蝴蝶穿花,双掌挥动竟是百草千木之荣枯,一掌接着一掌,打在风馗首的身上。
无空门内的花容已然察觉到风馗首的不妙,惊声叫道:“阿馗,你真要找死么?还不抵抗,你还能吃她多少掌?你……你还要给我采地母灵『乳』呢!”
风馗首在意识里艰难的笑了声,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花容道:“放心吧,我风馗首说过的话,总会兑现的。有海神神力护着我,一时半会儿,我死不了,我心里有数。这个钱惜蝉,我伤她太深,心里一直有那么一丝愧疚,今日便了了这个愿望,把心间的那一丝愧疚圆满了罢。”
砰!砰!砰!
钱惜蝉的最后一掌落下,风馗首已然气息虚弱,身体倒飞而出,落在沙地之中,只剩下一口气来,倘不是海神神力护着他,此刻他恐怕早已经断气绝命。
钱惜蝉一通暴打,耗尽了力气,胸脯起伏,喘息连连,脸上满是苍白颜『色』,看着倒在地上却没有死去的风馗首,终于不再是冰冷暴烈的强悍模样。此时此刻,好像一个受伤的可怜女子,显得那么无助又无力,眼角已经湿润,眼神飘忽的看向风馗首嘶,不禁嘶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没有死?为什么……”
嘶喊声渐次凄厉,到最后成了啜泣。
风馗首吃力的爬起身来,虚弱的声音平静的问道:“难道,你非要杀了我不可么?”
钱惜蝉无力的跌坐在地,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臂弯里,哭泣声渐渐清晰,自言自语般不成字句的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
在她的内心深处,最恨的却是风馗首占有了她,却对她的身体不屑一顾。这才是她心底,最大的屈辱,连她自己想着都觉得可耻、害怕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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