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落,天亮。
郎野早已醒来,猜想李少麟此行之目的,记得那个黑衣蒙面人曾让陈幽往江南找一个口碑贼好的李大人,说此人能助她脱难,这个李少林还是李武当的,差不多就是那李大人的儿孙辈,他望陈幽的眼神,就知道此二人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名曰感情的东西。
此时任自己再笨,也肯定陈幽即是画中人,虽然两下里对比,相像的地方甚少,只能怪作画之人画技拙劣,但那眼神,却惊人的相似,再回想魏庆等人手拿画幅苦苦追寻陈幽,非她无有别人。
没那两把刷子就敢刷了一幅画出来,然后命人拿着满天下找的,只怕这蹩脚的画家应该是赵构,而赵构此时内忧外患,飘零如絮,若无天大的事情,他不会对一个小女子如此兴师动众,仅仅是陈幽口中的世仇吗?不太可能。
八百年前的夜市,与画中人邂逅,至此穿越,八百年后的这里,我该怎样给陈幽以救助?
正神思飘忽,有人敲门,随口说了句:“进来,门没锁。”
吱嘎,门开,进来的,是俏生生的陈幽,虽然依旧男装,只不过平添了几分俊秀罢了。
郎野一跃而起,忙裹紧敞开的衣服,把自己健硕的二头肌、胸肌、腹肌统统掩盖,当看到陈幽耳朵上的那粒耳洞,之前的怀疑得到证实,郎野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一如既往的把陈幽当个哥们。
“这么早。”算是问候,也是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幽莞尔一笑,郎野心猛然一震,画外音响起:这世上最美的,一是你的容貌,二是你的笑。
“将军也早。”陈幽道。
不知为何,郎野感觉她有点怪怪的,刚刚难得一笑,现在又难得说话,表情更是一扫往日的忧郁,即使不是非常高兴,也有了些平和,更不明白她这么早来自己房间干嘛,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某个戒条,谓之男女授受不亲,而男人都是食肉动物,就像鲁迅先生说的: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私生子。而此时郎野立刻想到的是,自己之前那个梦,果真如鲁迅先生所言,梦见人家的全『裸』体,再知道陈幽是女人,是以有些难为情,仿佛自己真如鲁迅先生鞭挞的那样,知道人家是女子,就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等等等等。
“叫什么将军,叫我郎野即可。”瞬间恢复正常,这在郎野不是难事。
陈幽又笑,“怎敢,还是叫郎兄吧,过来坐下。”说着,拉过郎野,把他按在椅子上。
郎野的心七上八下、七零八落、七拐八拐,就是拐不过这个弯来,陈幽突然笑多了,话多了,还“动手动脚”。
陈幽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梳,然后开始梳理郎野『乱』蓬蓬的头发,头发不甚长,只能及肩,她把郎野耳朵之上的头发梳好用布带扎起,耳朵之下唯有散落。
“这样利落一些,春日里风大,一吹,真真像只野狼呢。”
郎野更懵,她居然还开玩笑,等下去外面看看,今早的太阳到底是从哪嘎达出来的。
“不错不错,小贝的风格,我喜欢。”郎野不住夸赞。
“谁?谁是小贝?”陈幽问。
郎野呵呵一笑,然后来了个酷酷的表情,“就是一个如我这般帅气的男人。”
“哼!”陈幽撅起粉嫩的小嘴巴,拱起小鼻子,调皮的嘲弄郎野的自吹自擂。
郎野的心再次一震,画外音响起:这世上最美的,一是你的容貌,二是你的笑,三是你这调皮的样子。
“子君都没有给我梳过头发。”郎野兀自感叹道。
“子君是谁?”陈幽再问。
郎野叹口气,心里有些想念,语声低转,道:“子君,就是你的嫂子。”
陈幽哦了一声,手就慢了下来,“嫂子,一定是个出『色』的女子。”
说起女朋友子君,郎野真就万分骄傲,止不住洋洋得意道:“那是,她是警察。”
“警察是什么?”这样的名词对陈幽有些陌生。
郎野想了想,警察在这样的时代,会是怎样的一个角『色』,道:“捕役,抓坏人的。”
陈幽黯然道:“嫂子真能干,居然是个女捕役,哪像我,手无缚鸡之力,遇事则逃,没有一点计谋。”
郎野急忙解释带宽慰,“佛说芸芸众生,人和人哪能都一样,各有各的长处。”
陈幽忽然想起什么,转了话题道:“郎兄,我是宋人,还是名士之后,而你是金人,还是飞骥大将军,为何一次次救我,本来应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
