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天,事情依然没有解决。外部的环境开始有些混『乱』,传言有许多公司已经开始准备律师团,只等时间一到,就马上控诉梦想工业违约。
梦想工业的员工们也开始进入恐慌之中,许多人甚至需要心理医生的辅导。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职员以任何理由离开岗位。
这一天,在卢美霖的劝说下,吴世道离开了梦想工业的总部,跟着卢美霖一起驱车出外,到郊区去走走。不多久,两人便坐车来到一片空旷的野外。
吴世道赶紧让司机停车,自己和卢美霖下了车来。
走下车,吴世道伸展双臂,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连日来压抑不已的心情仿佛也在这大自然的气息中稍稍得到宽解,而这也是卢美霖最想看到的情景。当看到吴世道闭上眼睛,仰首向天,一副彻底舒展自己的样子,卢美霖连日来的担心也同时随着稍稍减轻了些。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走走吧。”卢美霖提议道。
吴世道点点头,“我也刚好想走走。”
两人手挽着手,在这片空旷的野外里缓缓地走着,司机开着车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走了一阵之后,卢美霖问道:“世道,如果明天还是无法解决问题的话,你真的打算完全接受客户们索赔的要求吗?”
吴世道咬了咬嘴唇,答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写在合同上。”
“可是,我听肖哥说,如果硬要打的话,这个官司其实还是有得打的。”卢美霖又说道。
“你说得没错,如果硬要打的话,这个官司还是有得打的。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梦想工业的信誉就完了。所以,即使是破产,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吴世道说道。
卢美霖看了看吴世道,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说,而是将话岔到别的地方去。两人继续信步走着,不久之后,卢美霖突然伸手指着不远处,喊道:“世道,你看,这里竟然有个茅屋。”
吴世道举头望去,果然看到一座小小的茅屋矗立在这片荒野的某个角落里。
他笑道:“真是奇怪了,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个茅屋,上次来都没有看到啊。”
卢美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四年前了。”
吴世道笑着点点头,“是吗?时间过得真快,走,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一起走到那茅屋外,见到那门是虚掩着的,便轻轻推开。结果,看到里面有个鹤发童颜,面貌清奇的老道士在里面扫地。
吴世道赶紧鞠躬道歉道:“真是对不起,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人。”
那老道士拄着扫把,站了起来,笑着对吴世道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居士不必拘礼,请进吧。”
吴世道又和卢美霖一起,弯腰行了个礼,才走进这间茅屋之中。
两人坐下之后,那道士便说道:“两位居士请随便坐,我去给你们煮点茶水来。”
吴世道也不好推辞,只好再次站起来,鞠躬行礼表示谢意。
等那道士走到门外,架起铁锅,开始煮开水的时候。卢美霖在房内,用韩语悄悄地对吴世道说道:“世道,你觉不觉得这个道士很像古代人啊?”
吴世道笑着看了看卢美霖,说道:“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还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
卢美霖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老道士,便觉得有一种苍茫古意,总觉得好像是从几百年前来的人。”
听了卢美霖的话,吴世道也禁不住转过去看着那蹲在门外,正喂火的老道士。越看越觉得卢美霖说的话,隐隐约约有些对。但是,终究还是理『性』战胜了感观,吴世道最终还是将这种淡淡的怀疑从自己的脑子彻底甩走,“或许是得道高人吧,身上有些古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就不要瞎猜了。”
卢美霖还是觉得自己说得是对的,但是她没有跟吴世道争论的习惯。这个问题的讨论也就此打住。
之后,吴世道便开始打量起这茅屋的摆设来。
这茅屋里干净得很,除了一张竹床,一床棉被之外,以及一幅钉在墙上的书法以外,竟再无他物。这样,吴世道的目光便下意识地停留在这一幅书法上。
过了一会,吴世道的目光便被死死地盯在了这两幅书法之上,怎么也无法离开。
这幅书法是正楷,就连卢美霖也认得上面的字,它写的是——“为善而欲自高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修业而欲惊世骇俗,植节而欲标异见奇。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是事境之尘氛未扫,而心境之芥蒂未忘。此处拔除不净,恐石去而草复生矣。须是涤尽渣滓,斩绝萌芽,才见本来真体。”
卢美霖虽然看得懂这幅书法上的字,但是毕竟是韩国人学的中文,水平一般,并不能完全明白。但她又看吴世道将这两幅书法看得这么入『迷』,喜中大为好奇,便问道:“世道,这字画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吴世道缓缓说道:“想做好人,但是却事事想要高人一等;想做好事,但是却希望得到别人称赞和表扬;想增强自己的人品修为,但是却想惊世骇俗;想增加自己的品德,但是却喜欢故意显得跟别人不同;能够明白富贵如浮云,却不能完全舍弃渴望富贵的念头;能够重视名节和义理,却又难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重视名节和义理的人。之所以会有这些想法,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心头有凡俗之念,倘若这种念头不能彻底拔出的话,那么就算改正了,那么到头来又会重新在心间出现。只有彻底地将这种杂念屏弃掉,才能够得到真正的体悟。”
卢美霖听了半天,还是不明白,“那就是什么意思?”
吴世道答道:“简单的说,就是一个有一定人文修养的人很容易就可以做到轻视功利,但是他们往往还是无法摆脱功名的羁绊。”
吴世道自顾点点头:“名利,名利,名在利前。原来,我还是没有摆脱这个名字。”
尔后,吴世道脸上便『露』出一阵发自内心的微笑,他大踏步的走出茅屋的门,对那老道士说道:“道长,多谢你的字画了,让我颇有所得。”
那老道士仿佛早就知道吴世道会从这幅书法中看出什么一般,头也不回地问道:“假如世上有一个比你更伟大的人物,你是否愿意选择投奔他,在他手下做一个默默无闻,不被任何人记住的角『色』?”
吴世道笑着点头道:“功成不必在我。只要可以真正造福苍生,又何必执着是否有谁记得我呢?”
老道士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所谓的千古英雄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数十载之后,终究要归入尘土。留下的所谓盛名,在千年的光阴之中终归是以讹传讹,谣言淹没了真相。有谁知道真正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们所记住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与真正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并无任何瓜葛。穷尽一生,孜孜以求根本无法享用的财富,固然是愚蠢。但是耗尽一世,去追求那像风一样缥缈的名,也算不上是什么聪明啊。”
吴世道点头道:“道长明言,吴世道懂了。”
老道长又问:“吴居士,那你将来要如何去做呢?”
吴世道答道:“人生之乐不在于得到,而在于付出。完全的得到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因为宇宙之浩瀚,无边无际,得到越多,所能发现的只是还有更多需要得到,如今往返,穷尽一生,也惟有殚精竭力,死于旅途。而完全的付出则可以将自我与宇宙融为一体,从而体会到无上的欢乐。正因为如此,养育万物的大地可以长存,而吸收养分的鲜花却最容易凋谢。”
老道长又问:“帮助一个人的快乐,与帮助千万人的快乐,哪个快乐更大?”
吴世道答道:“帮助一个人是快乐,帮助千万个人依然是快乐,两种快乐并没有任何区别。”
老道长不再问话,笑着看了吴世道一阵,突然哈哈大笑着走进茅屋之内,并关上房门。
吴世道也不再说什么,弯腰行了一礼,便带着懵懂不知的卢美霖离开了这里。
等到两人走后,老道长才重新打开茅屋的门,看着蓝天,高声笑道:“宋海山居士,道士我总算完成了你的嘱托,你可以死而瞑目了。”
说完,老道士关上门,大笑着朝着荒野之处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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