郎野好像才找到陈幽一大早跑来的目的,她是担心吗?道:“小陈,很多事情,非你想象的那样,谁人身上没故事,都是无奈之举罢了,即便我是金主,也不代表你我就得刀剑相向,我救你,是因为我八百年前就认识你。”
陈幽扑哧就笑了,幽幽道:“但愿八百年后,你我还能相逢。”说完,转身告辞,离开郎野的房间时,蓦然回眸看了郎野一眼。
郎野心里又一震,画外音再次响起:这世上最美的,一是你的容貌,二是你的笑,三是你调皮的样子,四是你回眸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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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时,郎野没有看到陈幽,更不见李少麟,让花猁子去房间找,回说没人,郎野也没放在心上,以为两人出去卿卿我我了,爱情这种东西,管你战争、饥荒、厄运、离『乱』,哪怕天崩地裂,它还是倔强的存在。
饭后,打算启程,依旧不见陈幽的踪影,回想起她今日一早的种种怪异表现,突然感觉莫名的恐慌,她不会自己回江南了吧?想想李少麟,难道即是来接陈幽?不辞而别难道是怕我阻拦?不禁埋怨,好歹相识一场,小陈至少给我留个字条,少了点礼貌,自嘲的笑笑,算了,真把自己当成人家的监护人了。
陈幽确实是不辞而别,但非是和李少麟同路而行,她打算去江南见赵构,不想再因为自己,累及无辜,三水寺的老寺主言道“伯仁有伯仁的宿命”,这是给陈幽的宽慰,意思是无论是谁,因陈幽而死,只能说他们的宿命在此,红尘劫难罢了。又说“此人有此人的使命”,此人即是陈幽,陈幽登时就明白,自己的使命就是,不能再多些伯仁,因自己而丧命。
偷偷溜出客栈,疾步飞奔,真怕郎野追来,于是绕路而行,又想起李少麟说的,今日黄昏在古隘口等她,他是非常讲信义之人,若自己不去,他一定会一直等下去,无奈,索『性』就去也好,和他说明利害关系,但凡有些良知的人,谁能任由魏庆一伙滥杀无辜。
找人打听一下,古隘口离此不足二十里路,是通往南方的必经之路。她也不着急,怕郎野追上,先找了一处躲起来,好不容易熬到日西斜,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离古隘口不远,便急忙奔去。
残阳如涂,画满天际,鸟雀归巢,哀哀凄鸣,等到了古隘口,远远看见李少麟立于隘口旁的山巅之上,不住的瞭望,是在等她。
陈幽刚要张口喊人,突然一个身影飞落在李少麟对面的山上,落日熔金,无限光芒下看不清是谁,但从背影看,形态和衣衫却是郎野,只是郎野何时有了这样的神功?
她刚想上前,就听那人狂吼道:“李少麟,今日,就让我郎野送你归西。”
声音之大,旷野回响。
李少麟略感奇怪,问道:“你是郎野?”有些惊,随即道:“为何?”
那人道:“你是宋人,我是金人,还是将军,岂容你在这里逍遥。”
李少麟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见那人不容分说,从他对面的山上越过足有几丈宽的隘口,飞扑过来,凌厉如飞鹰,还没等他拔剑,胸前挨了一掌,啊的一声大叫,跌入他身后的深渊。
陈幽捂住嘴巴,惊得喊都喊不出来,离他二人距离远,没能听到后面的交谈,只见郎野匆匆而来,突然出招,打落李少麟于峭壁。
她不敢相信,怎么会?郎野怎么会杀了李少麟?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平时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表象?他该不会是哄我对他信任,然后要将我送给金主?就像赵构欲把我送给西夏王一样。完全有可能,看他年纪轻轻,亦非女真贵族,即当上什么飞骥大将军,想来定是阴谋暗藏,狡诈成『性』。然,无论你想对我怎样,李少麟都是无辜,你为何要对他下此毒手,难道怕李少麟挡了他的好事?或只因为李少麟是宋人?早知如此,悔不该告诉郎野,自己和李少麟两家是世交,有那么多人因自己而丧命,现在,居然却是李少麟,她已是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你让我情何以堪!”突然在心里呐喊道:“郎野,我与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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